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我在這裡聊聊，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他開口問。
我說不出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腦子裡只被一個事實充斥着，他都知道，什麼都知道了……
見我不說話，裴敬堯抓住我的手腕，拽着我直接拖了出去，拉開車門就要把我塞進車，我這才終於找回了反抗的力氣，用力掙脫他，一刻不敢停留的就跑！
“喬一一！你如果就這樣走了！明天就會收到我的律師函！自己想清楚！”
他的聲音在我背後如驚雷般的響起，我想不管不顧的離開，可是腳下卻逐漸慢了步伐，直到停下。
轉過身，我的眼裡已經噙着淚水，抿着脣死死的盯着他，他沒有動，依然保持着站在打開的車門邊看我的姿勢，神色冷峻逼人。
十幾分鍾後，裴敬堯的車裡。
長久的沉默，誰都沒有先開口，我是不敢，裴敬堯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悄悄吐出一口氣，我想快刀斬亂麻，所以先開了口，“你想怎麼樣？”
他十指修長，穩穩的抓着方向盤，並沒有側眸看我一眼，薄脣輕啓，說道，“既然從頭到尾你跟賀裘年就說假的關係，那麼我要你離開他，你跟欣欣的住處，由我安排。”
聽着他的這一番話，我的胃裡就說一陣翻騰，只覺一陣噁心。
“裴敬堯，我不是在問你要怎麼安排我們，我是在問，你想怎樣！搞清楚好嗎？”
“哼。”
脣角勾了勾，裴敬堯忽地靠邊停車，傾身湊過來擡起我的下頜，視線在我臉上逡巡一圈，說，“你爸說，欣欣就是我的女兒，對嗎？你還要跟我嘴硬不承認嗎？你憑什麼讓我的女兒叫賀裘年爸爸？喬一一，你就那麼想跟他在一起？可惜，他不能娶你。”
我揮開他的手沒說話，臉撇向一邊。
裴敬堯的目光一直留在我身上，過了會才重新坐回去，道，“兩個選擇，一，聽我的安排，二，我們就看看撫養權最後能落在誰手裡。”
“裴敬堯！”我倏地回頭，忍無可忍，“你不要太過分！你除了付出了一顆精子，你還做過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做她的爸爸？欣欣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帶大的！現在你想要她？你憑什麼？當初要不是我走得快，她早就被你否定，流掉了！”
“你說什麼？”他似乎不明白。
我冷笑起來，抹掉眼角溢出的淚水，強忍着哽咽說：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離婚後沒多久，你忽然找我是爲了什麼你心裡清楚！我懷的孩子，永遠都是被你否定的，你的冷血，我早就見識過了！如果你這樣的也能配做爸爸，那我寧願當初沒把她生下來遭這個罪！”
裴敬堯的眼神陡然冷厲起來，忽地緊緊抓住我的胳膊，那力道似乎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好，很好！我冷血，那我這個冷血的人就在問你一次，你到底離不離開賀裘年？”
“這跟你無關！你要欣欣做什麼呢？你能做好她的父親嗎？讓她跟着你做私生女？還是認倪朵當媽媽？天底下有幾個繼母能對丈夫跟前妻的孩子好？何況她就要有自己的親骨肉了！你如果這麼想逼死我們，行，隨你吧！我等着你的律師函！”
甩開他的手，我拉開車門頭也不回的疾步往前走，他沒有追上來，只是坐在車裡，看着我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重新回到爸爸的住處把車開到幼兒園，站在幼兒園的大門外，等了兩個多小時，纔等到放學。
跟上次一樣，欣欣依舊是被別的小朋友簇擁着走出來的，上次那個陳子傑的小男孩也在其中。
看見我欣欣立刻丟下他們張開手朝我飛奔過來，一頭扎進我懷裡驚喜的說，“媽媽怎麼來了？陳叔叔呢？”
我蹲下身撫摸着女兒柔軟的頭髮，笑着說道，“我讓你陳叔叔不必來了，今天媽媽接你，難道不高興嗎？小壞蛋，難道不跟媽媽親了嗎？”
“纔沒有。”
欣欣摟住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嘻嘻笑道，“我巴不得媽媽天天來接我呢，可是媽媽有工作嘛，就跟我們上課一樣，上課鈴響了，就不能隨便跑了，否則會被老師訓，媽媽還沒到下班時間就跑來接我，會被領導罵嗎？欣欣不想媽媽捱罵。”
“傻丫頭，媽媽今天請假了，不會捱罵的，你想去吃什麼？媽媽帶你去吃，然後去遊樂園好不好？”
“太棒了，媽媽我愛你。”欣欣激動的又親了我一口，笑的燦爛純真。
我也感到高興，“跟你的朋友打個招呼吧，我們走了。”
回頭去看還眼巴巴瞧着她的那幾個同學，欣欣心情特別好的揮手說，“明天見，我跟媽媽先走了，陳子傑，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明天要把那本畫冊帶來給我看哦。”
