因爲睡不着，半夜的時候，她就小聲叫了一下：“夫子？”
衛楚秋沒回應她，暮煙仔細聽着，他的呼吸聲很平穩，應該是睡着了。
於是暮煙躡手躡腳地從被子裡面坐起來，穿上鞋子，往衛楚秋那邊走去。
營帳裡面沒燈火，可暮煙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走到衛楚秋的牀榻前，暮煙注意到，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見多了衛楚秋威嚴的樣子，還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軟軟的時候，暮煙抿嘴偷笑着。
之後，她蹲下來，伸出指尖，在衛楚秋的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睡得不太安穩，眼皮動了動，給暮煙嚇得一點聲音都不敢出，就怕把他給吵醒了。
好在最後衛楚秋也沒醒，暮煙又跑去自己那邊，把火盆都搬過來，放在了他這邊。
然後，她對着衛楚秋微微一笑，做着嘴型：夫子，好夢呀。
躺回自己的被子中，都已經涼了，暮煙打了一個哆嗦。
哎呀，外面什麼都好，就是這氣候要是也能像南疆一樣就好了。雖然南疆下雨的時候也很涼，但總不至於涼過西北風呀。
她也把自己包得像是個糉子似的，還輕輕地哈了兩口氣。閉上眼睛，她有種自己的眼睫毛都要結霜的感覺。
然後她調動渾身的血液，慢慢的，就溫暖起來了。
這還得感謝她和動物們相處久了，有特殊的禦寒本領。
完全熟睡前，暮煙還在想，明天一早，一定要把火盆都搬過來，不然夫子又要怪她了。
衛楚秋就已經算是起的很早的那一類人了，暮煙比他更早，幾乎是他的呼吸聲剛有點變化，她就馬上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連鞋子都沒穿，就怕發出聲音來，腳尖兒踮地，像是一隻小貓一樣，小跑着往衛楚秋那邊去。
用最快的速度把火盆搬過來，她又躺進了被子中裝睡。
衛楚秋果然在下一刻就起身了，度過了最開始的迷糊時間，他輕輕地喊着：“暮煙，醒來，該做早課了。”
暮煙以前都喜歡拖延，冬天的被窩太溫暖，她每天都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樣。
今天她也學着以前的樣子，哼哼唧唧地不想起，衛楚秋站在簾子後面，笑着問她：“纔到軍營第一天，就要偷懶了？很快那些士兵就要練武了，你不想看看麼？”
暮煙順着由頭，直接坐了起來，激動地說：“我要看！”
衛楚秋帶着她做早課，暮煙也表現得很乖巧，而且她學東西很快，現在她已經學會寫不少字了，因爲手腕很穩，所以寫的還是很漂亮的。
衛楚秋每次看她進步神速，都會想，以前教她的那些夫子，難道沒發現過她身上的閃光點，爲什麼都會認爲她一無是處？
他盯着她看久了，暮煙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夫子，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麼？”
衛楚秋搖搖頭，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句：“覺得你認真學習的樣子很漂亮。”
暮煙本想矜持些，忍着不笑的，但是沒忍住。
吃早飯前，她和衛楚秋來到校場上，士兵們的操練果然已經開始了。
最開始，他們是穿着鎧甲，舞刀弄槍，但後來，他們的鎧甲就被脫掉了，露出了裡面的單衣。
暮煙震驚極了，問衛楚秋：“他們難道不冷麼？”自己臉上沒圍什麼東西，北風一刮，都覺得像是刀子一樣呢。
那麼薄的衣服，肯定被風一打就透了啊。
衛楚秋回答暮煙：“他們練武就是爲了強身健體，不如你也跟着他們學學？”
“好。”暮煙把衛楚秋的話當成是圭臬，迴應後，就要脫衣服。
衛楚秋瞪大眼睛，趕忙把她拽到自己的身邊來，急促地問她：“你要做什麼？”
暮煙指了指校場上的那些士兵，認真地說：“我要和他們學啊。”
“我是讓你和他們一樣練武，你一個姑娘家，脫什麼衣服？而且你穿着棉衣是可以的，等你以後能適應北方的這種氣溫了，再穿的少些。“
暮煙忽然覺得很是不好意思，原來衛楚秋想表達的竟然是這個啊……
乖乖聽話去校場，她站在了隊伍的最後面，和其他士兵一切學習軍體拳。
這拳法學起來並不難，但是想要舞得漂亮卻不容易，暮煙第一天能把招數學個大概，就已經挺讓士兵們刮目相看的了。
暮煙昨天剛被衛楚秋教訓過，但小孩子，難過來的快，去的也快，今天她就基本不記得昨天那種被衛楚秋支配的恐懼了。
甚至她在打拳的時候，還狡黠地笑了笑。
喉嚨中發出一陣陣低吼，因爲她可以掩蓋過，其他的士兵都以爲是他們幻聽。
不久後，就有士兵來傳報，說是營地外面出現了兩匹雪狼，士兵們躍躍欲試，想要把它們獵殺了。
