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畢畢回家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三樓樓道里的聲控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失靈了,她跺了兩下,沒見亮於是就直接摸黑往上走,反正這樓梯裡的情形她早就摸得熟透了,即便閉着眼睛也能走。
邊走邊掏鑰匙,半路上警覺的一擡頭,看到前方有個明滅不定的星火,似乎有個人正靠在她家門口抽菸。
牛畢畢詫異的停下步子,暗自揣測這人會是誰,深更半夜守在別人家的門口又有什麼居心。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那人像是終於發現了她,把未抽完的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你回來了。”張小俠站直身子,看向樓道里一團黑乎乎的人影,聲音因爲抽過煙,此時顯得有點兒沙啞。
牛畢畢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於是愣愣的恩了一聲。
她想不通大半夜的,張醫生爲啥會跑到自家門口來抽菸,莫非……是在等她回來?
嘿,她突然有點兒臭美了。連忙“蹭蹭”幾步,快速走過去,“原來是張醫生,你在等我哦?”
牛畢畢想說的是這麼晚了還堅持等我回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但張小俠聽在耳裡卻覺得彆扭。
“我出來散散心,順便~”他回答得很含糊,過了一會,又繼續,“牛小姐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正問着呢,結果不等牛畢畢開口,樓道里的燈卻抽風似的又亮了,於是張小俠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直接就對上了灰頭土臉的牛畢畢,以及她懷裡同樣灰頭土臉的小白狗。
“怎麼回事?”張小俠盯着她額角的傷,微微鎖眉。
“路上看到兩個垃圾,順手打掃了一下。”牛畢畢嘿嘿訕笑。
張小俠明白她嘴裡的垃圾是指什麼,想不到到了現在,這傢伙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很掃興是吧?不過我碰巧撿到它,所以今晚扯平了。”把某隻毫無警戒心、第一次見面就乖乖投懷送抱的小白狗推到張小俠面前,用來擋住他的視線,牛畢畢可不想讓自己現在這副邋遢的模樣給張醫生留下過深的印象。
“……”張小俠對着一張寫滿無辜的狗臉,很是無語。
“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嗎?”牛畢畢很牛叉的大笑兩聲,隨後隆重地開始介紹,“古有蝙蝠俠,近有蜘蛛俠,此乃尿布俠是也~~~嘎嘎~~~”原本特有氣勢的聲音越來越小,原因是對面張小俠的臉色越來越冷,嚇得某隻尿布俠弱弱地用爪子捂住眼睛,不敢面對。
“不好笑嗎?”牛畢畢尷尬的撓頭想了想,“恩,張醫生覺得不好笑,可能因爲不知道這個尿布俠的典故,我偷偷告訴你,其實跟我那個和張醫生你同名的小學同學有關……”
“你受傷了。”張小俠忍住想掐死她和她手中那隻狗地衝動,冷冷地開口打斷她的話。
“呃,恩,這點小傷沒事的。”牛畢畢搖搖頭,意猶未盡地繼續講解,“你不知道他……”
“傷在臉上也沒事?”張小俠再次打斷她,“你不怕會留疤了?”
“恩?”牛畢畢突然住了嘴巴認真地看着他,“你剛纔說什麼?”
張小俠一愣,才發現自己剛纔的話似乎露出了一點馬腳。
小時候的牛畢畢最怕的不是老師,也不是牛爺爺,而是最怕臉上會留疤。習武過程中受傷是常事,牛畢畢練就一身銅皮鐵骨,身上劃多長的口子她都不在意,卻總會在意臉上任何一點點小傷。
“哇嗚,我要嫁不出去了,馬曉東肯定不會要我了。我以後只能拎把刀去殺豬了!!”某次張小俠不小心在她臉上劃出一條細長的血痕,她滾在地上哇哇大哭。
哭完了把眼淚一抹,從課桌裡抽出一把尺子就張牙舞爪的朝張小俠撲過去,“張小俠你是個豬,我先把你殺了!!”
