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林海
百花宴後,一行人回到綠竹林海都已經筋疲力盡。這一天大家都在提神戒備,一刻沒有放鬆過,赴宴比打架還累。
“玉兒,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筷子怎麼回事?”柴叔達還沒忘記這茬。
“如果不是我和明王在暗中護着你,你以爲你能走出百花宴。”
“你也不要怪叔達,如果不是他挺身而出,我們也無法得知對方的虛實。”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你跳舞的時候,對面案几有人出手暗算。玉兒折下筷子替你擋下暗算,現在我們還不確定出手的是誰?不是北漢少主就是耶律贏風。”
“是耶律贏風。”玉兒肯定的說。
“你這麼肯定?劉繼元的大將曾經摺在你們的手上,如果他要出手陷害也不奇怪。”
“劉繼元不是這樣的人,何況他身邊還有楊繼業跟着。他與叔達惺惺相惜,絕不會將我們置於死地。耶律贏風想讓叔達在百花宴上出醜,借唐主之手殺了他,也給明王你一個下馬威。”
“我想沒有那麼簡單,他在百花宴上出招試探,不過是前戲。接下來的兩日,耶律贏風一定還有其他的動作,一定要小心應付。唐朝這邊一心想借耶律贏風的力量試探我們的實力,所以這一次我們是孤軍奮戰,別指望有外援。”
“贏了我們才能在唐國立足,輸了就會被他們掃地出門,有可能連命都賠進去。”
“你怕了?”
“怕,開玩笑,不到最後,誰知道鹿死誰手。”柴叔達被激怒了。“倒是你,你和耶律贏風有血海深仇,後面兩天的校場較量,你能靜下心來面對他嗎?”
“明王,你可有把握?”玉兒也不無擔心。
“既然他來到了金陵,我和他之間的一戰在所難免。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耶律贏風仇深似海,可他竟然還敢跟着北漢少主前來,說明他有絕對的自信能全身而退。”
“明王,莫不是你早有盤算?”
“或許我留不下他,可是也絕不能讓他退的那麼容易。”
藍姬這時無聲的站到左迦明王身後,“傳明王令。”
“是。”藍姬眼神一凜,雙手接過左迦明王遞出的令牌。
“我中原疆土豈容遼人來去自如,就算他奉有天子之命,那又如何。”左迦明王猛一揮袖,藍姬立刻領命而去。
金陵城內
柴叔達送柳承萱回卿雨閣的路上,一路兩人無言,各有各的心事。眼看卿雨閣就要到了,柳承萱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你在想什麼?”
“你又在想什麼?”
“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要和我扯皮嗎?”
“你是不會理解我想的事情的,問來也多餘。”
“誰說我不懂?你在擔心明王。”
“玉兒說了,明王成竹在胸,擔心他有何必要?不過這個時候我們身邊並不安全,你回去卿雨閣就好好呆着,沒事別老往綠竹林海跑。”
“我柳承萱是那種危急關頭拋下朋友的人嗎?”
“這個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現在風雲詭譎,不知前景。你們卿雨閣是爲國主辦事的,在局勢未明之前,你們不要趟這趟渾水。玉兒讓我勸勸你。”
“又是玉兒?什麼都是玉兒爲我想,難道你從來沒有爲着想過?”
“玉兒想的正是我想的。”
“柴叔達,玉兒根本不是你的妻子是不是?”
“啊?”
“你們根本就不是夫妻,在我看來,你們之前的關係更像是姐弟。”
“這個時候你問這個合適嗎?”
“果然,我說對了。”
“我和玉兒的關係也不是你可以理解的。你少自作聰明。而且現在說這個合適嗎?大家都在爲眼前的危機想辦法,你腦子在想什麼?”
“柴叔達,你聽着,不管你遇到什麼危機,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柳承萱很認真的說道。
柴叔達突然覺得很感動,又覺得有些不自在,“你一直和我打打鬧鬧的,我都習慣了。你突然這麼認真的和我說話,反而有些怪怪的。”
柳承萱突然拉起柴叔達的手,“如果換作是你,你也會這樣做,是不是?”
“當然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因爲我們是朋友。”
“只是朋友?”柳承萱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不是,我們是好朋友。”柴叔達並沒有察覺到柳承萱的變化,“我一定會保護你。”
柳承萱還要說什麼。
“承萱。”
“啊,師父?”
頂爺的突然出現,讓柳承萱不得不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柴叔達第一見到頂爺,倒是有些驚訝。
“這位是你的師父?”
“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朋友。”
“在下柴叔達。”
“我是承萱的師父,他們都叫我頂爺。”
“頂爺。”柴叔達拱手行禮,“承萱,既然你師父來了,我先回去了。”
眼看叔達轉身離去,柳承萱正想出言挽留,卻被頂爺喝止了。
“承萱,你跟我來。”
卿雨閣
“你剛纔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柳承萱低着頭,聲音比蚊子還細。
“你是不是想對柴叔達有所表白?”
“師父。”
“師父也是過來人,怎麼會看不出來?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他可是有家室的人。”
“他們之間根本不是夫妻關係。”
“那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這些你都查到了?”
“還沒有。”
“連柴叔達的底細都沒有查清楚,對他們來到李唐的目的還是模棱兩可的時候,這麼快就讓自己陷進去?承萱,我是怎麼教你的?”
