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都未說話，靈尊就這般凝視着元錦玉，像是一灘幽深不見底的湖水。
他收起陰狠的氣質，面容平和，元錦玉看向他的眸子，只能發現一片死寂。元錦玉這兩世，見過很多人，天家皇子，皇族貴胄，百官嬪妃，市井小民。
沒有一個人，有靈尊這般的目光。像是千帆過盡卻並不淡然，也像是與世隔絕而不屑融入。若他真的是讓人窺不見底的湖水，或許從表面上看來，這湖水還算是澄淨，但越往下，水便從翠綠變成了黝黑。
那水中，說不定還是帶着無色無味的毒，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會溺斃其中。
從最初的交鋒來看，元錦玉甚至找不到他的弱點。而且現如今情況比她們最初的預想差了太多。
這個男人，目標本該是慕澤，現在卻變成了自己。當然，她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偶爾，她也是想保護一下慕澤的。
終於，靈尊對着元錦玉笑了起來，就像是湖水上起了波瀾，連帶着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樣。靈尊就這麼笑了許久，才終於停下：“元錦玉，本尊現在越來越欣賞你了。”
元錦玉對不喜歡的男子，一向沒什麼好臉色。更何況靈尊這般深不見底的。
她在一步步的試探靈尊的底線，最終卻發現，這個男人似乎一直在對自己讓步。
索性她也就放開了說，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聲音如同無暇的翡翠：“但是我一點都不欣賞你。既然靈尊不願意相告你的目的，那錦玉今日便告辭了。”
靈尊依舊坐在原地，沒有阻止元錦玉離開。只是待她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沉聲道：“明日也到本尊這裡用膳，至於你的那情郎，你也可以將他帶過來。”
靈尊讓元錦玉感覺莫名其妙的很，但她最終未回頭。
靈尊看着元錦玉的背影越來越遠，只是略帶嘲諷地一笑。自然，他嘲諷的不是元錦玉也不是他自己，而是慕澤。
那樣一個聾子皇子，除了長得好看點，還有什麼本事？自己就要將他放在自己身邊，將他的一切都比下去，到時元錦玉自然會做出抉擇的。
靈尊緩緩站起來，他的那條蟒蛇就這麼遊移到了他的腳下。靈尊看向蟒蛇，像是在看一個夥伴一般，喃喃自語：“聽說，這中原的女子都對心愛的男人死心塌地得很，到時她跟了本尊，本尊也不會委屈了她。你說，本尊該用什麼樣的禮制迎娶她呢？”
蟒蛇蹭了蹭靈尊的褲腳，像是在說，主子用什麼樣的禮制都好。靈族微微一笑，轉身走進了臥室。
元錦玉從石殿出來，還覺得身子有些冷颼颼的。地圖上並沒有仔細的畫出靈族這裡的情形，但他們多少能知道自己身處什麼方位，所以還不算是太悲慘。
她想要知道羅剎門方位的事，也並沒有讓靈尊得知，畢竟靈尊都沒有對自己說，要留自己在這裡的目的。
這種以後要講條件的東西，還是藏得緊一些比較好。
慕澤一直都等在石殿外面，見到元錦玉毫髮無傷的出來，終於是鬆了口氣。
元錦玉看着他緊繃着的臉，還有那匆忙過來的腳步，不由得一陣心疼。
慕澤是很強大，但是對上靈尊那種不老不死的怪物，很可能會吃大虧。元錦玉不想讓他受委屈，更加不希望他多想。
既然靈尊還是個人，那麼就總會有弱點。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靈族，事情其實是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的。
“你……沒事吧？”慕澤等在石殿外，已經快忍不住要將這石殿給毀掉了。還好元錦玉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了，看來真的是在裡面用了飯而已。
元錦玉笑着搖了搖頭，將自己小小的拳頭塞到了慕澤的手掌中，柔聲迴應着：“沒事，就是不知道靈尊的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藥。”她將剛剛對靈尊的對話簡單地同慕澤說了一遍，當慕澤看到元錦玉說，靈尊欣賞她的時候，周身殺氣更盛。
元錦玉摟着他的胳膊，就怕他真的一時衝動去和靈尊拼命。
“九哥，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若是我能打得過靈尊，我也早就把他這破石殿給掀了。”元錦玉倒是不大在意靈尊是怎麼說她的，被人說幾句，她又不會死。而且看到慕澤爲她吃醋，她覺得好開心是怎麼回事。
