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風止語穿戴整齊，這就要準備出發。這剛一出門就遇到了晉王。
“風姑娘。”
“王爺，我正要去大廳和大家會合。”
“風姑娘，如果你覺得勉強大可不必參加今天的百花宴。”
“王爺多慮了。今年百花宴舉足輕重，王爺絕不能當成一般的宴會來處理。不必擔心我，就算見到國主，我也只不過盡一個臣子的義務，不敢有一絲逾越。王爺請放心。”
風止語的語氣和態度都讓李景遂心裡發痛，十六年了，就算是石頭也該捂熱了。可風止語十六年來如一日，就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軟話，永遠分的這麼清楚。
“好。啓程。”
唐宮
晉王的車駕到了禁宮外，一干人等在這裡下車，前面的路必須要步行。這時東邊又過來一隊車馬，看旗幟是東宮的人。不過下車的人可不是太子的人。
“左迦明王，馮玉兒，柴叔達，是你們？”風止語看清楚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之後，吃驚不已。
晉王從她身後走上前來，“他們就是麒麟三子。”
左迦明王帶着馮玉兒和柴叔達上前行禮，“參見晉王爺。”
“三位就是近來風頭如日中天的麒麟三子，果然聞名不如見面。”晉王語帶嘲諷。
左迦明王不以爲意，“王爺言重，風姑娘好。”
“士別三日，沒想到你們已經是太子的座上賓了。”
“風姑娘不要誤會，太子一番盛情，石某卻之不恭。況且若沒有太子的周旋，我們三人也無法來百花宴開開眼界，於情於理石某都無法抹了太子的面子。晉王，風姑娘，請！”
左迦明王做了一個先行的手勢，晉王和風止語也不再說什麼，率先向皇城走去。其餘衆人也都尾隨而去。
“晉王氣度不凡，下盤穩健，是個內家高手。”
“也是個難得的癡心人。”
左迦明王和馮玉兒相視一笑，唯獨柴叔達不明所以。“說什麼呢？”
“柴叔達！”一聲清晰悅耳的叫聲從身後傳來。
柴叔達不用回頭也知道誰來了，“你怎麼來了？”
“太子請我來的唄。能和你們一起來百花宴見識一番，真好。”柳承萱非常興奮的躍到柴叔達面前。
“太子怎麼會請你？”柴叔達不解。
“哎呀，就是上次在綠林竹海外遇到了聊了幾句，後來太子又派人來卿雨閣送了不少禮物，說是要補償下人的過錯。這百花宴的請帖就在禮物裡面。”
左迦明王曖昧一笑，“想不到這位太子殿下也是惜花之人。”
“既然來了，一起吧。明王，我們也快點跟上，這百花宴的時辰快要到了。”玉兒擺了擺手，催促衆人。
晉王一行人和左迦明王等人前後腳的功夫，都來到了舉行百花宴的正殿。殿內沒有焚香，也不見花卉的蹤影，卻香氣撲鼻。濃郁的香味久久不散，沁入心扉，讓人心曠神怡。殿內早已經爲大臣和外國使節們準備好了案几和座位，每個案几旁都有兩位正值妙齡的宮女陪侍。晉王率領衆人入座，左迦明王等人和晉王府的人毗鄰而坐。這時大臣們和部分使臣已經落座了，唐主和太子還沒有到，玉兒和叔達的老熟人也沒有出現。
“好香，可這香氣似乎……”
“玉兒姑娘，你也聞出來了。不錯，這並不是花香。”
“不是花香？”
左迦明王笑而不語，只是向玉兒身後看去。玉兒一回頭就看到身邊端着酒壺的宮女，只見她容貌清麗，身着薄紗，領口大開。她再放眼望去，今天在場的每一位陪侍宮女個個秀麗端莊，各有千秋，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身披薄紗，敞開着領口。
“這，這是少女的體香。原來如此，百花宴，百花宴，此花非彼花。”
“這裡的一百位少女是在全國範圍內精挑細選出來的，她們從出生就帶有濃郁的體香，天賦異稟。自幼她們就在宮中長大，承擔御花園中的日常工作，每日用最美最香的花瓣洗澡。今年這一批的花奴是往年百花宴中的佼佼者。”說話的是坐在左迦明王對面的馮延巳。
柴叔達悄悄和玉兒說，“國家已經千瘡百孔了，還能維持這種程度的奢侈，唐朝不亡都難。”