“對不起,師父。承萱知錯了。”
“對左迦明王這幾個人,唐主還沒有完全接受他們。百花宴是一個決定性的考驗,在百花宴結束之前你不要再接近他們。”
“師父?”
“師父是爲你好,也是爲了他們好。如果唐主知道卿雨閣有份幫他們,對我們兩方都不利。承萱,不管你對柴叔達的感情到了什麼地步,你都要記住,做臣子只能把君王的情感擺在第一位。忠君事君是我等一生的宿命。”
“那就要犧牲自己的感情?”柳承萱紅着眼,第一次質問起師父來。
頂爺沒有立刻回答她,他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個人的面容。
“是。”
“師父難道沒有後悔過?”
頂爺心裡有些慌亂,卻不敢表現出來。“你說什麼?”
“就算面對自己過去心愛的人的時候,師父也沒有後悔過嗎?”柳承萱期待着。
“沒有。”頂爺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斬釘截鐵的回答。
柳承萱收回期待的目光,“是嗎?但是承萱做不到。師父您放心,這兩日我哪裡都不會去。不是因爲我聽話,而是我相信他一定能過這關。兩日後他一定會活着來找我,我就在這裡等着。”
大唐校場
校場在金陵東郊,幅員遼闊。這裡是唐國練兵閱兵的所在,平日裡校場上很是熱鬧。今天雖然這裡也是人頭攢動,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能聽到風吹過旗幟帶起的嘩嘩聲。
左迦明王坐在下首,和馮玉兒還有柴叔達坐在一處。晉王和風止語也是早早來到坐在唐主附近。劉繼元帶着耶律贏風和楊繼業坐在晉王對面。左迦明王和耶律贏風沒有眼神交集,甚至看都沒往對方的方向看一眼。但是玉兒相信他們心裡都在打量着對方,用很不善意的眼神打量着。
“明王,風姑娘昨天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嗯。”左迦明王面色如常
“人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可是對這個耶律贏風,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毫無取勝之法。”
“對方也一樣啊。所以明天我們能不能取勝,就要靠今天的互相試探。”
柴叔達聽着他們的對話,不解道,“明天?不是今天決勝負?”
玉兒搖了搖頭,“三天的百花宴,沒有一天是多餘的。今天大家都不會出全力的,不過是互相試探加隱藏實力迷惑對手。
“國主駕到。”衆人聞聲而起,迎接唐主和太子的駕臨。
“坐。”唐主和太子落座後,也招呼大臣和使節們坐下。
太子剛落座,旋即起身向唐主行禮,“父王,往年在校場上比試的都是騎射,馬術什麼的,這些哪裡能難倒在場的諸位。大家都是征戰沙場的英雄漢,這樣簡單的比試如何能顯出真本事來。”
“那你有什麼辦法?”
“兒臣想換個比試的方式,真戲假作。”
國主似乎很有興趣,“說。”
“分別由耶律將軍和左迦明王帶隊,在這東郊校場重現左伽之亂。”
太子此言一出,震驚四座。衆人面面相覷,不敢多嘴。左迦明王看了一眼太子身邊的馮延巳,沉默不語。耶律贏風也似乎沒有想到唐國會有這樣的提議,頻頻和劉繼元耳語。晉王和風止語對視一眼,都看向左迦明王的方向。
唐主似乎有些難以抉擇,他轉向晉王。
“晉王,你看太子的提議是否恰當?”
晉王回道,“耶律將軍和明王是當年左伽之亂的參與者,這場仗對他們的意義不可言喻。臣弟以爲是否應該徵求這兩位的意見,再做定奪。”
耶律贏風站了起來,“我對太子殿下的提議沒有意見,當年一戰的結果令人惋惜,若是再有機會和明王一戰,那是我的榮幸。”
左迦明王緩緩而起,“將軍言重了。左伽山最後毀於一旦,傷亡數萬人,魔門教徒流離失所,這就是當年一戰的下場。我也很有興趣與將軍再戰一次。”
左迦明王的話令到現場氣氛一時劍拔弩張,最後還是北漢少主劉繼元出來打圓場。
“當年兩位立場不同,各爲其主,戰事一起,難免造成不可挽回的遺憾。而如今在太平盛世,重現左伽之亂不爲挑起戰事,而是引以爲鑑。我等今日聚在這裡,正是要冰釋前嫌,放下過去,維護當今的和平盛世。”
玉兒和柴叔達心裡都開始罵娘了,只聽左迦明王說道,“少主所言甚是,石天恭敬不如從命。唐主陛下,石天願意和耶律將軍在校場一戰。既然是重現左伽之戰,當年石天以少敵多的事蹟流傳於世,我只需要三位幫手就可以了。其餘的將士都可以調派給耶律將軍。”
“你需要哪三位?”
“馮玉兒,柴叔達和風止語姑娘。”
唐主看了看晉王和風止語,“止語,你願意幫明王這方嗎?”
