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對望一眼，瞬間擋在了門前：“老夫人，三小姐連日來太累了，纔會起的遲了。
老夫人若是想見小姐，請容奴婢進去叫醒她，您這樣強闖進去，傳出去恐怕是不好聽！”
如月言語謙卑，態度卻很強硬，堅決不從門前離開。
程老夫人氣笑了：“我早就聽說了，這飛霜閣的人自以爲有丞相府撐腰就硬起起來了，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帶着祖母綠的扳指的手指着如月，她皺着菊花般的老臉問道：“你，叫如月是吧？”
聞言，如月心裡一突，只覺得不妙，但是老太太問話，她不得不答：“回稟老夫人，奴婢是叫如月。”
程老太太面色驟然一變，冷笑一聲：“來人，這個賤婢以下犯上，給我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打完了扔到伢行打發了！”
伢行，其實是一個多種生意並存的地方，但程老太太所說的伢行，卻是專門販賣奴隸的。
也就是說，一旦如月被賣掉，就是沒有戶籍，沒有保障的賤奴一個，到時候，是被人扔進勾欄院，還是另外賣進別的府邸去當下等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如月俏臉一白，程洛音則是動了怒。
這老太太，偏心就算了，反正她也從來沒有當越王府這些人是親人，但千不該萬不該，這老太太不該打她的人的主意！
“不行，你們不能動如月！”
如花和如月從小在一起長大，情同姐妹，見如月要被打，還要被賣去伢行，她頓時就炸了毛，護在瞭如月的身前。
見狀，老太太怒色更盛：“反了反了，兩個黃毛丫頭，竟然還敢反抗我！來人，給我打，這兩人一塊打！”
得到命令，跟着程老夫人一起來的小廝們齊齊應聲，快準狠地衝了上來，企圖抓住如花和如月兩個丫頭。
程老夫人面罩寒霜：“這王府內許久沒定規矩了，今兒個我就讓你們看看，誰纔是這王府後宅真正的女主人！你們，又該聽誰的！”
這是殺雞儆猴，準備立威了。
兩個丫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看眼看要衝過來的小廝，如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如花，我走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小姐。”
“如月姐，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如花雖然腦子缺根弦兒，卻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眼前這架勢，老太太明擺着就是找茬，只是不知道，小姐究竟什麼時候纔會醒來！
“吱呀。”
一片吵吵嚷嚷聲中，房門突然開了，所有人均是一愣。
程洛音伸了個懶腰，隨即像是才發現門外的人一樣，呆了呆：“奶奶？”
露出標誌性的傻笑，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瞬間撲到程老夫人的身上：“奶奶來看我了麼？哎呀呀，太好了！”
彷彿沒看到現場的緊張，也不去看如月和如花兩個丫頭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程洛音專注蹭肩膀。
“你你你，你給我起開！誰允許你離我這麼近的？！”
程老太太不想承認，就在程洛音抱住她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一絲絲血脈親情的溫暖。她居然會對最討厭的傻子動了慈愛之心？真是見鬼了！
“我問你，你昨兒個是不是從你娘那裡要了一大筆錢？”
聞言，程洛音在心裡束起了中指，這老太太剋扣她月銀剋扣了十幾年，如今自己剛剛翻身，怎麼？就想來要錢了？
她以爲她要錢，自己就會給？
在心裡撇撇嘴，程洛音面上卻是一派傻氣。反正她是傻子，沒人規定她必須能聽懂這老太太的話，不是嗎？
“我們越王府養了你十幾年，過去那些年你的嫁妝都在你嫡母那裡，你沒錢孝敬，如今你有錢了，我這當奶奶的也不貪心，拿出一半來，補上過去十幾年的孝敬吧！”
一半！
如果不是在裝傻，程洛音真想問問這老太太，過去的十幾年，她加上兩個丫頭的吃穿用度，每個月連一兩銀子都沒有用到。這老太太開口就要她一半的錢，臉呢？臉呢？
倚老賣老也不是這樣用的，好嗎？
當下，她放開了抱住老太太雙肩的手，上下打量起這老太太來。
越王老爹從前是個窮光蛋，這老太太過了大半輩子窮人的日子，面相本就比普通的官家老太太顯老。雖然近十幾年來，因爲越王崛起的原因，老太太每天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這已經糟蹋的差不都的臉已經保養不回來了。
老太太的臉有點黑，皮膚也有點糙，嘴脣不薄不厚的，除去那尖細的眉眼外，長相不算刻薄，總體來說，光從面向上看的話，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鄰家老奶奶。
程洛音想不通，這個老太太，心怎麼能這麼黑呢？
被最討厭的傻子直勾勾地盯着，程老太太心裡有點發毛，她可沒忘記前些日子程洛音跑到飯廳去鬧騰的事情呢。
自打幾天前這傻子受了傷，再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她得防着點。
這樣想着，程老太太向後退了兩步，卻不忘自己的目的：“別以爲裝傻我就會上當，你那點花花腸子，還是收起來的好！孫女孝敬奶奶是天經地義的，這事就算是你捅破了天，捅到太后娘娘那裡去，太后也絕對不會給你做主！”
程洛音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聽着這老太太如此不要臉的話，說實話，她怒了。
偏心就算了，反正她不稀罕這老太太的疼愛，可您也不能良心被狗吃了啊！
她一個嫡出小姐，過了十幾年豬狗不如的日子，穿的是連普通丫鬟都不如的舊衣服，吃的是狗都不吃的剩饅頭爛青菜。
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了，她也不求這老太太能祝福她，但至少不要來添堵好不好？
她就那樣看着程老太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沒有期待，沒有愛，也沒有傷心和絕望，清澈到了極點的眼睛裡，滿是陌生。
被這樣純澈的眼睛看着，程老太太忽然覺得有點心虛。
心虛？自己又沒有做錯事，爲什麼要心虛？
這樣想着，程老太太怒氣更盛了。這個傻子，居然還學會用眼神蠱惑人了！
“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把那兩個死丫頭打發了？再去屋子裡搜搜，把三小姐孝敬我的錢拿出來！”
如果說，剛剛的程洛音對這老太太還有那麼一絲期待的話，如今也被老太太親口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