柳承萱在一旁推了他一下，“你說什麼呢？”
“沒什麼，吃你的酒。”
“唉，現在還不是時候，唐主和太子都沒有到。”左迦明王忙阻止道。“北漢少主和契丹戰神也沒有到呢。看來我們來的算早的。”
風止語這時看了過來，“明王不必拘謹。想必大家都是第一次參加百花宴，這酒正是在百花宴開始之前喝的。”
“那之後我們喝什麼？難道喝水？”
“說對了，呆會就只能喝水了。”
柴叔達剛想問個究竟，殿外又有人到了。
“北漢劉繼元，契丹耶律贏風到！”
有三個人走了進來，前兩個是馮玉兒和柴叔達的熟人，正是劉繼元和楊繼業。最後進來的是一位器宇軒昂的年青將軍，出人意料的是除了他身上的契丹禮服，竟然完全看不出他和漢人有什麼區別。沒有了遼人的虎背熊腰，也沒有他們的鷹鉤鼻，連腮胡。大名鼎鼎的戰神耶律贏風居然長了一副小白臉的外形。
柴叔達看了一眼耶律贏風，又轉過頭去看左迦明王，後者好整以暇的在喝酒，完全沒有往這邊張望。
“還好藍姬沒有來。”柴叔達和馮玉兒耳語道。
劉繼元帶頭和在場的衆人寒暄了一番，便由宮人引領着入座了，剛好就坐在晉王的對面。劉繼元向馮玉兒這邊點頭致意，玉兒也回了一禮。楊繼業見到柴叔達似乎也很興奮，連連打招呼。而耶律贏風自打坐下之後，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左迦明王，不過後者完全沒有看過來的意思。
“國主駕到。”
看着姍姍來遲的唐主在太子的陪同下入座，柴叔達毫不客氣的評價道，“估計剛纔在後面等的都要睡着了。”
晉王和風止語都聞聲看了過來，左迦明王忙捧起酒杯，借敬酒替柴叔達打掩護。
馮玉兒悄聲提醒，“就算是，你也小聲點。”
這邊柳承萱猛拉柴叔達的袖子，他這纔不再言語。
“參見國主。”
“諸位，今天是我朝百花宴的第一日，宴請天下之賓。在這普天同慶之日，大家不要拘謹，請一定盡情歡樂。”馮延巳已經操持過三屆百花宴，對這一套過場自然是相當熟悉。很快教坊的舞優們便上場爲大家獻藝。唐國雖說軍力不強，但文人風采濃重，藝術底蘊深厚。這數十位舞優的精湛舞技配合着激昂慷慨的奏樂，將一曲麟龍劍舞演繹的淋漓盡致。在場的衆人都看的目不轉睛，尤其是來自契丹的耶律贏風。
柴叔達看着看着就有些技癢了，“這些舞優雖然舞姿優美，可惜太過陰柔，難以表現劍舞中陽剛的一面。我來。”
柴叔達二話不說就上前加入到舞陣中，他上前扶住領舞的腰際，順勢取走她手中的劍。“別慌，你跟着我。”
“叔達，你別亂來。”馮玉兒慌忙看向唐主，卻發現唐主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致的要看下去。“該死，可千萬別在這樣的場合下闖禍。”
晉王有些驚訝的看向風止語，後者並沒有迴應他，反而被場上的舞蹈吸引的目不轉睛。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柴叔達翻身而起，落地步伐一個踉蹌，劍指四方。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平沙落雁，劍隨氣走，十八連環。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叔達一把將領舞抱起，飛躍過其他舞優，平穩落地後，又再舞出勢如破竹，劍嘯九天的招式。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最後一連兩個半空翻轉落地，收勢結束。其餘的舞優竟然還能臨危不亂，在柴叔達收勢後，紛紛上前將他和領舞圍在當中，做了一個完美的收官，奏樂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好。”耶律贏風在衆人還在發愣的時候，第一個站起來鼓掌。“跳的太好了，人好，舞好，這歌詞也好。唐國果然是人才輩出，這一曲劍舞真是讓人過目不忘，意猶未盡啊。”