晉王看着止語搖頭,示意她不要答應。但是風止語沒有迴應他,“臣願意助他們一臂之力。”
唐主滿意的點了點頭,“好,那就交給太子你安排。”
太子暗自得意,“兒臣遵命,來人,請他們幾位下去挑人挑馬。”
校場馬廄
柴叔達一邊挑馬匹,一邊問道,“你說太子怎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恐怕這是馮延巳的主意。”
“你也看出來了?”明王讚賞的看着玉兒。
“太子哪裡想的出這一招來逼出你和耶律贏風的本事,八成是馮延巳,韓熙載之流在背後攛掇。”玉兒不無擔心,“沒想到他們如此迫不及待。”
“左伽山上我可以贏他,東郊校場我一樣可以打敗他。當年如果不是他不顧天理道義,放火屠山,我們又怎麼會一敗塗地?”左迦明王說到這裡,激憤不已。
“冷靜。”
“如果你擔心我不夠冷靜,大可不必。”左迦明王轉頭就去牽剛纔就看中的馬匹。
柴叔達悄悄對玉兒說,“這麼下去可不妙啊。”
玉兒點了點頭,“呆會看着他,別讓他衝動行事。”
“明王不會有事的。”說話的是風止語。
“風姑娘,我們還要多謝你的仗義相助。有你在,我們纔有了一點勝算。”
“你太擡舉我了。太子這次的提議實在唐突莽撞,重提左伽之亂,等同於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不過我相信明王能過這一關,我想親自來見證。不要因爲有我在你們就掉以輕心,對方是契丹戰神,名不虛傳,實在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如果我們不能在這裡銼他銳氣,他日就會在戰場上被他打壓的一蹶不振。太平盛世的維繫,靠的是至尊的實力。這一戰我們都要全力以赴。”
“多謝風姑娘。”左迦明王很清楚風止語的話不假,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願意站在自己這一方,可見風止語也是血性兒女。當年的左伽之亂點燃了西域各族對遼人殘暴統治的反抗,耶律贏風最後的惱羞成怒打破了世人對契丹戰神的幻想。“今天我們就在這裡終結耶律贏風的戰神傳說。”
柴叔達剛想鼓掌,被玉兒壓了下來。“你激動什麼?看看再說吧。”
左迦明王等四人騎上挑好的馬匹來到校場上,耶律贏風騎着一匹白龍駒,看似等候已久。他的身後站着一百位武士,個個精壯魁梧,果然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劉繼元帶着楊繼業走了過來。
“耶律將軍好眼光。”說話的是楊繼業,明顯語帶諷刺。
耶律贏風怎麼會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繼業兄誤會了,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玉兒心裡一動,又是太子。太子安排一場實力懸殊的比試,是對左迦明王太有信心了,還是欲借刀殺人,是在耐人尋味。
“耶律將軍,明王,今日一戰,真戲假作,兩位當盡力而爲,但也點到即止。”劉繼元說的懇切。
“少主放心。”耶律贏風滿口答應。
左迦明王沉默片刻,也開口道,“少主的關心,石天謹記。”
遠處傳令官策馬奔來,“兩對既已準備好了,請跟隨各自的旗官前往指定的地點待命。耶律將軍是藍旗,左迦明王是紅旗。請兩位帶隊跟緊。”
紅藍兩旗分別向相反方向奔馳,耶律贏風和左迦明王也不敢怠慢,緊跟其後,揚塵而去。太子看着兩隊分開之後,這才宣佈:“這裡觀戰不便,請各位移步南山觀望臺。”
南山
左迦明王和耶律贏風對決的戰場選在北山。東郊有兩座倆倆相望的山林,分南北兩座。北山上樹木繁茂,翠竹成陰。雖無拔地通天之勢,卻有擎手捧日之姿。當比起唐朝境內其他幾座高山,北山並不算是巍峨,但也山壁陡峭,道路曲折,百轉千回。太子特意選擇了這裡來做比試,也是考慮到它的山形奇特,暗棧密佈,最是適合鬥智鬥勇的所在。南山與北山可稱得到上子母山,南山三面環水,孤峰兀立,山勢較北山更高,太子在這裡修築了觀戰臺,恭迎國主和諸位大臣以及外國使節們。太子先將國主迎到主位,再眼見其他大臣們都陸續入座,得意的對身邊的韓熙載說道,“沒想到這麼順利。”
韓熙載不敢怠慢,“太子,現在纔剛剛開始,您可千萬不要鬆懈。”
“你放心,一切都在本太子的掌控之中。”
韓熙載看着太子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心中一陣翻滾,爲什麼自己會淪落到要替這樣的人賣命。可是一想到馮延巳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他唯有硬生生將心中的念頭摁壓下去。
“太子或者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卻是最容易掌控的人。將來他繼承李唐天下,你我在旁輔佐又能出什麼偏差。可是如果讓晉王上位,李唐哪裡能像現在這樣太平?一旦北伐,勞民傷財,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唐朝江山岌岌可危,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時候你我只得慘淡收場。”老師的話言猶在耳,韓熙載不得不強迫自己做出一副附和太子的模樣。
卿雨閣
“東郊來報,太子的意思讓左迦明王和耶律贏風分別帶隊,重現左伽之亂。”
頂爺一驚,一旁的柳承萱已經坐不住了。頂爺示意柳承萱稍安勿躁,對前來報信的探子說道,“現在什麼情況?繼續說。”
“國主已經允准了太子的摺子。左迦明王已經帶着柴叔達和馮玉兒上了北山了。還有。。。。。。。”探子略一猶豫,還如實稟報。“還有風止語姑娘也和他們一起上了北山。”
“止語也和他們在一起?”這次換頂爺坐不住了。
“師父,太子到底在籌謀什麼?”柳承萱有些焦急。
頂爺對探子一揮手,“再探,沒半個時辰回報一次,事無鉅細,不得耽擱。”
“是。”探子領命而去。
“師父?”