“放心吧，我一定記得，阿姨，欣欣再見。”陳子傑立刻笑開，揮着手喜不自勝。
我點點頭，抱起欣欣上了車。
吃過她喜歡的披薩，又去遊樂園帶她玩項目，等玩盡興回去時，她已經在車上累的睡着了。
停好車我將欣欣從座位裡抱出來，掏出鑰匙打開門，客廳沙發裡卻坐着個男人，是賀裘年，看樣子應該是等了我很久了。
我愣了下，先把欣欣抱着進了臥室，把她放在牀上蓋好被子，才退出來輕輕帶上門。
走到沙發另一邊坐下，輕聲問，“一直在這兒等我？有什麼事嗎？”
賀裘年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低垂着眉眼撫摸着手腕上，那不足一千塊的手錶，一瞬不瞬的看着。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氣氛有點壓抑，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跟着一起靜靜坐着。
良久，賀裘年終於開口。
“如果……你能把我稍微的放在心上，今天晚上這麼晚纔回來，是不是會給我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你知道我會擔心你的，爲什麼總讓我去問，你在哪，你做什麼去了？我不問，你不是就覺得……沒必要跟我這樣的外人說？”
我啞然，輕輕搖着頭，張了張嘴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下次，下次我會記得的。”
他點點頭，靠進沙發裡吐出一口氣說，“今天去幹什麼了？”
“帶欣欣……”
“不是問晚上。”賀裘年打斷我。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找我爸了……”
“還有？”
“碰到了……裴敬堯。”我微微垂下頭如實說道。
賀裘年點點頭，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眼裡依舊能看出剋制的怒氣，“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跟他單獨見面！”
我欲言又止，心裡又覺得很不舒服，“你……不會是在派人跟蹤我吧？”
“我沒有那麼做，但是如果你無法做到讓我信任，或許以後會，好好休息吧，已經不早了。”他站起來在沒多說一句，帶着一身冷肅起身走了。
聽着門被關上，我默默的抿住了脣，客廳裡靜悄悄的。
週末我本來打算陪女兒出去玩的，因爲等律師函下來，可能我就沒有這個機會了，然而卻意外地接到沈笑雯的電話，約我見個面。
想起上次讓她撞見的尷尬畫面，又想起她對賀裘年的感情，似乎是推辭不掉，我對她的印象還是挺好的，一個豁達又爽快的女孩。
但是讓欣欣一個人待在家裡，我又不放心，就帶着她一起去了。
知道我要帶欣欣來，沈笑雯很體貼的選了兒童主題餐廳，吃了一會，欣欣就有些坐不住，我就放她去遊樂區玩了，沈笑雯看着欣欣玩耍的身影，很羨慕的說，“欣欣真可愛，不知道像她爸爸多一點，還是像你多一點？”
我臉上的笑微微滯了滯，避開她的目光說道，“可能……都像一點吧。”
她點點頭，漫不經心的用勺子攪拌着碗裡的湯，“其實今天突然約你，也沒別的什麼，就是想問問，你跟e.m的裴敬堯是什麼關係？我聽說他曾經結過婚，前妻不是我們圈子裡的人，那個人，該不會是你吧？”
她能這樣委婉的問出來，應該也是做了一些調查，恐怕其中來龍去脈，她也瞭解清楚了，反正……等裴敬堯把律師函送來，什麼也瞞不住了，可一想到唐琳，我從心底感覺到抗拒和厭惡。
我沒有任何隱瞞的點頭，“是，他是欣欣的爸爸，離婚後我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我爲什麼生下前夫的孩子這種事，我希望你能不要問我。”
沈笑雯眸光閃動了一下，對於我的坦然，有些意外，有些欣賞，遂笑開，“謝謝你沒有搪塞我，我也沒有看不起你，或者要譴責你的意思，今天來，只是單純的想請求你。”
我感到不解，“請求我？”
她點點頭，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說道，“不管你跟裴敬堯之間是否還有舊愛殘存，我希望你不要傷害裘年，可能你覺得我沒資格這麼對你說，但就算他不喜歡我，我也希望他幸福，更不希望看見他痛苦，我想……你也不希望吧？”
我沉默的抿住脣，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一一。”沈笑雯看了我兩秒，忽地抓住我的一隻手，懇切的道，“如果你不愛他，就趁早說清楚，不要到最後連累的大家一起痛苦，我明白，他這個人比較壞心眼，總是能對不同性格的人，下不同的藥。”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女人身上，像對你這樣花過這麼多時間，但這不是因爲他想做個守護者，相反，他的付出，他會想辦法拿到回報的。”