衛楚秋淡淡地看了人羣中的暮煙一眼，見她還在舞拳呢，大概猜到這兩匹雪狼是怎麼來的了。
他輕嘆一聲：“傳令下去，沒我的准許，任何人不準動這兩匹狼。”
“屬下遵命！”
原本還戒備着的士兵，只能退到一邊，至於這兩匹狼，在營地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跳過了路障。
不少士兵都驚呼出聲，這兩匹狼到底來做什麼的？他們駐守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了，都沒見到皮毛這麼光滑乾淨的狼啊！真的不能獵殺了麼？
他們服從衛楚秋的命令，可暗中戒備着呢，指不定這狼忽然就咬人了，到時候他們再殺，也是有正當理由的吧？
兩匹狼一路都沒有理會那些對它們充滿敵意的人，而是聞了聞味道，就朝着暮煙跑了過來。
暮煙身邊的這些士兵，都在暗中關注她呢，眼看兩匹狼衝來了，他們能不着急麼，紛紛舉起手中的長槍，要攻擊兩匹狼。
暮煙馬上攔住了他們：“你們別動，我覺得這兩匹狼不會攻擊我。”
“可它們馬上就要咬到你了啊！”
“不信你們看。”暮煙毫無恐懼地站在原地，兩匹狼衝到她身邊後，果然溫順了下來，低着頭，小聲嗷嗚着。
如果不是他們的體型就是成年狼，恐怕這些士兵都會以爲它們還沒斷奶，找暮煙開求安慰呢。
有個小兵驚喜地問：“它們真的不攻擊人？這麼溫順？”
說着，他就要上前，想摸摸兩匹狼，結果呢？那兩匹狼對着他齜牙咧嘴，喉嚨中不斷髮出警告的吼聲，面目非常可憎。
小兵馬上不敢向前了，雙手舉起，表示他一點敵意都沒有。
他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地說：“你們別攻擊我，我不會對你們做什麼的。”
一直到他退遠了，兩匹狼才轉過來，繼續對暮煙低頭。
“爲什麼這狼面對你的時候，會這樣溫順，有什麼竅門麼？”
被問了這樣問題的暮煙，想到衛楚秋的交代，就眨巴着一雙純淨的大眼睛裝傻：“什麼溫順，什麼竅門？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兩匹狼會不攻擊我呀，或許它們喜歡我？”
衛楚秋注意到了這裡的騷動，傳令下來：“繼續練武，違抗軍令的，就再多練兩個時辰，早飯不用吃了。”
命令傳到這些人耳中，誰還敢接着圍觀暮煙啊，別說是兩匹雪狼在她身邊了，就算是暮煙現在變成狼，他們也不感興趣了。
這衛楚秋平素看着斯斯文文的，對於治下還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的。
於是在校場上，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士兵們齊刷刷地練武，最後面跟着一個姑娘，也一板一眼地學着他們的姿勢。
雖然力度不夠，但是態度卻是一等一的認真。
在這姑娘一左一右，還有兩隻雪狼跟着。最最神奇的是，它們還在模仿暮煙的動作！雖然多半動作模仿不上來了，可看他們那表情姿態，就像是一隻大狼狗一樣。
連衛楚秋看到這樣的情景，都想問一句，你們真的是狼麼？
練武后，暮煙就驅使這兩隻狼離開了，它們從軍營中走出，一路都暢通無阻。
在校場上發生的事情，也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軍營。
那些沒見到雪狼的士兵們都太好奇了，也很遺憾，暮煙在練功的時候，怎麼不是跟在他們隊伍後面的呢。
不過兩匹雪狼那樣粘着她，說不定明天也會來。
於是衛楚秋和暮煙剛到軍營兩天，就徹底出名了，暮煙的名氣甚至比衛楚秋的還要大。
在衛楚秋不知道的情況下，士兵們把他也誇上了天。
什麼竟然能教出這麼好的學生，本領一定很大，什麼對於治下很有一套。
至於暮煙昨天在山林中，召喚來那麼多動物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敢往外說的。
晚飯前，衛楚秋給容辰寫了信，告知了他軍中的情況一切都好，讓他安心在家照顧衛楚秀。
信件是在第二天的時候被送給容辰的，一起到的，還有軍中其他副將給容辰寫的信。
這些人都是容辰的心腹，可以說，在軍中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容辰，就是因爲有這些人在。
軍中其他人不知道暮煙的能力，但容辰卻知道了。
他瀏覽信件的時候，衛楚秀就在一旁的牀上坐着，手邊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盤酸棗。
她看容辰笑，就好奇地問：“是軍中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