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總喜歡與她在芭蕉樹下玩捉迷藏,變成小胖嬰兒躲在芭蕉樹上,再偷偷劃下獨特的幻領域,總是讓她屢次找不到。雖然這麼做有犯規嫌疑,不過夏侯顏寵着他,也就任由他去了。寶寶倒是玩得上癮了,雖然每次夏侯顏的找不到讓他有些泄氣,不過他似乎是夏侯顏想要越挫越勇,準確找到他,所以玩得不亦樂乎。
當夏侯顏趕到這片河灘的時候,河水已經被暴雨弄得渾濁,連平日裡生氣無比的芭蕉樹也變得萎靡起來,似乎沒有了精神,耷拉着腦袋。
世界一片陰沉沉和空蕩蕩的。
“簡茗!簡茗!快出來!我以後不再那樣了,我會好好的疼你,寵溺,愛你!你就不要跟我捉迷藏了好不好!”夏侯顏對着那片河灘大聲喊道,雨水已經將她的臉給浸溼透了,雨水中有鹹鹹的味道,讓她的眼睛很澀,快要睜不開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無聲。
夏侯顏有些慌了。
她難道真的讓寶寶死了心嗎?這雨,爲何比苦澀的眼淚還要苦,心中那一抹連繫,就好像快要斷了一樣。
心慌得更加徹底。
按住隱隱作痛的心口,夏侯顏走近了那片寶寶最喜歡的芭蕉林。雨水打落在芭蕉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仔細聽來,又像心碎的聲音。天色陰沉,尤其在芭蕉林中,那蒲扇似的葉子密密麻麻擋着,有些昏暗,前路很模糊。夏侯顏只能靠着平日的那些熟悉,走過去。
然後,在那最大最顯眼的芭蕉樹下,蜷縮着一個瘦弱的身影,臉埋在膝蓋上,只露出了兩隻眼睛,靜靜看着他面前的人。
我把自己處在最顯眼最容易受傷的地方,你會找得到我嗎?
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從我的身邊走過卻毫無發覺?
如果這樣,那麼死了你會不會有稍微的心疼?
那麼,我願意接受死亡。
夏侯顏瞪了大眼,彷彿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不需要一絲猶豫,她衝過去趕緊將他抱住,“謝天謝地,你果然在!”他的身體很冰,比冰塊還要冰冷和僵硬,所以她抱着他的時候,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但是,那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她肩上的淚,卻如此溫熱。
夏侯顏怔了怔,轉頭卻看見那空洞的瞳孔流淌出水晶般的眼淚,順着那蒼白的臉頰滑落,染熱了她的心。然後,伸出那雙僵硬冰冷的手,將她緊緊給抱住。她能感受到,他渾身在不安顫抖着,從心,一直顫抖到指尖。
“爲、爲什麼你到現在纔來?”
他的質問讓她無言,只得將他孱弱冰冷的身軀給抱緊,或許,這樣,能給他多一點的溫暖。“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多傷心難過。”他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他的臉頰冰冷,眼淚卻異常滾燙灼熱。“我以爲、我出走鬧過頭,你從此、就、就不會要我了。”
那隻不過是想要讓你稍微重視我,眼裡有我。
可是,你遲遲不來,我後悔了,後悔不該那樣做。
因爲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所以就那樣任性了,心裡還想着你會怎麼哄我。
然後才發現,等待是絕望的。等你,更是無止境的疼。
對不起,原諒我的幼稚。
雨下的更大了,那苦澀的味道也就更加濃了,讓人的心一陣陣絞痛起來。“你知不知道,等你等得我都想要死掉。自我有了感覺之後,我就是自己一個。然後,有了你,生命纔有了色彩。我的世界,從那時候就開始因你而存在。沒有你,世界也沒有明天與未來。”
眼前這個少年,蒼白瘦弱得讓人心疼。她只得複雜看了他一眼,俯在耳邊輕聲道,“我最喜歡簡茗了,所以,失去他的話,我會痛不欲生的。”那一句話,帶着強烈的溫暖色彩,讓他幾個月絕望的等待,讓他被大雨淋溼的心,讓他千瘡百孔的情緒,被幹淨洗刷了。
只剩下了滿滿的感動。
原來……
我最喜歡簡茗了,所以,失去他的話,我會痛不欲生的。
感覺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他就像個孩子般,在她的懷裡痛哭起來,哭得一塌糊塗。
就像那時候,她認真看着他,給了他一個能讓他重新活過來的名字。
簡簡單單的簡,茶茗的茗。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明朗了起來,乾淨如洗過一樣透明美麗,白雲在懶懶吐着泡泡,風兒輕輕哼唱動人的旋律,陽光暖暖灑落,昏暗的芭蕉林,一下子滿眼都是澄澈的碧綠,好像一團團的綠光漂浮半空,飄逸着微醺的香味。