沈笑聞直接擊中我的軟肋，我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見我無言，她又問，“你愛他嗎？想好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決定你怎麼去做，但是如果你還是選擇繼續這樣下去，我也不會怪你，畢竟……這是他想要的，但我知道你們不會有結果。”
“不過……你要真是開了這個口，或許他會更加極端的去做些什麼，這個我也不確定，我只是覺得……你們不應該這樣下去。”
餐桌上陷入沉默，我反反覆覆的想着她的話，心裡沉甸甸的感覺，似乎有些明朗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男孩的驚恐的叫聲驟然響起。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
我跟沈曉雯一起看過去，就見在滑滑梯邊，有個女人倒在地上，欣欣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想起什麼似的求助的朝我喊道，“媽媽，阿姨她暈倒了。”
沈笑雯先一步跑過去，我也緊跟了上去，她簡單的檢查了一下，捏開他的下頜查看舌苔，按着女人的虎口，問那小男孩，“你媽媽是不是每天都要攝取糖分食物？這不是第一次暈倒了吧？”
我一看，這男孩不就是欣欣的同學，陳子傑麼。
陳子傑眼淚都嚇出來了，“是的，爸爸經常叮囑媽媽要隨身帶着糖果和巧克力，阿姨，我媽媽她怎麼了？”
“你別哭了！哭都我都害怕了！”欣欣兇巴巴的瞪着陳子傑，小手拍着他的後背。
“是比較嚴重的低血糖，一一，你找餐廳服務員要點甜品來，越快越好。”沈笑雯對我說着，一邊將陳子傑媽媽平躺放下。
我應着我立刻要去，欣欣卻拉住了我，問沈笑雯，“阿姨，巧克力行不行？”
“她現在沒有意識，巧克力更方便，可是……”
“有有有，欣欣的揹包裡有很多，我去拿。”我恍然，給了欣欣一個小偶然，表示她很聰明，立刻回到餐桌前直接將揹包拿過去。
拉開拉鍊迅速剝了一塊巧克力放進陳子傑媽媽的嘴裡，等了大約一兩分鐘，她才恢復意識慢慢轉醒，沈笑雯寬慰道，“沒事了，先吃點東西吧。”
這時餐廳經理知道情況，也準備了一份蛋糕送上來，我接過用勺子遞到陳子傑媽媽嘴邊，“陳太太，我餵你。”
她沒有力氣說話，臉色蒼白的將我喂的蛋糕一口口吃下。
大約十幾分鍾後才慢慢恢復過來，從地上坐起來先抱住被嚇壞的陳子傑安慰，等陳子傑情緒穩定，陳太太對我們感激的道，“謝謝你們了，今天出門急，包裡忘了放糖了，剛剛覺得不對勁，都沒反應過來就暈了，幸好有你們。”
“你這種情況比較嚴重的，平時應該多注意飲食調理，便捷的糖分食物，出門包裡是必不可少。”沈笑聞站起來，對於陳子傑媽媽的感激並不在意，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對我道，“下午我還有個研究會議要開，那我先走了，今天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好。”我點點頭，心裡已經做了一個決定。
沈笑雯似是懂了，露出一點笑容，拍拍我的肩，“我這個人，就是心裡藏不住話，也是猶豫了好久才把你約出來，你別嫌我多管閒事就行。”
“不會，你說的……都很對。”
“那我先走了，你帶欣欣好好玩。”低頭親了欣欣一口，沈笑雯有點愛不釋手，幫她整了整衣服說道，“多可愛的寶貝，看看這身小西裝，真帥氣，今天阿姨沒準備，下次給你帶玩具。”
目送沈笑雯離開，我感覺到有人在用手指戳我的後背，回頭一看，就見陳子傑媽媽一臉的不好意思。
“那個，欣欣媽媽，今天謝謝你啊，改天我請你到家裡吃飯好不好？你把欣欣也帶上，讓我好好報答你們，還有那個走了的小姐，拜託也一起叫來。”
“啊？不，不用了，你看欣欣和小杰是同學，今天我們也算是緣分，陳太太你不用太在意的。”
“哎呀，那怎麼行啊，你們可是救了我，就當是帶孩子來我家串門吧，我叫盧思敏，你不要叫我陳太太了，太彆扭了。”盧思敏特別熱情，看起來神經也有點大條，就像個大女孩一樣，完全不像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我推辭不過去，就答應了，並且互相存了號碼，這才分手告別。
回去的路上，我還在想着該怎麼和賀裘年開口，開過減速路段，我踩下剎車，心思還沒有回過來，過了一會才發現車速並沒有減下，我慌張的又試着去踩，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剎車居然出問題了！
看向後座打瞌睡的欣欣，我徹底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