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維琳從鬆齡院裡出來,帶着霖哥兒回了霽錦苑。
午飯後,楚維琳本想歇個午覺,可想起塗氏交代的話,還是決定走一趟清蘭園。
韓媽媽在門口迎她,恭敬行了禮。
楚維琳一面往裡走,一面問道:“五妹妹身子好些了嗎?”
韓媽媽陪笑道:“回奶奶話,五姑娘的風寒好多了。”
楚維琳往常鬱晚屋裡去,常鬱晚剛吃了藥,皺着眉頭含了一顆蜜餞,嘟囔着嘴與丫鬟說話。
見了楚維琳,常鬱晚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楚維琳不理會她的態度,自顧自坐下,道:“精神不錯,看來病好了大半了。”
常鬱晚狐疑看向楚維琳,杏眸裡全是不解。
“太太走前說的,怕你衝動,我想也是,這幾日你還是在屋裡歇着的好。”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常鬱晚坐直了身子,哼了一聲。
“別說你不想聽,我也不願來跟你說,”楚維琳勾了勾脣角,“可誰讓我們都是二房的。你嘴上怪二妹妹連累三妹妹,我也怪呢,所以我也不想你連累我們。老祖宗惱着長房那兒呢,我可不想二房出些事體幫他們擋罵。”
常鬱晚抿着脣不說話了。
她想,楚維琳講的有些道理,她雖然不喜歡楚維琳,但她更不喜歡常鬱映。
雖然常鬱晚不覺得自己會闖禍,可她總覺得老祖宗待她不親近。常鬱映恐怕是找不回來的,萬一她一言不慎惹了老祖宗,那豈不是要由她來承受老祖宗的怒火了嗎?
常鬱晚不傻,她纔不想做個替死鬼。
“我的病還沒好。岑娘子說了,我還不能吹冷風,我還要在屋裡養病。”常鬱晚說完,擡起手按住了太陽穴,哎呦了一聲,“我頭暈了,我要休息了。”
楚維琳挑眉。常鬱晚的性子的確很直接。她排斥楚維琳,若楚維琳好好與她講道理,常鬱晚內心裡的“叛逆”定是不肯聽的。只有把和長房的矛盾點擺在她的面前,常鬱晚纔會念着塗氏乖乖聽話。
見常鬱晚聽明白了,楚維琳也不多留,起身出來了。
韓媽媽引了楚維琳去了常鬱曜的屋外。
窗戶開着。能看見裡頭常鬱曜低頭看書,韓媽媽喚了他三聲。常鬱曜才擡起頭來。
“嫂嫂。”常鬱曜行禮。
楚維琳笑道:“打攪你看書了。”
常鬱曜摸了摸腦袋,道:“我聽說,五哥讀書時更用功,是嗎?”
楚維琳一怔。倒是沒想到常鬱曜會提起常鬱昀來。
常鬱曜紅了臉,極不好意思地道:“我也要用功,五哥中了傳臚。我也不能太差,不然會讓父親和五哥都叫人笑話的。”
常鬱曜格外認真。不像是隨意說說,楚維琳鼓勵了他幾句,忽然覺得塗氏這一兒一女當真都是一條筋的性子,與塗氏相去甚遠。
wWW¸ тTkan¸ ¢ ○
而常鬱暖那裡,情緒已經安定許多,最初的難過和低落過後,她慢慢平靜下來。
在四房那裡的六姑娘出生之前,這十多年裡,常鬱暖是家中唯一的庶女,而且,她出生時正巧吳氏太太過世,圍繞她的是一堆的惡言惡語。
襁褓中的常鬱暖當然不懂,可漸漸長大之後,她還是聽說了些,常鬱暖知道,若不是有常鬱昕和常鬱昀護着,她還不知道背後會有多少指指點點。
常鬱暖感激常鬱昕和常鬱昀的照顧,她會爲自己打算,但也懂得若她低落傷感下去,關心她的人會更難過。
“嫂嫂,我無事的。”常鬱暖笑着道。
笑容有些勉強,但好歹沒有再哭,楚維琳鬆了一口氣,道:“那便好,路總是一步步走的,頭一步,先等太太回來再說。”
常鬱暖點頭。
塗氏在天黑時纔回府。
霖哥兒剛擦過身子,揮着肉嘟嘟的手臂與常鬱昀玩鬧。
楚維琳笑盈盈看着,水茯挑了簾子進來,垂手稟道:“奶奶,前頭傳了話來,二太太與陳家三太太到了巷口了,讓您趕緊去迎一迎。”
楚維琳一怔,她原本以爲起碼要到明日天亮後纔到,可看樣子,是趕在關城門前匆匆趕回來了。
楚維琳扭頭去看常鬱昀,常鬱昀衝她頷首,道:“外頭黑,小心些走。”
流玉點了燈籠,又跟了幾個丫鬟婆子,楚維琳往垂花門去,而常鬱昀亦收拾了一番,徑直去了鬆齡院。
垂花門上,楚維琳聽見馬車聲越來越近,直到停穩了。
打頭的車上,一個丫鬟跳下來擺好了腳踏,才扶了塗氏與陳三太太下來。
楚維琳上前問安,就着燈籠昏黃光線,那兩人面上具是疲態。
“三舅母,一路匆忙,不知用過晚飯沒有?”楚維琳扶了陳三太太,問道。
陳三太太板着臉,她身邊的丫鬟回了一句,道:“奶奶,怕趕上關城門的時辰,一路上都是匆匆忙忙的,我們太太與塗氏太太都未用晚飯,只拿點心填了填。”
楚維琳衝那丫鬟笑了笑,道:“既如此,水茯,去廚房裡吩咐一聲,趕緊準備些。”
擡手不打笑人臉,況且常鬱映逃婚,與她隔了房的嫂嫂也沒有那麼大的關係,陳三太太不喜歡遷怒,到底收了情緒,道:“鬱昀媳婦,老祖宗那兒……”
楚維琳道:“老祖宗等着姨母呢。”
塗氏安排妥當了一併跟着回來的丫鬟婆子,讓寶笙跟上,幾人一道去了鬆齡院。
鬆齡院裡,燈火通明。
大趙氏由兩個媳婦陪着,站在院外,見了她們,快步上來,急切道:“親家太太,我們鬱映可有信兒了?”