“你還看不出嗎?太子在用激將法,將本來藏在暗處的暗涌逼出來。左伽之亂的慘烈和造成的後果,有目共睹。左迦明王和耶律贏風因爲這場仗已經勢同水火。第一天的百花宴上你已經感受到了,現在太子的建議就是壓斷他們的理智,放任他們廝殺。如果左迦明王贏了,就是李唐贏了。如果耶律贏風贏了,就是左迦明王輸了,國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在用這樣的方法逼出左迦明王的真正實力。國主應該也是看透了這一點纔會允准太子。”頂爺冷笑一聲,“以太子的資質,絕對想不出這招來。是馮延巳和韓熙載。他們在幫太子贏取國主的心。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無論麒麟才子有多麼重要,只有能準確的揣摩聖意,才能在朝廷中穩立不敗之地。”
“柴叔達他們現在很危險,我們要不要?”
“這事我們不方便插手。”
“師父。”柳承萱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頂爺於心不忍,“這是國主的旨意,我們不能違抗。如果你相信柴叔達吉人自有天相,就耐心點看下去。至少有止語在他們那邊,事情不會太糟。”頂爺安慰着柳承萱,也安慰着自己。“可是爲什麼偏偏是北山?”
頂爺想到北山上隱藏的隱患,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北山
經過半日的騎行,在紅旗武士的帶領下,左迦明王一行四人已經到達了北山之巔。
“請諸位稍事準備,留意對面南山上的旗幟。當紅旗和藍旗同時搖起的時候,就代表開始。山下的部隊就會按照指示開始攻山了。”紅旗武士交代完畢後,將紅旗交給左迦明王后,便下山離去了。
左迦明王看着手中的紅旗,“今天我們要守護的就是這柄旗。”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風止語接過這面旗,將它展開。
馮玉兒看着迎風飄展的紅旗,“明王,風姑娘,我們只有四個人,一旦戰事開始,我們應該如何抵擋山下敵人的進攻?”
左迦明王微微一笑,“既然是重現左伽之戰,耶律贏風就不會馬上攻上來,他會用圍困之策把我們困在山上,等到晚上視線模糊不清的時候,他就會開始攻擊。就像當年一樣。”
“也不能保證他一定會使用和當年一樣的兵法策略,只怕他兵行險招,出奇制勝。”玉兒不無擔憂。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以靜制動,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柴叔達倒是信心滿滿,甚至讓人感覺他有點興奮。
風止語一邊仔細的觀察北山的地形,一邊說道,“我只寄望耶律贏風初來乍到,還不知道北山的底細。否則這場仗我們就輸定了。”
左迦明王,柴叔達和馮玉兒一聽這話,都刷刷望向風止語,後者還在認真的遠眺四周的地形地態。
“南山那邊搖旗了。你們看,山下有動靜了。”風止語指向山下。
山下果然有了不同尋常的動靜,那一百位武士已經化整爲零,向山腰處挺進。左伽明王看到他們的步伐身形,心下奇怪,卻沒有聲張。
“他們上來了,我們應該怎麼做?”柴叔達問道。
風止語上前一步,“叔達,玉兒你們去山腰攔截他們,只要能拖住他們一炷香的時間,就足夠我做一些佈置。”
“我幫你。”左迦明王自告奮勇。
“事不宜遲。”
風止語和左迦明王一路,柴叔達和馮玉兒一路,分頭去準備。叔達和玉兒趕到半山腰的時候,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難道他們還沒有到?”柴叔達狐疑道。
玉兒沒有立刻搭話,她小心的觀察着周遭的環境,這裡安靜的不像話。
“沒有人聲也就算了,連鳥叫蟲鳴都沒有。”玉兒警覺起來,“他們已經到了。”
玉兒和叔達身後的灌木叢中勁射出兩道白光,“閃開。”叔達一掌將玉兒推開,自己也借力閃到一旁,躲過暗器的偷襲。
“給我出來。”叔達一掌劈向暗器射來的方向,掌風將灌木叢劈開,裡面竄出兩個唐裝軍士來。又是兩道白光。玉兒和叔達狼狽的避開從背後而來的暗器,白光又回到兩個唐裝軍士的手上,叔達和玉兒這纔看清楚剛纔的暗器就是他們手上的彎刀。
“你們是那夥商隊的人?” 看到彎刀,叔達恍然大悟。
“他們不是大唐軍士?”玉兒追問道。
“我和他們交過手,這幫人絕不是唐人。”柴叔達嚴陣以待,看來事情比他們想的要複雜的多了。
面前的敵人一言不發,手持彎刀再次攻了上來。柴叔達和玉兒一人對一個和他們纏鬥起來。一邊打,玉兒還不忘提醒叔達。
“只出現了兩個,小心其他人夾攻我們。”
正說呢,後方又陸續出現了敵人的身影,粗略估計至少有十來人。
“啊,你個烏鴉嘴。”柴叔達一個不小心,差點讓對手的彎刀劃傷。眼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叔達一急眼,運氣於胸,貫勁於掌,“九陽秘法,乾坤挪移。”
正在與柴叔達纏鬥的軍士眼前一花,突然就失去了柴叔達的影子,剛想回頭已經遲了,身上大穴被封死,倒地不起。柴叔達用相同的方法解決了玉兒的對手。