“不哭了,嗯?”夏侯顏替他擦拭眼角的淚,“嗯!”睜開眼,他快活像個孩子一樣,幸福擁着她。夏侯顏動作到此僵住,她怔然看着他那雙眼睛,灰一樣的死寂,沒半點生氣。那雙比天空還要乾淨純澈的眼睛呢?“寶寶,你的眼……”那話被哽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則是恢復了之前那可愛活潑的性子,吐了吐舌頭,然後撓撓頭。“別鬧,快說。”夏侯顏掐了掐他的小臉,眼眸有些深沉似潭。夏侯簡茗的一切,她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他嘟了嘟嘴,狀似回想,“孃親不來找我,我就哭得很傷心很傷心,當時我記得有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走過來,好像說了一句你的眼睛真漂亮,就不知怎麼的取走了。然後,我看不到,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其實他是沒多大所謂的,雖然眼睛的能量強得可怕,但只要能找着他的孃親,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現在還能找到那個小女孩所在的方向嗎?”夏侯顏問道。“我的眼睛在她的手裡。”簡茗寶寶提了一句。夏侯顏心疼了,看着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只覺得一股怒氣涌上心頭,“走,咱們找她算賬去!”說罷就站起身,剛走了幾步,然後又折返回來,讓簡茗很是莫名其妙。
她卻是繞過他身邊,輕輕牽起他微髒的手,低聲囑咐一句,“握緊了,別走丟。”她潛意識裡,仍將夏侯簡茗當做還未長大的小孩,那個白白嫩嫩需要人疼愛的胖嬰兒。“嗯……”他嘴角勾起微笑,難得做了一回說謊的寶寶。
其實,沒了眼睛,用心,我還是可以看得到的。
不過,就讓我稍微做一回壞小孩吧。
有時候需要開路,爲了避免看不見的簡茗會走錯路,擔心的夏侯顏直接放出那兩個愛纏人的小傢伙,花妖小公主和葉妖小王子,強扭不過這兩個小傢伙意願,夏侯顏只得給他們取了個小名,一個是小乖,一個叫小酷。
夏侯顏本以爲他們會成爲和睦相處的好朋友,豈料小酷與簡茗一見面,立刻就瀰漫出一股硝煙,互看不順眼。本來夏侯顏是兩手都牽着人的,但在簡茗寶寶強烈的要求下,夏侯顏只好讓那兩個小傢伙牽小手就去培養感情。
此舉,引來葉妖小王子強烈的不滿,不過抗議無效,小乖甜蜜蜜帶着她的小情人去培養感情了。
小王子還鬧彆扭了好幾天,簡茗拉着人直接無視,夏侯公子無語沉默。
不過說起來,那個偷了眼睛的小女孩還真是難找。需要經過一片茂密的森林,兩條河路較寬的長河,還來到了那比較恐怖的毒沼澤,差點沒被那綠毒蜥蜴給咬上幾口,之後又被一大堆會噴毒的沼澤鱷魚追得滿世界亂跑。冒險世界的驚險加刺激,完全在眼前上演。
經過毒沼澤之後,是一片不見天日的黑暗灌木林,荊棘滿地,還爬滿了蟲蟻毒獸。天空上方,瀰漫了一層厚重的瘴氣,發着綠幽幽的光。面前是一條黑色小溪流,籠罩着黑霧,將前邊的景象模糊。可見度太低,要是貿然飛過去,不知會惹來多少麻煩。
夏侯顏皺眉,簡茗跟在她身後,眉心的葉印愈發碧綠,散發着綿綿生機,他說道,“孃親,這水沒毒,相反,還能潔淨身體內的穢物。你看,那些毒蟲不敢靠近,是怕被洗白了,從此沒有毒性可以保護自己或者防禦天敵了。”
夏侯顏頗爲驚奇瞪大眼,然後才笑道,“你就不怕我一下水,也被洗腦了?然後就會不記得你囉!”夏侯簡茗一愣,然後嘴角綻開笑意,“只有黃泉水纔是真正的忘情水,這些水是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能耐的。”看他一本正經解釋,夏侯顏只得搖搖頭。
“那這兩個下水也沒關係嗎?”夏侯顏瞥眼那冷冷瞪着簡茗的小酷,小乖正滿臉幸福抱着他的胳膊。簡茗挑高眉,眼底掠過屬於惡作劇的光芒,“當然沒關係,就是會有一點兒後遺症而已。”真的只是一點兒後遺症哦!簡茗寶寶笑得灰常可愛。
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又酷又拽,還敢跟他搶孃親的小傢伙,懂不懂水性呢?
“不準說謊!”夏侯顏看出他眼底的劣性,捏緊了他的小鼻子。他剛想用嘴巴呼吸,那人就似早就料到,用一隻手就捂住他的嘴巴。不能呼吸的夏侯簡茗皺起了眉,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那水有腰那麼深。”經他一提醒,夏侯顏纔好氣又好笑。
“你們懂水性嗎?”她彎下腰,雖然態度比起之前好多了,不過對於毛茸茸的東西,她一向都敬而遠之,所以連跟兩隻小傢伙講話的距離,都隔着一米……夏侯簡茗得意揚起眉,他雖是龍貓本體,不過孃親纔不排斥他。
這是夏侯簡茗唯一覺得得意的事情。
小酷倔強抿着嘴,還是他聲旁的小蘿莉怯怯點點頭,粉色大眼睛裡盡是無辜純真。“那就好。”夏侯顏如釋重負鬆了口氣,要是讓她背這兩隻毛茸茸的東西過河……那感覺,嘖,想都不願想了!
“寶寶,你敢下水嗎?”夏侯顏不放心問了一句。簡茗寶寶嘟起了嘴,並不說話。夏侯顏自以爲龍貓那種毛茸茸的東西都怕水的,於是她微彎下腰,將夏侯簡茗給一把抱起來,他在驚呼過後,伸手就攬住她的脖頸,腦袋緊緊靠着她的心口。
“走吧!”看了看那兩隻遲遲未動的東西,夏侯顏輕喚了一聲,抱着人就下河。黑色的河水異常寒冷刺骨,夏侯顏覺得渾身血液都被凍結了,不過幸好是在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內,於是相安無事過了。到了另一邊岸上的以後,夏侯顏才驀然覺得自己渾身輕盈了不少,即使身上溼噠噠的。
那兩隻小傢伙,在黑河裡快活遊動着,雖然將整個小腦袋都浸沒了,看上去有點狼狽。
收拾好了之後,夏侯顏帶着一羣小傢伙再度上路了。
此時,離那個方向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