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剛做完,門外就走進來一個有些年歲的和尚,那和尚的氣質與空聞大師有幾分相似,只是少了幾分洞若觀火的睿智感覺。
程洛音垂眸,瞬間便猜到了這個和尚的身份,大概就是那位廟祝了。
果然,越王爲衆人介紹道:“這位便是清涼寺的廟祝,十三年前他剛剛接任廟祝之位,爲人解讀籤文,就遇到了趙姨娘的事情,因此他記得格外清楚。”
那位廟祝雙手合十,對屋內衆人唸了一句“阿彌陀佛”,這才緩緩道:“十三年前,老衲剛剛接任廟祝之位,正是對一切都很新鮮的時候,因此隨手筆記做的格外勤快,對那位夫人也印象深刻。”
自打這位廟祝進入房間開始,柳氏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強作鎮定道:“每日求籤的人那麼多,師傅難免也有記錯的時候,王爺,爲了這些陳年舊事大動肝火,似乎沒那個必要啊!”
越王看都不看她,只是讓廟祝繼續說下去。
廟祝對越王行了一禮,緩緩道:“這位夫人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寺裡的籤文並不會每日都清理,爲了防止有施主再來詢問,我們都會將籤文保存一段時間。老衲做隨筆的時候,正是依着這些籤文做的,絕對不會出錯!”
“可是……那麼久的隨筆了,大師也有可能會記不清上面所記錄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廟祝每日都會被許多人問這問那,所以三番四次被柳氏打斷,他也不惱,態度良好地答道:“說是隨筆,其實老衲會詳細地將時間,地點,人名和籤文的內容一起記下來,如此詳細,斷然不會會錯意。”
柳氏還想說話,程洛音眸底精光一閃,淡淡道:“廟祝師傅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從未出過錯,嫡母爲何會懷疑大師的嚴謹性呢?”
柳氏語塞,在心底將程洛音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卻只能訕笑:“人死如燈滅,我只是不希望趙姨娘再被人拿出來當槍使……”
不等程洛音說話,越王斜睨柳氏一眼,冷哼:“是當槍使,還是追查真相,很快就能知道了!”說着,他看向廟祝,神色驀然一變,客氣道:“大師,您繼續說!”
那廟祝繼續道:“當年,這位趙夫人求了籤走後不久,又有一位夫人來到寺裡,這位夫人爲自己求了籤文之後,忽然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請求。”
“什麼請求?”
“那位夫人說,她與之前的趙夫人是好姐妹,趙夫人多年無子,很是抑鬱,已經爲了此時想不開好多次了,若不是家人發現及時,她已經香消玉殞了。這位夫人請求老衲,將籤文的內容告訴她。”
“那麼,大師說了嗎?”
程洛音做出一臉好奇的模樣來,廟祝嘆了口氣,一臉愧疚的神色:“說起來慚愧,當年老衲年紀尚輕,加上剛剛接任廟祝之位,經驗不足,耳根子也軟,所以,經不住那位夫人的軟磨硬泡,便將趙夫人的籤文告訴了那人。”
程洛音心道果然如此,她擡眼看向越王和程老夫人,這二人雖然不常經歷宅鬥之事,卻也不是傻子。
果然,程老夫人沉吟片刻,意味不明地呢喃道:“飛燕她,出身貧苦人家,家裡只有幾個兄弟,根本沒有姐妹。”
廟祝一愣,卻聽程老夫人繼續道:“大師,您還記得那個找您詢問飛燕的籤文的夫人,她長得什麼模樣嗎?”
廟祝繼續一臉慚愧的神色:“時隔太久,老衲也說不上來她的模樣了……”
柳氏暗暗鬆了口氣,不記得好啊,不記得,真是太好了!
一口氣還沒徹底鬆掉,卻聽廟祝又道:“不過,當年她爲了籤文之事糾纏的時間有點長,老衲對她也不能說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雖然說不上來她具體長得什麼樣子,不過要是能再見到她,說不定能夠認出來。”
柳氏兩腳一軟,幸好此時是坐在椅子上的,不然她非得趔趄一下不可。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人不可能一點變化都沒有,大師怎麼就能肯定可以認出她來呢?”
她試圖干擾廟祝的判斷,然而,她不說話還好,廟祝一心沉浸在對陳年舊事的回憶裡,儘管兩人對過幾次話,他對她也沒有多少印象。
可,她三番四次否定那廟祝的判斷,想不引起廟祝的注意都不行。
廟祝扭頭認真地打量着這個幾次跟他唱反調的貴夫人,從眉眼鼻端,看到柳氏豐滿的脣,又從她豐滿的脣看到她微胖的身體,片刻後,廟祝遲疑地“咦”了一聲:“這位夫人,當年去廟裡管老衲要趙夫人的籤文的,就是你吧”
“大師,話可不能亂說!我什麼時候去過廟裡?您認錯人了吧?”
柳氏有一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感覺,她心跳如鼓,距離的心“噗通”地跳着,彷彿隨時都會跳出來一般。這個時候,她只能一口咬定從未去過廟裡!只能這樣!
“十三年過去,夫人的體態雖然更加豐盈了,眉眼也稍稍變化了一些,但嘴脣與聲音卻是變不了的,老衲記得你的聲音,夫人的嘴脣也很有特點,想不讓人記住也難!”
廟祝那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柳氏知道,事情大條了。
當下,她顧不得與廟祝爭辯,“噗通”一聲跪到地上,一臉哀悽地對越王和程老夫人道:“娘,王爺,你們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去過!”
程老夫人沒有說話,越王則是冷冷一笑,冰涼的眸子比外面的氣溫還要讓人覺得寒冷:“做沒做過,你自己心裡清楚!廟祝與你無冤無仇,根本沒有理由撒謊害你!”
“王爺,妾身爲了治理王府兢兢業業了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難道就爲了一個外人的片面之詞,就懷疑妾身麼?好,就算妾身曾經去過廟裡,也問過趙姨娘的事情,但是我有什麼理由害她?不過是她有可能懷個男嬰而已,那也只是有可能!
妾身根本就沒有必要爲了一個還沒降生,甚至是沒有顯懷的孩子而動手殺人啊!妾身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也不知道趙姨娘出遊的時候已經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