“對手太強,人太多,我們先撤。”玉兒脫身之後,拉起柴叔達就跑。身後的敵人緊追不捨。
突然一個人影閃至柴叔達和馮玉兒的身後,玉兒扭頭一看,“風姑娘。”
“你們先走。”風止語一揚手,“千萬不要往後看,快點走。”
玉兒會意,拉起柴叔達就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風止語正面迎向敵人,雙臂緩緩展開。那十幾個追兵見只有風止語一個人,柴叔達和馮玉兒已經不見蹤影,於是齊齊攻向風止語。
“雲淡風輕。”風止語雙臂緩緩展開,輕輕揮動起來。看似輕柔的動作中,蘊藏了無限的柔力,敵人本來勢洶洶,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搡開來。自身的勁力被卸掉,十幾個人同時倒地,他們快速的跳起來,互相看了看,沒有人受傷。
“原來只是虛張聲勢,大家上。”爲首的一人喝道,十幾個人再次將風止語圍在中央,揮起手上的彎刀甩了出來。
“風起雲涌。”風止語勁敵在前,面不改色,再次揮動雙臂,內勁倒灌入巨大的衣袖中,鼓鼓生風。在她的周圍捲起一陣勁風,將十幾把彎刀都捲進了勁風之中,在半空中盤旋。衆人頓時目瞪口呆,幾時見過這樣的陣仗。
“不要被她唬住了,風止語是幻術師。這不過是障眼法而已。”爲首那人再次喝道,想要把大家的神智拉回來。只可惜爲時已晚,半空中那十幾把彎刀夾帶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隨勁風倒劈向它們的主人,敵人們猝不及防,紛紛中刀倒地。只有爲首之人躲開了風止語的攻擊,他見大勢已去,只得丟下同伴,倉皇朝來路逃去。
“想走?”風止語屈指一彈,一股勁力直衝向逃走之人的背心。
“啊。”一聲慘叫傳來。
被風止語的勁力擊中的敵人,竟然還能勉力運功,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逃出風止語的視線範圍。
“咦,中了風彈的人還能站起來?”風止語驚訝不已。
北山之巔
左迦明王聽着玉兒和柴叔達的描述,心裡已經暗暗有數。這時風止語也回來了。
“風姑娘,辛苦了。”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風止語面色凝重。“你們怎麼看?”
“其實在校場上我見到這一百位武士的步履身姿,已經有所懷疑。”左迦明王說道。
“恐怕他們根本就不是唐人。”接話的是馮玉兒。
風止語沉思半響,“這幫人訓練有素,彎刀爲武器,又受命於耶律贏風。明王?”
她看向明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鐵騎營。”左迦明王和風止語異口同聲說道。
“鐵騎營?”玉兒和叔達都不明所以。
“耶律贏風的親衛隊,在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鐵血部隊。看來他早就知道太子的計劃。”風止語沉思道。
“太子不會蠢到和遼人同流合污。”玉兒搖頭,難以置信。“恐怕是馮延巳。”
“馮延巳是遼人在李唐的內奸?真沒想到。”左迦明王冷笑道,“看來這場百花宴並不是要試探我們的戰場,而是要將我們徹底剷除的煉獄。”
“此話怎講?”柴叔達慌忙問道。
“馮延巳怎麼會想不到我們能看穿鐵騎營的真實身份,既然他有恃無恐,說明他有絕對的把握讓我們走不出北山,揭不開他的秘密。既然他是內奸,就絕不會容許我們爲李唐效力,他的目的昭然若揭。”左迦明王嘴上說的嚴重,表情卻沒有一絲慌亂,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馮玉兒見到左迦明王成竹在胸的樣子,心裡安定了不少,“明王是否已經有對策了?”
“就像叔達說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不變應萬變。”
柴叔達慌忙道,“我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真要對付這麼厲害的角色,我們還是要早做準備的。南山那幫人都在那邊看着呢,就算死也不能死的太難看。”
“馮延巳果然大膽,他讓所有人看着我們的敗亡,就算有人認出耶律贏風的親衛隊,我們的死剛好可以推到遼人身上。這個馮延巳八成是左右逢源,雙面人。無論是幫唐主剷除耶律贏風也好,或是幫契丹除掉我們也好,他兩面立功,是最大的贏家。”玉兒不禁對馮延巳刮目相看,“好深的城府,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盤裡。”
“既然我們已經身陷局中,就算識破了馮延巳的詭計也爲時已晚。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贏。”柴叔達急道。
“剛纔多虧你和叔達拖住他們一段時間,我才能在山上做了一些佈置,短時間內他們沒有辦法攻上來。”風止語說道。“不過剛纔我走漏了一個人。他不但能認出我的幻術,甚至在中了風彈之後還能逃去無蹤,來的不是一般的高手。.”