在耶律贏風起了帶頭作用之後，大臣們也都交口稱讚，完全沒有人提及柴叔達適才的莽撞舉動。唐主龍心大悅，當場就賞賜了所有的舞優們，要求她們對剛纔的劍舞重新編排，令到麟龍劍舞更加完美。但最後卻沒有提到對柴叔達有任何的封賞。百花宴繼續。
“都有賞賜，居然沒有提到我？”柴叔達悻悻然的回到座位上。
“你在國主面前肆意妄爲，擅自篡改朝廷教坊的舞曲。沒有下旨責罰你就應該偷笑了。”柳承萱白了他一眼，心裡卻還在爲剛纔的事後怕。
柴叔達還是有些不以爲然，正想拿起筷子吃菜，卻瞅見玉兒的筷子有一支短了許多。
“玉兒，你的筷子？”
“不要聲張。回去再說。”玉兒面色平靜的拿起一長一短的筷子，開始夾菜。
等舞優都退了下去之後，太子站了起來，“撤酒。”
陸續有宮人上來將所有案几上的酒杯都撤了下去，換上了比酒杯稍微大一點的杯狀容器。跟着宮人們擡上來兩隻一人高的木桶，木桶的側邊有一個類似今日水龍頭的玩意，可以將木桶中的液體漏出來。宮人們開始替大家斟滿面前的杯狀容器。一時間殿前香氣四溢，柴叔達他們誰也不知道杯中物到底是什麼？看着像水，聞起來馨香四溢。
唐主率先捧起杯來，“來，普天同慶，香湯助興。飲下這杯，願天下太平，永享盛世。”
衆人紛紛捧起了杯子，“天下太平，永享盛世。”，然後一飲而盡。
馮玉兒喝下去之後，只覺得心曠神怡，香氣通過咽喉貫穿體內各處，竟有一絲清涼直衝丹田。
“明王，這杯到底是什麼？不是水，不是酒，是用什麼釀造的？”玉兒還想着再來一杯。
“這就要請教風姑娘了。”
風止語略一欠身，“請教不敢，這是唐國的香湯，是用花奴的處子之身泡製而成。你們看見的那兩隻大桶中，分別承載了兩位花奴。”
“人泡出來的，那這不就是洗澡水？”柴叔達說到這裡，感覺一陣噁心。
“這世間多少人想喝這麼一口而不可得，如今你們有幸能嚐到，何必故作姿態？”晉王對柴叔達的反應似乎頗有不滿。
“不會吧。”柴叔達還想說什麼，卻被馮玉兒制止了。
“晉王誤會了，實在是我們見識淺薄，纔會出言不遜，請晉王恕罪。”
“是啊，我們等平民百姓，對此等作法，的確是第一次聽聞。晉王莫要見怪。”左迦明王也出來打圓場。
麒麟才子都這麼謙遜了，晉王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反倒是風止語對柴叔達的直言不諱很是欣賞。柴叔達把杯子一放，不打算再喝了。卻看見柳承萱又招手讓宮人給她續杯。
“這是人的洗澡水，你有沒有衛生概念啊？”
“你懂什麼啊。泡在裡面的花奴是經過了精心挑選，體香最爲濃郁的纔有資格做香湯的原料。在入水之前要經過齋戒沐浴，不吃不喝三日將體內的污穢之氣全部排出，最後乾乾淨淨的浸入這天山泉水中一日。這水喝下去，能讓女人皮膚光潔，白嫩如霜，是護膚聖品。你一個大男人不懂的啦。”
柴叔達眼睛轉了轉，“這麼好？是不是真的啊？”他轉頭招了一個宮人過來。
“幫我倒上，滿滿一杯。”
“你不信還喝？”
“暫且信你一回。最近皮膚好像有點糙。”
“你一個大男人？”
“男人不用護膚啊？男人的臉不是臉啊？”
柴叔達和柳承萱又打起嘴仗了，馮玉兒搖了搖頭，“唉，再這麼下去麻煩了。”
“什麼麻煩了？”左迦明王沒有聽清楚。
玉兒苦笑而不答。
接下來的宴會進行的中規中矩，沒人再有什麼出格的舉動。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即將離開皇宮之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不想這時風止語趕了上來。
“明王留步。”
“風姑娘？”
“今日有驚無險，不過你們切不可放鬆，接下來的二日是唐國和異域使者同臺競技的校場點兵。歷屆的百花宴唐國從來沒有輸過，這一次也不可例外。”風止語說完不忘看了柴叔達一眼。
“多謝風姑娘提醒。”左迦明王心領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