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輕歌凝視着宿長雪半晌,旋即露出了一絲冷笑,語氣尖銳,“哦?原來宿公子不遠千里而來,竟是你家小姐的意思。
那本宮倒好奇了,不知楚姑娘又爲何要幫我?又,如何幫我?”
宿長雪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小姐說,當做是她還你於在下當初的救命之恩。”
聽聞宿長雪的話,易輕歌忽然朗聲大笑了起來,帶着幾分悽婉的笑聲,在寢殿顯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笑到眼角的眼淚都出來了,直到笑到累了,才停了下來。
“是啊,你們纔是一家人,所以我救了你,她也要感激我是嗎?可她怎麼從前不感激我反而現在纔來感謝我?是看我現在的樣子讓她覺得可憐同情是嗎?”
易輕歌句句逼問,一句話比一句話狠厲。
宿長雪顰了顰眉,眼中明顯染上了些許冷意。
這冰冷的眼神讓易輕歌的心頓時宛如刀絞,面上卻依然諷笑,“你看,我不過就是說了你家小姐兩句,你就護食得恨不得殺了我嗎?你說你這麼喜歡她,把她放在心尖尖兒上,她可知道?”
“住嘴!”宿長雪冷聲打斷,俊容滿布寒霜。
“怎麼,你還是不願意告訴她嗎?還是說,她知道,卻假裝不知?”
易輕歌笑,“宿長雪啊宿長雪,枉你百般聰明,你終其一生護她左右,難道都不敢告訴她你的心意嗎?眼生生的看着她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難道你就不嫉妒嗎?”
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捏緊,宿長雪目光冷寒。所有周圍紛飛到他身邊的落葉彷彿都被他周圍的一股冷意所凍結。
“宿長雪的事,不勞公主殿下操心。”他說完,便欲轉身。
“宿長雪!”易輕歌忍不住往前一步,卻差點摔倒了地上。
易輕歌一張小臉隱忍着什麼情緒,淡聲開口,“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我易輕歌的事,也不勞煩她操心。所有的事,都是我心甘情願。而這,也是我的命。”
易輕歌苦澀的笑,“當初,我以爲我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所以……”所以她滿大陸的追逐他,他就是她唯一敢和命運搏鬥抗衡的勇氣和決心。
“宿長雪,你……也不要認命啊!”易輕歌臉上的小臉明明已經難過的緊皺在了一起,眼角的淚都溢了出來,可嘴角卻還是笑着咧開。又哭又笑的模樣,讓她宛如一個被人遺棄破碎的布娃娃。
宿長雪的身子微微頓了一下,周身散發出一種難言的寂冷。
“在下會將公主殿下方纔的話帶給小姐。”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家小姐從來不會是被命運掌控的人,自然,我也不會是。”
聲音如斯冷漠,彷彿,他們之間,真的就連那一點僅存的熟悉都沒有了。
忽然,一陣大風颳過,外面的樹木又吹落了一底的繁花落葉。
而那一道白色的身影早已沒有了蹤影。
原先沉睡着的宮人們也一下醒了過來,有些頭暈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明白方纔發生了什麼事。
“嘭!”
一陣摔倒在地上的沉悶聲讓宮人們都驚了。
“娘娘!娘娘!”
易輕歌瞬間癱軟的衰坐在了地上,就連膝蓋可破了也毫不自知。
她無聲的哭泣,眼眶溼潤泛紅。
原來她再假裝如何強硬,在他的面前,終會土崩瓦解。
宿長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只是不希望你,這一輩子最後落得個和我一樣的下場。
求而不得,愛而不得並不值得遺憾。
遺憾的是,你從未驚天動地,認認真真,毫無顧忌的去愛一場。
即便你陪在她身邊一輩子……也終究,是個影子罷了。
宿長雪白色的身影飛落在夏國的皇宮,他目光淡淡的落在那幾個才從易輕歌寢宮離開的幾個侍衛身上。
本想抽出自己腰間的軟劍,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按在劍身的手。
旋即腳尖一踮,便消失在了夏國皇宮。
“啓稟皇上,方纔娘娘寢宮……”
侍衛將剛剛在易輕功寢宮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夏侯臨。
坐在龍案上正皺着眉心處理政事的夏侯臨忽然停了下來。
聽完侍衛的話之後臉色有些沉鬱。
“他離開了嗎?”
侍衛恭敬道:“是,那人來去無蹤,屬下根本無法跟上他的行蹤。”
夏侯臨也不意外,淡淡的放下手中的筆墨,眸色微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關注上了易輕歌的一切呢……
就連他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從成親那一日,她一身少年打扮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
明明眼底充斥着那樣的難過,卻依舊挺直了背脊,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來,步伐堅定有力,眼神如矩。
甚至有一瞬間,他以爲自己看到了從前的那個人。
那個意氣風發,一身少年打扮,和自己引吭高歌的那個少年。
兩個影子的重疊,讓他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可漸漸的,他發現了兩個人的不同,早已沉澱在他心裡成爲了癡幻的少年在易輕歌的身上緩緩褪去。
她,僅僅是易輕歌。
她明明脆弱的一碰就碎,可卻一直強裝堅強,每每在他面前都像是一個刺蝟豎起了自己所有尖銳的刺,保護着自己,攻擊着他。
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朝大梁傳遞消息,暗中查探夏國所有的動靜。
這是他早已預料到的,最初的原意是想等時機一到,便以此爲藉口,攻打大梁,順便廢去她的妃位。
可漸漸的,即便知道她的所作所爲,他卻忍不住的放任。
或許,是她身上那個自己相似的命運,不由自主的讓他想要向她靠近,讓他容忍。
但他知道,那不是喜歡,也不是愛。
只是同類相惜罷了。
在他的心裡,永遠只住着年少時期的那一個人,那是他心裡的一片淨土,任是世間再渾濁,他再如何改變,哪怕最後變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只要那一片淨土還在,他就還能再找到從前的自己。
可是……爲什麼,雖然他早就知道易輕歌的心中有人,在知道他們見面的時候……心裡卻泛上了一絲難言的酸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