“更何況在知己知彼的狀況下,他們的暗襲佔盡了優勢。”馮玉兒顯的憂心忡忡,“我們被困住了。”
左迦明王走到山崖處向南山眺望,“風姑娘,這北山裡是不是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馮玉兒和柴叔達聞言齊齊望向風止語。
北山腰
耶律贏風端坐在一塊平整的石塊上,聆聽手下的回報。
“將軍,沒想到風止語的幻術遠超我們的想象。之前的調查實在是小看了她。”手下拖着受傷的腿,忍着痛楚將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耶律贏風閉着眼睛聽完,“風止語隱藏身份十幾年,流亡軍營,能知她的底細的,世上能有幾人?看看北山上的幾個人,左迦明王,柴叔達,馮玉兒再加上一個風止語,沒有一個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對象。風止語的幻術,左迦明王的謀略,柴叔達的武功,還有馮玉兒這個神秘莫測的女人,個個都是我契丹的心腹大患。絕對不可以讓他們活着走出北山。”
“是。”周遭鐵騎營的將士紛紛跪倒,齊聲領命。
耶律贏風看着眼前的鐵血將士們,心裡澎拜不已,“左迦明王,真希望能和你在戰場上一絕高下,只可惜王命難違,所以你可別輕易的死去。如果你連北山都走不出去,也不配做我的對手。”
南山
馮延巳早已安排國主和大臣們進入南山行宮休息。
“老師。”敲門而入的是韓熙載。
“你來了,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參茶,看來馮延巳早已料到韓熙載會來。
“老師,現在是酉時了,剛纔的一場騷亂之後,到現在兩邊都還沒有動靜。”韓熙載在桌前坐定,卻沒有喝茶的慾望。
馮延巳替他倒上茶,擺了擺手,“不用擔心,戌時一到,必有變化。”
韓熙載品嚐着老師奉的茶,心裡並不輕鬆。“學生愚鈍,請老師點撥。”
“耶律贏風在上一場的交鋒中吃了虧,他必然不會再輕舉妄動。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再貿然出擊。他的目的不是贏得比賽,他要的是人。”
“這就是學生想不通的地方,老師爲什麼要放任遼人殺我猛將?這豈不是自毀長城?”
“柴叔達和馮玉兒來路不明,暫且不說。左迦明王確能稱得上是當世奇才,只可惜他的心根本不在李唐。”
“那風止語呢?她是忠臣之後,更爲李唐在外征戰十幾年,其心天地可鑑。”
“本來這次的計劃裡就沒有風止語,她自己非要捲進去,如果我當場阻止她,必會惹來嫌疑。而且你不要忘記了風家的沒落罪魁禍首是誰?是當今的聖上。風止語流亡軍營也拜國主所賜,她的心越來越讓人看不透。”
韓熙載不再言語,卻仍未真正釋懷。馮延巳對這個學生的心思很瞭解,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韓熙載的肩頭。
“有時即使是看起來無辜的人,可身在大局之中也不那麼無辜了。你明白老師的苦心嗎?”
“學生明白。”
“爲了李唐的江山,不管揹負怎樣的惡名,我都一定要堅持下去,死而後已。”
“老師爲了國家不惜個人名節,學生當竭盡全力爲老師達成心願。”韓熙載爲自己剛纔的話感到慚愧不已。
“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太子身邊,太子對我們的計劃並不是全盤瞭解,到時候出現什麼問題,你要及時安撫住太子,不要讓他胡言亂語纔好。”
“學生知道。”韓熙載站起身,“學生現在就去太子那邊待命。”
韓熙載剛離開,馮延巳房中的屏風後便閃出了一個人。此人身着大唐軍士服飾,和北山上耶律贏風的部屬如出一轍。
“馮公。”
“你不在北山上幫將軍奪旗,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事情不如計劃進展的順利,將軍特派我來問計。”
馮延巳放下手中的茶杯,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你將這個錦囊交給將軍。”
來人小心翼翼的接過錦囊放入懷中,“馮公不問問現在的狀況?”
“重要嗎?將軍有了這個錦囊,便勝券在握。我都已經知道結果了,又怎麼會在意眼前的挫折。”
“馮公說的是,我立刻回去覆命。”
“如果你們還想保住我這個棋子的話,就不要再公然跑到我的房間裡來找我。”
軍士本已經要離開,聽了這話又停下了腳步。
“馮公還記得自己效忠的對象?”
“你是什麼意思?”
“剛纔來的時候無意聽到你和那個文官的對話,似乎句句發自肺腑。或許馮公也得提醒一下自己,就算是死你也是遼人的鬼。”
軍士說的輕描淡寫,馮延巳聽來卻如刀刺在喉,渾身發抖,他剛要發作,軍士卻已消失在敞開的窗口處。馮延巳的房間外就是懸崖峭壁,他趕到窗前的時候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這就是耶律贏風最精銳的部隊。”馮延巳站在窗邊向遠處眺望,“遼人,漢人,哼!”
這麼多年的雙面人生活,已經讓馮延巳對自己的真實身份越來越模糊不清。當年離開故土的時候才十來歲,爲成大事,從此再也沒有踏足過故鄉。在李唐生活了四十多年,人孰無情,這裡早已成了馮延巳的第二故鄉。如果不是最近接到契丹蕭太后的密函,馮延巳以爲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原本以爲自己早已成爲國家遺忘的棋子,沒想到多年後再次被挖了出來。馮延巳感到一陣苦澀,這麼多年來自己的感情早已偏向李唐,所有的謀劃計策都是爲了穩固李唐的江山,現在蕭太后要自己做的,不正是親手毀掉這一切。這麼多年來,馮延巳第一次記起了一個早已被自己遺忘的身份——契丹第一代幽冥暗使。
北山腰
耶律贏風的手下陸續帶傷返回。
“風止語根據地形在樹林中施展了幻術,讓我們的人損兵折將,卻遲遲無法靠近山頂。”說話的正是之前中了風止語一記風彈的軍士。
“凌,我們之中你對幻術最瞭解,連你也破不了風止語的佈置。”
“屬下慚愧,遇到真佛,才知多年來的研究不過是皮毛。風止語乃中原武林大師級的人物,名不虛傳。她的幻術早已出神入化,即使我知道破解的方法,居然都無法按常理來破解她的幻術。”
“什麼意思?”
