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進來的呢,寧沉只當她是開玩笑,並沒有繼續問下去。
兩人默默無言,顧幽離蹲下身,又開始仔細研究巖壁下的這條縫隙,按道理來說,這鬼打牆一樣的地方應該不會有空餘縫隙的。
她伸出手,想觸摸那道縫隙,寧沉耳朵卻忽然一動,出聲道,“你先在這等着,外面好像有動靜!”
他耳聰目明,對於危險天生警覺性極高,即便現在的修爲有所下降,但是洞外的聲響的確明明白白的傳入了他的腦海,那種哀嚎與哭泣絕望的情緒一點點的淹沒而來,令他不由悚然。
顧幽離倒是沒有察覺,她看着寧沉的身影,沉聲道,“那你先出去看看。”
寧沉轉頭,着急的往外走去。
洞內本來尖銳的石子就居多,平時走動的時候還能看幾眼,這時候一心急起來腳底跟馬蜂窩一樣,被戳的到處都是傷口,但他絲毫沒有感覺到痛意。
離洞口越近,那股龐大的絕望情緒就愈發的明顯,他衝到結界邊緣,望着洞口那常年不變的風景,忽然發現一直盤坐在那石頭上的老紅衣僧人不見了。
他不見了!
寧沉目光驟凝,隨即舉目看向天際,發現天空上方烏雲攢動,風聲鶴唳,吹的藤蔓飄舞而起,連平時偶爾停留在樹葉上的鳥雀也不見蹤影。
這般景象讓他愈發的忐忑不安。
而在懸崖底下,帶着腳鐐的萬千比丘尼正經歷着這一生最困苦的時刻。
在這萬丈懸崖之下沒日沒夜的被奴役着喪失了基本的生活色彩已經是他們的莫大悲哀,但是誰也不會想到,一直以慈悲自居的佛殿有了會讓他們更加的萬劫不復,
黑暗的大坑裡,積水忽然慢慢升起,浸潤了本就鬆軟的泥土,一個正在擡石頭的比丘着急的提了一下腳,啪的一聲,沙彌的鞭子狠辣的甩了過來,他有些不甘的支吾了一下,指了指底下的積水,想說些什麼,但是由於很少開口,嗓子也彷彿被封了一般,如何也說不出來。
上方的沙彌憤怒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走了下來,愈發狠厲的懲罰了他的不安分。
其餘比丘依舊默不作聲,不知過了多久,上面的天
光消失在深坑之上的最後一截階梯,地底世界徹底漆黑一片,拿着鞭子的沙彌也感覺到了幾分不妥。
他們仰起頭,下意識的往上方走去,想要留住照耀在最上方的那一抹光明。
沙彌們的動作讓比丘有了片刻的怔愣。
此時,腳底下的積水已經淹沒到了腳踝,行走也愈發的困難,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被綁在一起的。
日光傾斜。
佛殿後方的小寨子已經被忽然冒出來的大水衝擊的零散至極,無數木頭被沖刷出來,破破爛爛的房屋在水裡淹沒着。
偶爾有幾個孩子也被迫抓着木頭,隨着這忽如其來的大水漂流起來,他們的目光茫然而悲傷,像極了受傷的小獸。
“哥哥,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小女孩拽着男孩的胳膊,腳下不停的在掙扎,如果她再不往上來一點,水就要淹到她的下巴了。
男孩垂首看了一眼小女孩絕望的面容,面上多了兩道淚水,他擡頭看着這陰沉的天空,心下空蕩蕩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水來的太突然了,好似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一樣,如何也逃脫不了。
他絕望的想着,手指卻死死的扣住浮木,將身側的小女孩努力的往上擡,他嘶啞說道,“妹妹,你坐上去,抱住木頭,不要放手!”
小女孩大聲哭泣着,在男孩的幫助下坐上了木頭,她滿臉淚水的看着漸漸沒了力氣的男孩,哭的愈發的傷心。
“不要哭,命該如此!”他擡起頭,迸發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他回過頭,看着不遠處佛殿上的屋頂一角,心下忽然多了一種名叫怨恨的情緒。
這情緒來的太過洶涌,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直到壓着般若篋與佛千面的紅衣大使官來臨之際,才驚醒他的所有感覺。
般若篋此刻已經被廢去了一半修爲,經脈斷裂開來,面容蒼白也可怕,他被紅衣大使官提在手中,目光怔愣的望着下方的洪水滔天,臉色變得猙獰至極。
他擡起頭,望着紅衣使官,一字一句說道,“你們居然開了中水局!”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篤定,他目光死死的盯着提着他的紅衣使官,冷聲道,“你們怎麼敢?”
中水局是佛
殿創始之初留下的一道天然水局,水局之內蘊含着滔天洪水,一旦開啓之水局,整個佛殿後方山脈必將崩塌!
在般若篋眼中,中水局一直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誰會想到要開啓水局來淹沒佛殿後面的那座山呢?
如果真正要淹,佛殿自然不能免難。
他已經完全搞不明白那羣瘋子的做法了!
般若篋看着正在水中苦苦掙扎的幾個孩子,眼底多了些許悲切。
紅衣使官也很驚訝眼前的景象,他們只是奉命來將這兩個墮落者送往後山,誰知道就遇到這情況?
——
“哥哥,我好冷。”女孩的脣角已經烏青,她渾身打着顫,抱着木頭望着男孩,輕聲道,“哥哥,我要死了,你抱着木頭吧。”
她的手已經漸漸鬆了開來,渾身的氣血凝滯成結,眉眼已經隱約露出些許死亡氣息。
小男孩驚恐的看着她的模樣,快速的伸出手,準備拉住她的手腕,卻發現他的手腳不知何時也已經凍僵了。
砰
沉悶的水花揚起,小女孩鬆開了手,驟然淹沒在水中,隨着流水卷向了遠方。
男孩發出了絕望的慟哭聲。
——
“放開我!”般若篋大聲喊道,使勁掙脫了紅衣使官的掣肘,隨即縱身跳入了冰冷的水中。
紅衣使官自然也看見了那一幕,他們目光怔愣,站在空中許久,他們看着下方的正在撈人的般若篋,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在詢問對方該怎麼辦。
般若篋身材本就高大,大水正好淹沒到他的下巴,他在水中艱難的奔跑,救起了沉沒在水中的女孩。
小女孩此刻卻已經失去了生機。
相傳中水局之內,居住着一條上古寒漓,寒漓本就屬冰系,水局內的洪水自然帶着冰冷的觸感,這麼快就奪去一個生命並不奇怪。
但就是這種稀鬆平常的事情讓般若篋心底的憤怒更加深沉。
他咬着牙,忍着身體的痛苦,隨手抓住了一塊木頭,將女孩放了上去,他望着四周茫茫一片的大水,面容上堅毅至極。
從這裡走出來的時候,曾發大志願,定要讓西陵衆生平等,可是再次回來的時候,他遇到的是更糟糕的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