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驍一向遵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爲人準則,尤其對自己經歷過的苦難更是銘記五內,所以雖然他此時真的很想找鄭力銘討教一番,但還是強壓住了一己私慾,決定成全鄭力銘這難忘的春宵。
然而他纔剛準備轉身回家,就聽裡面傳來鄭力銘那宛如絕境之中慘遭隊友背棄的嘶吼。
“白驍,你給我進來!”
白驍聞言一怔,老鄭這是睡糊塗了?哪有自己找人打擾自己美好姻緣的?
而不等白驍轉身,諾諾就隔着牆喊道:“白公子,沒事的,老鄭睡迷糊了說夢話呢,你回去休息吧!”
白驍點點頭,剛準備接受這個設定,就聽到諾諾又細聲道:“矮子你把他嘴堵死一點,別讓人聽見。”
白驍真是萬分感謝自己的孃親,給自己生了一雙無比敏銳的耳朵,恰到好處地捕捉到了諾諾的細聲密語。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邁步向前。
諾諾急切萬分:“白公子,這裡有些不方便!”
贏霜雪也難得開口:“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白驍心道,真等到了明天,老鄭保管多年的貞潔肯定是要被你們玩出汁了。
他雖然最討厭壞人姻緣,但強X顯然不在姻緣範疇之內。
所以他根本不多廢話,兩步上前,一腳就將鄭力銘的房門踢得向內飛去。
然後……就看到眼前一片窗明几淨,曾經遍佈油污的鄭氏小屋已是煥然一新。
光可鑑人的木質地板,潔白無瑕宛如玉質的牆壁,收拾地整整齊齊的書櫥、衣櫃,還有堆滿了健康食材的開放式廚房……
同時,一陣清新的植物芳香也撲面而來,讓人聞之便感到精神一震,夜宵時攝取的油膩彷彿一掃而空。
一時間白驍彷彿闖入了異世界。
而身穿黑色女僕裝的諾諾,正左手持着掃帚,右手舉着撣子,細心地清理房屋角落的油污。
贏霜雪則端着一碗看上去就無比健康的蔬菜雜糧飯,以略顯強硬的姿態去餵食鄭力銘。
至於苦主鄭力銘,躺在一張寬敞整潔的大牀上,那曾經足以壓垮絕大多數傢俱的肥碩身軀,只剩下皮與骨。而面對贏霜雪送來的健康夜宵,鄭力銘瘦削的臉上寫滿了屈辱……
白驍站在門前,感覺自己的大腦又有些處理不過來這信息量了。
諾諾最新反應過來,揚起眉毛斥責道:“掃除的時候不要來搗亂啊!啊,你還進門不換鞋,我門口全都白打理了!”
白驍於是規規矩矩低頭道歉:“我以爲你們要強暴他呢。”
諾諾驚怒道:“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他都虛弱成這個樣子了,哪裡禁得起折騰?我們看起來像是殺雞取卵的蠢貨嗎?至少要等他把病養好吧!”
鄭力銘被飯勺堵着嘴巴,一時說不出話,只能用憤怒的悶哼來表示抗議。
老子不需要養病!給我把炸雞送回來!
贏霜雪則在旁邊慌忙辯解:“你別越抹越黑,我們只是來照看他的……”
諾諾驚訝道:“哦,你只是來照看他的?”
“不,不然呢?!”
“……”諾諾沉默了一下,露出憐憫的表情。
贏霜雪惱羞成怒:“你什麼意思!你以爲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滿肚子壞水?!而且你有什麼資格同情我,你以前就談過戀愛不成?”
諾諾臉上的憐憫之色越來越濃。
白驍沒再理會這兩個互相傷害以彼此取暖的可憐人,換好鞋子以後徑直走到鄭力銘身旁。
這位油膩大師的枯槁姿態,讓他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鄭力銘則自嘲地笑道:“可憐我的話就免了,沒這兩樁貨添亂,我現在估計已經恢復一半了……喂,幫我去宋樓訂兩桶炸雞來。”
白驍點點頭便準備動身,卻被贏霜雪一把拉住。
“最好不要再縱容他了。”這位輝煌谷的持戒人,放下了蔬菜雜糧飯,臉上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他再這麼折騰下去,怕是活不到50歲。”
白驍驚訝:“他還不到50歲?!”