“就好比我和她所學的都來自波斯大典,我還停留在熟讀書中所學的時候,她早已經根據掌握的幻術爲基礎,創出自成一派的新幻術。那麼書中記載的破解方法根本對付不了她。中原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想必就是這個道理。”
“風止語。”耶律贏風輕念着風止語的名字。
“將軍,風止語是個可怕的對手。僅憑一人之力就能將我鐵騎營的精銳抵擋在山腰之下,如果我們無法除去她,將來必成大患。”
耶律贏風眉頭一皺,這時前往馮延巳處問計的軍士回來了。他帶來了馮延巳的錦囊。耶律贏風讀完錦囊中的密函,長吁了一口氣。
“將軍?”凌小心的觀察着將軍的神情,緊張的問道。
“如果錦囊中說的屬實,不要說風止語,就是左迦明王一干人等都再無走出北山的可能。你可以安心。”耶律贏風說完這話,放眼朝山頂望去,心中竟滿是失落。
“左迦明王,難道你真的逃不過這一劫,你我再無機會在戰場上對決?”
但是凌和其他的將士都非常的雀躍,“聽憑將軍調遣!”
北山之巔
左迦明王,柴叔達,馮玉兒,風止語圍坐在地,個個眉頭深鎖。
“風姑娘,你說的是真的?”柴叔達想半天就憋出來這麼一句。
“應該是真的。風姑娘絕不會危言聳聽的。”玉兒不等風止語有所反應,就回答道。
風止語望向左迦明王,其他兩人也隨着她的視線望向明王。
“如果這場比試是公平的,耶律贏風絕無理由知曉北山的秘密。但是現在,真的不好說。我們只能假設他已經知道了,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風姑娘在山腰設下的屏障能擋得多久?”
“對方陣營中也有幻術高手,戌時之前應該能破我幻陣。”風止語約莫估計了一下。
左迦明王不再言語,反而閉上了眼睛。柴叔達按耐不住剛要發問,卻被玉兒給制止了。
“今夜……”左迦明王說了這兩個字就不再言語,風止語像是領會了什麼似的,也閉上眼開始養神。馮玉兒把焦躁的柴叔達拉到一旁。
“你不要打擾他們。”
“哥,現在情況危急,他們倆還跟沒事人似的。”
“彆着急,我相信風止語,更相信左迦明王的本事。”
“哥,如果有什麼事,你先衝出去。我武功比你好,萬一你看不見我,千萬不要爲了我回頭。”柴叔達真情流露。
馮玉兒感動不已,“那你也記住,萬一看不見我,絕不能爲了我回頭。”
“那不行。”
“那你憑什麼讓我別回頭找你。”
“我武功比你好。”
“我運氣比你好。”
“那你先跑。”
“你先跑。”
“一起跑。”
“好。”
“萬一跑散了,看不見我,別回頭來找。”
“你又來了……”
戌時已到,夜幕降臨了……
北山山腰突然發出巨大的聲響,羣鳥被震起半空。
“將軍,風止語的幻陣破了,從這裡到山頂的路已經暢通無礙。”凌趕來稟報。
“我們的人都準備好了?”
“只待將軍下令。”
“好,出發。”沒人注意到耶律贏風暗歎了口氣,不過事已至此,就算心中不願也一定要全力以赴。個人的遺憾和國家的利益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南山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內侍連滾帶爬的奔入行宮。
“放肆,行宮內豈容你大聲喧譁,驚擾聖駕。”太子正在韓熙載的陪同下飲酒作樂,冷不防被打斷了興致,不禁勃然大怒。
“殿下贖罪,但是真的不好了。北山上燒,燒起來了。”內侍雖被嚇的魂不附體,但還是盡忠職守的稟告了實情,畢竟北山上的幾個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太子一驚,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你說什麼?”
太子一把踢開跪在地上的內侍,慌忙向觀站臺趕了過去。韓熙載不敢遲疑,也緊隨其後。當太子趕到觀戰臺的身後,數名大臣也都差不多同時趕到。此時的觀望臺被對面大火映照的如白晝一般,炙熱的濁風撲面而來,讓人透不過起來。個大家眼看着北山的熊熊烈火,束手無策。太子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滴落,眉頭皺成了川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耶律贏風怎麼可能會想到用……”
韓熙載慌忙上前,“太子殿下,事發突然,千萬不要自亂陣腳。爲今之計儘快派人前去救援,國主那邊恐怕還要太子親自去稟報爲好。”
“哦,對,對,你說的沒錯。那你?”
“太子放心,救援方面就交給下官。”
太子感激的看了韓熙載一眼,就急忙下了觀戰臺往父皇寢宮奔去。韓熙載目送太子離開,再將目光移到對面的北山。此時的北山任由怒火肆虐,彷如人間煉獄,早已不見真容。
卿雨閣
“你說什麼?北山大火?”頂爺又驚又怒。
“是,從戌時開始燒起,現在北山上一片火海,國主已經派人去救援,但是火勢太大,生人勿進。”
“在燒起來之前,你確定山上沒有人離開過?”
“沒有,我們的人沒有見到左迦明王等人下山,所以確定他們還在山上。”
頂爺呆坐在座椅上,“那麼止語她也在山上?”
