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城西,老遠的,只見一衆士兵正個個捋着袖子幹得熱火朝天的,呼喝聲此起彼伏,不時的,還夾雜着女子的吆喝聲。
他心頭火氣,遠遠的喝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衆人立即住手,紛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直直看着李伯護不知該怎麼辦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李伯護怒氣衝衝地問道,“簡直是胡鬧!胡鬧!”
別人怕他李伯護,韓氏卻是不怕的,聞言立即越衆而出,說道:“伯護,你先別急!我們只是在建造城牆,沒幹別的!”
李伯護只是覺得他們對自己實在不敬,倒是不在乎他們是在幹嘛,建造城牆?這樣的大事居然都不用經過他的同意嗎?
簡直豈有此理!
楊玲瓏淡淡地笑着,冷眼站在一邊看着韓氏,她知道,有韓氏在,這個城牆絕對能夠建成的!
李伯護在韓氏面前倒還是很謙恭,上前行了禮:“原來是夫人您下的命令!只是夫人,這樣的大事,您好歹知會我一聲纔是啊!”
韓氏笑呵呵道:“一早遣了人去通知你,你卻還沒起!軍情緊急,老婆子就自作主張一回了!你可莫怪我這老婆子多事啊!”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李伯護要是再糾纏此事,那就是不通情理了!只得也笑呵呵道:“夫人言重了!伯護怎敢呢!”
楊玲瓏見狀,忙笑呵呵衝愣神的衆人道:“快別愣着了,快些幹活!”
兩千士兵得了令,立即又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
李伯護攙扶着韓氏道:“這裡陽光這麼烈,夫人還是不要再呆在這裡,讓伯護送您回府吧!”
韓氏也被太陽曬得頭昏腦脹的,笑了笑應了:“也好!勞煩你了!楊參事,這裡就交給你了!”
楊玲瓏拱手一禮:“諾!”
李伯護此時要是還不明白這件事是誰在背後鼓搗那就是個十足的傻子了,不由得怒瞪她一眼,這才扶着韓氏走了!
嘴角掛着淺笑,她看着李伯護一行人的背影,笑着大聲喝道:“幹活!今天要把這二十丈城牆建起來!”
“好嘞!”衆位兵士早就和她打成了一片,此時聽她語氣中帶着笑意,也紛紛笑着應了,更加賣力了!
就在襄陽城內一派熱火朝天之時,不遠處的荊州江陵軍營內卻是一派肅然。正座上,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將軍面色森然,看着滿屋子的人,冷聲道:“已經是第五道求救信了,衆位,可有什麼話要說的?”
衆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人率先開口說話。
中年將軍一看衆人這般,心裡就來氣,語氣更是森冷:“既然大家都沒有異意,那就按照之前所說的,派遣一萬先遣隊呼應襄陽!”
“將軍……不妥!”左首一個微胖的男子終於忍不住開口。
“屬下也覺得,此事尚需斟酌!”一直默默站在一邊的一名年輕男子也淡淡地開了口。
中年將軍竟似很在意他的話,問道:“你也不贊成回救襄陽?”
年輕男子臉上帶着銀色面具,只露出瘦削的下巴上帶着些許青色鬍渣,薄薄的雙脣此時扯出一絲淡淡的笑:“襄陽是重城,荊州又何嘗不是?目前,我們的兵力也不足,如果抽調出一萬兵力,城外的秦兵攻過來的話,我們也很難應對!”
中年將軍皺了眉:“脣亡齒寒,若是到時襄陽城破,秦兵有了迴旋的餘地,荊州將要面臨更大的危機!”
“大哥,若是要接應襄陽,無需一萬精兵,一千足矣!”
“子野,一千精兵能做什麼?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呢?”
中年將軍正是桓衝,而被他稱作子野的,卻是他的弟弟,桓伊。
桓伊麪上帶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只見他脣角一勾,說道:“秦軍兵力雖有二十萬,秦王苻堅的嫡系部隊卻只有長樂公苻丕所率領的那一支!其餘的……不足爲慮!”
桓衝輕輕將手攏在嘴邊咳了幾下才道:“只是秦王苻堅一聲令下,他們就算派系紛爭,也還是要齊心協力攻打襄陽的!”
“那麼……給我一千精兵,我讓他們半年之內沒了攻打襄陽的心力!”
桓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衆人:“你們有何話說?”
“全憑將軍定奪……”
“是是是,將軍定奪便是……”
“我等聽將軍的……”
衆人紛紛開口附和,均決定直接無視桓衝那難看的臉色。
桓衝眼見跟這羣人說話等於是廢話,不耐地擺擺手:“既然無事,這就散了吧!”
直到帳內衆人走得只剩下桓伊和桓衝,桓衝這才恨恨地道:“你看看!你看看!秦兵都打上門來了,這些人……”
“行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人,要是各個都像你這樣了,我們早打到秦國去了!”
桓衝看着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弟,二人相差二十多歲,他是桓家的家主,可桓伊在他面前卻沒有絲毫的拘謹,這一點,讓他很滿意。
“你在軍中沒有根基,我知道你急於立功,但是隻有一千人,你是不是太冒進了?”
桓伊笑得雲淡風輕:“我敢這麼說,就是有把握的!你只管把兵給我,怎麼帶,你就別問了!”
桓衝坐在那裡不說話,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是想把這個弟弟看透徹了。
桓伊坦然地站着,也不說話,任他看着,嘴角仍舊掛着笑。
“你這面具,真是難看!”桓衝突然面無表情說,“真不懂你總是帶這玩意幹嘛!”說完又捂住嘴咳嗽了一陣。
桓伊忙坐在他身邊,拉過他的手,輕輕號了號脈,不自覺地緊緊抿着嘴不說話了。
“你也別老是給我號脈了,你給的那些藥我也一直在吃呢,已經好多了!”桓衝輕輕抽回手,眼底的疲倦,此時已經顯露無餘。
“軍情沒有那麼緊急,你還是多注意身體,能休息就休息!”
“我沒事!你先出去吧,一千精兵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這軍中沒人會攔着你的!”
桓伊不放心地看了看他:“我今天把你的藥方換一換,你是整個荊州的主心骨,一定不能倒下!”
桓衝把眼一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了,得啦,你趕緊走吧!”
桓伊只得乖乖閉嘴,轉身出門了。
很多年以後,桓伊每每想起這一天,就會暗暗罵一回老天,因爲它實在太喜歡跟他開玩笑了。若是當時,他知道襄陽城內有那麼一個令他魂牽夢繞的人,若是他早點知道,那一封封求助的信正是連着心上人的命,那麼他一定不會反對荊州分兵回救襄陽,是的,一定不會!
可是,命運這東西,壞就壞在,它永遠沒有如果只有遺憾!
所以纔會有後來二人的九死一生,歷經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