張小俠到了現在,還是不明白,臉上受傷和殺豬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很顯然,某些人的思維模式並不是常人能夠輕易琢磨透的。
想起這些,張小俠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使命抽搐。怨念地擡頭,卻看到牛畢畢仍然一臉認真地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說,恩,如果不及時上藥的話,可能會留下疤痕。”張小俠有點心虛,“女生的話,會比較不美觀……”
“啊啊!真的會留疤嗎?!”牛畢畢突然就急了,一把拽住張小俠的衣角,淚眼汪汪地,“張醫生,明天再上藥的話也會留疤嗎?我沒來得及買備用藥……”
“……”還以爲她是發現了什麼端倪,敢情還是在擔心留疤了嫁不出去。
“我那裡有,一會兒我拿來給你,你先進屋吧。”張小俠偷偷撫額,卻不知道是在煩惱,還是在慶幸。
牛畢畢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尿布俠拎進衛生間,放了滿滿一盆溫水,然後把它扔了進去。
可憐滴尿布俠估計流浪了有些日子了,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牛畢畢忍很久了。
不想溫馴的尿布俠也有不溫馴的時候,於是乎給它洗澡便演變成了一場大戰,正戰得天昏地暗塵土飛揚時,外面傳來敲門聲,張醫生送藥來了。
示威地扯起尿布俠地兩隻耳朵,然後對着它兇惡地一呲牙,牛畢畢很神奇地發現,尿布俠一下子就老實了,縮着腦袋乖乖地趴在只剩小半盆水的盆子裡,任由她□□。
看來還真沒給它起錯名,=v=當初的尿布牌張小俠剛好就是這副德性,難怪這一人一狗的眼神如此相似,都是看着就讓人想要欺負一下的主兒。
迅速地給尿布俠洗完,然後用上次買回來還沒用過的大毛巾在它身上搓了又搓,才終於放開它,跑去開門。
“久等了,剛剛在給尿布俠洗澡。”牛畢畢頂着一頭亂糟糟、半乾半溼地短髮探出頭,甜美地微笑,“張醫生要不要進來坐坐?”順便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談河蟹主義談談……咳!
“好。”本以爲張醫生至少會猶豫一下的,畢竟都這麼晚了,孤男寡女的,傳出去不好聽,但他卻應得極快。
“那請進來吧。”牛畢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這是張小俠第一次走進牛畢畢住的地方,雖然不太整潔,但也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要喝什麼冰箱裡自己選,不用拘束,就跟在自己家裡一樣!”牛畢畢笑嘻嘻地說,一低頭不小心聞到身上滿是來自尿布俠的味道,“恩,我好像也該洗洗了,張醫生先坐,我會很快回來。”
衛生間裡傳來“簌簌”的水聲,張小俠突然有點坐立不安了。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走進來,照理說他不是該有多遠就離她多遠麼。
難道,真要決定照李煜所說的做?可是這傢伙經常會不安好心,說不定他只是……
張小俠坐在沙發上想站起來,手卻不小心觸到一個四方形的小記事本,上面似乎寫了字。純粹好奇瞟了一眼,但這一眼卻誘惑着他看完了整個記事本上的字符。
牛畢畢清清爽爽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張小俠已經把記事本重新放好。
ωωω ▪ттκan ▪C〇
“擦藥。”他先發制人地指了指藥箱。
“哦,好。”牛畢畢此時有點昏昏欲睡。先前掃垃圾花了不少精力,剛剛被溫水一衝刷,倦意就從身體裡冒出來了,決定和張醫生談人生談理想的念頭也暫時打消了。
打開藥箱,看着裡面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東西,牛畢畢呆了很久,“呃,這些東西怎麼用?”
“你不是經常受傷?這也不會?”張小俠皺眉。
“我以前都是用那種紅藥水塗一下就行了的……”牛畢畢爲難的撓頭,這是從牛爺爺那裡沿承下來的習慣,一直到他去世十多年後的今天,這個習慣依舊沒改。
“你的傷口比較深,不適合用紅藥水。”張小俠抿脣想了想,“算了,你過來,我幫你。”
牛畢畢乖乖地提了藥箱坐過去。
“先給你洗一下傷處,會有點疼,你忍忍。”張小俠說。
消毒棉蘸着酒精輕柔擦過傷口的時候,牛畢畢緊張得全身緊繃得厲害。頭仰靠在沙發背上,眼睛盯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朗臉龐,以及他眼裡不時透出來的溫柔神情,相對而言,傷口上傳來的疼痛多麼微不足道。
等終於替她包好傷口,張小俠收好藥箱,回頭卻見她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臉色緋紅,一副已經溺死在溫柔湖中的模樣。
“喂,已經可以了。”張小俠有些好笑地在她面前搖搖手掌。
“啊,謝謝。”牛畢畢回魂之後起身坐好,“那個,如果張醫生沒事,我們接下來可以談談人生理想啥的……呃,算了,人生理想還是下次再談,先談談吃什麼……我去煮泡麪,張醫生也一起吃吧……”喵了個喵的,民以食爲天,她還沒吃晚飯,這會兒正餓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