前來報訊的屬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據實以告,“風姑娘也沒有下山,應該和左迦明王他們一路。”
“再探,一定要得到確實的消息。”
“是。”屬下一走,頂爺立刻起身準備,冷不防房門被人猛力推開,衝進來一個人。
“師父。”柳承萱連敲門都省了,“出事了。”
“行了,我知道了。”頂爺現在的心情恐怕比柳承萱好不了多少,“我要去北山。”
“我也去。”
“放肆,是不是連師父的話都敢違抗了?”頂爺大怒。
“那師父現在前往北山不也是違抗君意?”柳承萱毫無退縮。
“你。”
“師父帶我一起去,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柳承萱一把拖住頂爺的手臂,紅着眼睛,執拗的說道。
頂爺看着徒弟的眼睛,知道她所言不虛。現在的柳承萱,不也正如當年的風止語。只可惜……
頂爺不敢再想下去,終於還是屈服了,“備馬。”
“多謝師父。”柳承萱忍住眼淚,立刻下樓備馬。
頂爺和柳承萱一前一後,快馬揚鞭的往北山而去。一路上頂爺的心思百轉,“是誰將北山的秘密透露給遼人,是太子?不會,太子豈會自毀長城。是馮延巳,這個可能性很大。可他是李唐棟樑,朝廷柱石,他沒有動機啊?但是這場比試表面是太子提出,明顯是馮延巳的意思,我知道,國主也知道。如果馮延巳要剷除異己,難道是得到了國主的旨意?”
頂爺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頭疼,只得更加奮力的往馬屁股上喂鞭子,“快點,再快點,止語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而此刻在南山上的晉王也在祈禱着相同的話,“止語,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能有事。”
國主出現在晉王身後,“你已經調動了所有可以調動的兵力上山救人,連孤的親衛隊都給了你一半,你爲她做的夠多了。”
“臣弟願意以這條命換止語平安歸來。”
國主聞言勃然大怒,“你以爲是孤?”
“臣弟願意奉上一切,包括臣弟這條命來換取止語平安歸來。”晉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國主死死的盯着晉王,顫抖的鬍鬚表明他已經處於雷霆一怒的邊緣,但是晉王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一遍一遍的給國主叩頭,直到頭破血流。
“來人,來人,看着晉王,不許他離開房間一步,找御醫來,如果晉王再做出自損的行爲,孤唯你們是問。”國主下令軟禁晉王之後,怒氣衝衝的走出房間。太子等在門外,嚇的噤若寒蟬。國主陰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往觀戰臺而去。
在如火爐般的觀望臺上,國主看到了正在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北山。馮延巳等大臣已經在這裡等候着。
“情況怎麼樣?”
“如今靠人力運水上山,但是火勢兇猛,只怕是杯水車薪,更不要說靠近山頂了。”
“再增派人手,不夠就從御林軍,禁軍甚至京師附近的駐軍裡調。”
“調派駐軍進京?”
“孤讓你做,你就做。”國主轉向太子,“就因爲你,混賬。”
太子嚇的跪倒在地,“父皇息怒,父皇贖罪。”
國主恨恨的指着太子罵道,“重現左伽之戰,左伽之戰最後就是大火封山。你竟然毫無防備,任由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現在還連累孤被晉王誤會,你簡直罪不可恕。”
看着嚇到癱倒在地的太子,馮延巳慌忙下跪進言,“國主息怒,千萬保重龍體。太子有過,但其心可憫。太子本想爲國主分憂,如今造成這樣的後果,實屬始料未及。而且北山如今情況未明,現在下論斷尚且言之過早,臣現在立刻調派兵力,上山救人。”
國主揮了揮手,面露疲憊。馮延巳不敢怠慢,立刻帶着韓熙載奔下觀戰臺,調兵去了。
“全部下去。退下。”國主喝退了包括太子在內的所有人,就連貼身侍衛也被屏退到觀戰臺下守候。國主一人站在觀戰臺上,注視着北山大火。
“國主。”
“你還是來了。”
“屬下未經傳召,擅自行動,請國主恕罪。”
“算了,一聽到風止語出事,孤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我還是來晚了嗎?”頂爺見到北山的慘狀,心如刀絞。
“孤已經派出了所有可以調派的軍隊上山救人,天亮之前一定能將大火撲滅。不過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火勢這麼大,到現在都沒有人衝出來,那麼他們生還的機會是很渺茫的。”
頂爺只感到心痛難當,“國主。”
“不是孤,不是孤的意思。孤不會做任何傷害晉王的事情,孤又怎麼會傷害止語。如果孤事先知道北山上發生的事情,一開始就絕不會同意止語的加入。”
“臣不敢。”
“那你相信孤嗎?”
“臣相信國主。如果國主允准,臣也想去看看晉王。”
“孤軟禁他在房間裡,你拿孤的令牌去吧。”頂爺接過令牌,謝恩就要退下,卻又轉了回來。“臣將她也帶來了。”
國主身軀一震,“她嗎?”
“北山上也有她關心的人。”頂爺說完便轉身離去。
國主掏出懷中的玉佩,陷入了沉思。這玉佩正是當年準備賜給寧妃腹中骨肉之物,只可惜發生了蠱亂,事後國主也有過後悔,這才一直將玉佩帶在身上,以作懷念。國主撫摸着玉佩,那讓他承受錐心之痛的往事再次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