“……”贏霜雪硬是被噎得有些喘不過氣,另一邊鄭力銘也臉色變黑了幾分。
白驍則解釋道:“我聽說他以前教過原詩老師上古史,所以以爲他至少比原詩老師大上一輩,所以……”
“可以了,你這一句話得罪兩位老師的本事真的世所罕見。”贏霜雪無奈地搖搖頭,又解釋道,“他用油脂換取力量,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我在虞山城的時候就發現了,油脂可以補充,但消耗的生命力卻是回覆不過來的。”
白驍向前探過身子,示意請詳細解釋一下。
此時,躺在病牀上的鄭力銘忽然用力甩了下頭,將堵在嘴邊的飯勺甩開,而後開口說道:“用不着聽她們牽強附會,主觀臆測,事情沒那麼複雜……的確頻繁地收縮力量會造成生命力的損耗,但難道我要爲了苟一時長生,連自己爲什麼活着都不管了?沒有意義地苟活,人和喪屍還有什麼區別!?何況這天底下熱衷於折壽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我一個!”
這番話說完,還不等聽衆爲之感動,鄭力銘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贏霜雪連忙重新端起飯碗,試圖爲他餵食健康。
鄭力銘勃然大怒:“你們就這麼想我死?!給一個嚴重營養不良的病人喂素食,你們腦子進水了!?”
贏霜雪解釋道:“正因爲你現在身體虛弱,才需要合理膳食……”
鄭力銘怒道:“你去找個合理膳食的人過來,等我吃飽了炸雞和他較量一番,我打不死他算我無能!”
眼見鄭力銘就要垂死病中驚坐起,贏霜雪終於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飯碗,給諾諾使了個眼色。諾諾哼了一聲,放下掃帚和撣子,轉身去了垃圾間,將一包用黑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抱了過來。
鄭力銘只看了一眼那個黑包,整個人就陷入異常的亢奮,明明已經形如枯槁,卻掙扎着在牀上坐起身子,抻長了脖子向前探去。
從那身顯得過於寬鬆的袍子縫隙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鄭力銘鬆弛的皮膚,以及下面宛如蛆蟲一般蠕動的細嫩肌肉。瘦削的臉頰上更是浮現出不自然的紅色。
“回,迴光返照!?”贏霜雪大吃一驚,“諾諾你快點!”
“呃,別催我!抱着這東西,我的身體一直在發生排斥反應的好嗎!”
贏霜雪更爲驚訝:“你個女僕居然還有潔癖!?”
“我首先是人,其次纔是女僕!”諾諾據理力爭,“而且當初還是我強忍着噁心把他的冷藏炸雞都打包丟掉的,你當時還不是躲在我後面瑟瑟發抖!”
鄭力銘此時在牀上氣得瑟瑟發抖:“你們居然敢把我的冷藏炸雞……”
諾諾一邊捏着鼻子拆包,一邊說道:“你少吃點這種炸雞,什麼事都沒有。”
鄭力銘眼見黑紙包逐層解封,眼球開始變得通紅充血,嘶啞道:“沒有炸雞,我甚至活不到現在!”
說完,他竟掙扎着爬下牀,蹣跚地撞到黑紙包前,伸手撕開最後一層束縛,露出仍未化凍的雞腿,毫不猶豫張嘴就啃!
諾諾和贏霜雪都是一聲哀嘆,卻誰也沒有再去阻止。
只是贏霜雪給了白驍一個臉色,示意有話要說。
白驍於是暫時退出屋外,贏霜雪和諾諾緊隨其後。
關上門,贏霜雪便直奔主題:“鄭力銘現在是嘔心瀝血,透支生命的,再這麼下去,他別說50歲,恐怕今年的年關都未必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