“本王，不會饒過他。”慕澤這是真的動怒了。
元錦玉還記得，慕澤之前在山賊的寨子中，也像是今日這般動怒過一次。他雖然隱忍，但是到了最後，卻殺了一整個寨子的人。
這一次的靈族，元錦玉也只能默默地爲他們頌上幾句佛經了。
“咱們先去看看唐鈺，若是他還活着的話，想辦法讓他先回軍營去，九哥現在不在軍營，那太子指不定就起了什麼歪心思，必須看住他才成。”元錦玉說出了自己的計較，纔算是將慕澤的神智給拉了回來，慕澤也沒再反駁，隨着元錦玉去了唐鈺的屋子。
進門之後，兩人便聞到了淡淡的藥香。而唐鈺此刻就躺在牀上，傷勢太重，他只能擡得起一條手臂。
見到兩人進門，他還微微晃了晃那隻手臂，眼眸帶笑：“回來了啊。”
慕澤未回話，但是元錦玉卻應着：“嗯，你身子如何了？”
唐鈺想了想道：“靈族的人給我用的都是極好的藥，別看現在傷勢這麼嚴重，估計養個三五日，就沒什麼大礙了。”
“你難不成還想感謝把自己害成這樣的人不成。”元錦玉可不會被這麼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的情況所迷惑。
唐鈺也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還帶着笑容：“這筆仇，本少主早晚會報的。”
“你的仇先放一放。”元錦玉倒是沒接他的話茬：“待你傷好得差不多了之後，我們會盡量想辦法，讓你從靈族地界出去，回到軍營。”
唐鈺看了一眼元錦玉，又看了一眼慕澤，見到慕澤點了點頭，他倒是也沒什麼異議了。
元錦玉撇嘴，明眼人都能看出，唐鈺這是隻聽慕澤的調遣，但是她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慕澤補充着：“出去之後，找尋一下三十他們的下落，並且本王還有些其他的事情交代你。”
唐鈺應下，被從那地牢帶出來後，因爲始終在等着他們兩個回來，所以縱然是身子疲憊得不行，也一直未休息。
這會兒元錦玉見他打了兩個哈欠，也沒再留在這裡：“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差遣人，去找我們。”
唐鈺有擺了擺他那唯一能動的小臂，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元錦玉待出了門之後，才隨着慕澤拐去了給他們安排的房間。
他們的屋子是在山谷上半段，因爲上山的那一幕，他們多少可以判斷出，這這地段住着的，都是什麼樣的人。
聽着那靜悄悄的山谷，元錦玉緩緩關上了窗子。
靠在窗框上，看向慕澤，她纔不由得感嘆：“若是大周的朝廷能像是靈族這般堅如鐵桶一樣就好了。”
他們兩個外族人被帶進來，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來找他們的麻煩，甚至連出現在他們面前都不敢。
這必定是靈尊授意的。而且看外面這麼寂靜，那些人顯然是在靈尊的統治下，行事說話都小心翼翼。
慕澤坐在牀邊，只是凝視着元錦玉。這屋中的擺設很簡單，但是慕澤也是皇族中人，東西好不好，一眼便能看出來。
就元錦玉背後那牆上掛着的話，估計沒個千兩黃金都買不下來。這靈族的人，靠着一身本事，想來這麼多年，積攢起了不少的錢財。
“那些造反的異族人，顯然也是被靈族給控制了。從駐守在前線的軍隊就能看出，這些靈族人，沒有一個上戰場，全靠其他異族人在拼殺。在我大周，將軍不可能只讓自己的手下去拼殺。”
“也是，若是大周朝堂變成了這般冷冰冰的模樣，那也是悲哀。”元錦玉承認了慕澤的話，隨即笑着往他身邊走。
坐在他身邊後，慕澤很順手的幫她脫着鞋子。
元錦玉想着自己腳上之前還有水泡，但是自從她醒過來之後，好像就痊癒了。
這會兒見慕澤端詳她的腳，元錦玉拽着他的袖子，示意他看自己，之後纔不大相信的問着：“九哥替我處理了水泡？”
“嗯。”慕澤心疼地看向元錦玉，這會兒她的羅襪也被他褪了下來，感覺到她的腳有些涼，他直接掀開自己的衣襟，將她的小腳丫包裹在了自己的懷中。
手掌就這麼摁在她的腳腕上，不帶半分雜念，只是那絲溫暖，讓元錦玉心中都不由得熨帖起來。
“有的時候，本王真的很自私。”兩人均沉默了許久，慕澤才幽幽地開口。“一面不忍心你跟着本王受苦，一面卻又高興於你可以陪在本王身邊。”
元錦玉慢慢躺在了牀上，順帶着將慕澤也拉在自己身邊躺下。
如今身處南疆，他們對很多事，也都淡然了。比如同牀共枕這種事，以往元錦玉同慕澤都不會做，現在這種情形，他們卻沒有再顧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