陳三太太頓了腳步,皮笑肉不笑地道:“親家太太?我可不敢當。”
這般不客氣的話,堵得大趙氏一時說不出話來,大趙氏自己也知道,常鬱映做出那等事情來,便是兩家的老太太是親姐妹,陳家也不肯認這樣的親事了。
逃婚,那是朝着陳家、陳三太太的臉上,狠狠甩了個耳刮子呀。
大趙氏甚至覺得她聽見了清脆的響聲。
盧氏扶着身子微晃的大趙氏,看向了塗氏,想讓塗氏給個信,塗氏卻像全然沒瞧見,擡步如了院子。
盧氏轉眸見到站在黑暗裡的寶笙,趕忙道:“寶笙,二姑娘人呢?到底怎麼回事?”
大趙氏一個激靈,幾步過去拽緊了寶笙的手腕:“你們幾個怎麼伺候的姑娘!”
寶笙自打常鬱映失蹤起,一直提心吊膽的,恨不能連她自個兒也一併失蹤了,好過如今這樣原地彷徨害怕。
大趙氏的出手有些重,寶笙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不敢喊痛,顫顫巍巍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二姑娘去哪裡了呀……”
大趙氏揚手要打寶笙,楚維琳上前攔了攔,估摸着塗氏已經把情況與老祖宗說完了,便道:“老祖宗還等着三姨母呢,三姨母趕了幾天的路,也要坐下來歇一歇。”
這般一說,大趙氏也不好再把人攔着院外,請了陳三太太進去。
寶笙格外感激地看了楚維琳一眼,楚維琳示意她跟到院子裡來。
屋裡,塗氏簡單和老祖宗說了一番,她在半路接到了陳三太太,陳三太太自然是一肚子的火氣,塗氏說了無數的好話,陳三太太卻只有一句“回京城”,別的打算那是半點口風都不露。
老祖宗只聽不說,她相信塗氏盡心了,也知道塗氏爲了“邀功”而有些誇大其詞,當然這些東西在此刻都是無傷大雅的,讓老祖宗在意的始終是陳三太太的態度。
陳三太太在路上什麼都不吐露,心底肯定是有主意的。
老祖宗坐直了身子,等着外頭的人進來。
楚維琳隨着衆人進屋,常鬱昀坐在一旁,暗暗衝她一頷首,示意她莫慌,而後起身給陳三太太、大趙氏和兩個嫂嫂行禮。
陳三太太上前幾步,垂下了眼,語氣又是無奈又是感慨:“老祖宗,也是我不小心,纔會讓府上二姑娘沒了蹤影,我若仔細些,也不至於如此。鎮子上已經是讓人去找了的,相信府上的人也已經到了鎮子上了。一個姑娘家家的,實在叫人擔心,若能早些有消息,一家子上下都能鬆口氣。”
這一席話,以退爲進,說得可是相當漂亮。
別說大趙氏心虛,老祖宗都要臉紅了。不說什麼京城人家,全朝去看,有哪家姑娘出嫁時,是要讓婆家人仔細、小心,纔不至於沒了蹤影的?
老祖宗心裡不舒服,卻又不能怪陳三太太說話“帶刺”,這事兒要是反過來,她自個兒只怕氣炸了。
“那個混賬東西,找不着就當她死了,要是找回來,老婆子不打斷她的腿!”老祖宗咬牙切齒地道,“三外甥媳婦,讓你受累了,如今這不上不下的,是我常家對不起陳家,我會捎書給姐姐說一說這事。”
陳三太太嘆息一聲,啞着聲道:“老祖宗,如今旁的都不重要,只是這婚期已經定下了,嶺西那兒,不說發出去的喜帖,我家老太太過年時就和姻親友人都說了,說要從京裡娶個表外孫女回來,人人都曉得我是進京接親來的,現在新娘子不見了,這陳家的、我們老太太的臉面往哪兒擱呀!”
——————————
前幾章裡出了錯,96數了數,應該是舅母不是叔母,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