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雷石城內的人心變化,在白驍看來根本就不足爲慮。
不過是羣情洶涌。
不過是舉目皆敵。
不過是先入爲主的偏見。
對於這類狀況,白驍早在一年多前,初入紅山城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當時他以魔道公主男友的身份降臨紅山城,面對的是一般無二的敵意。
而當時白驍可謂輕描淡寫就化解了滿城敵意,靠的就是一招撒錢。
只要把錢撒足,就沒有什麼化解不了的仇怨。
果不其然,當白驍說出捐獻五百枚龍之淚的時候,臺下的學生們變得更加激亢。
“蠻狗滾jb蛋!”
“當我們聖元人像你們秦人一般卑賤?!”
“當衆花錢收買人心,真是無恥之尤!”
對於這等反應,白驍也是毫不奇怪,甚至早在意料之中。
比起一年多前,現在的他,撒錢技術要精進太多了,所以剛剛那句話只是先抑後揚的鋪墊而已。
接下來,面對陡然激昂的聖元學生,白驍補充道:“其中三百枚龍之淚,定向捐贈給接待我們前來的學院。”
幾乎是瞬息之間,臺下的情緒開始降溫。
白驍繼續說道:“我記得萬院長向我介紹過,學院目前有學生102人,導師34人,所以大致可以做到人手兩枚,希望這些龍之淚能幫助各位同學在魔道之路上行得更加順暢。”
臺下的叫罵聲依然還在,卻無疑顯得勢單力薄。
取而代之的,是很多人不由自主發出了吞嚥聲。
如果說五百枚捐給雷石城的龍之淚,還屬於虛無縹緲的概念,那麼定向捐贈學院三百枚,距離就要近上許多。而當白驍說到人手兩枚的時候,許多學生就算再怎麼心理層面去抗拒,腦海中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雙手各持一枚的畫面……
那真是如夢似幻啊。
白驍說着,目光又看向廣場邊緣,那些不具有魔道修行資質,卻依然工作在學院中的普通人,笑道:“除了龍之淚以外,我還準備了諸多產自雪山礦脈的珍稀寶石,捐贈給學院的173名行政服務人員,市值原則上與龍之淚等同。”
下一刻,廣場內歡聲雷動。
這些擔任平凡職務的平凡人類,可遠沒有年輕的魔道學生的矜持,他們毫無遮掩地將心中歡喜抒發出來。而人數上的優勢,使得廣場上的氣氛頃刻間就爲之一變。
隨着歡呼連綿,一些學生也無奈搖頭,順從了內心的渴望,加入到了歡慶的隊伍之中,只有少數死硬分子,面紅耳赤地斥罵道:“不成體統,真是丟盡了聖元人的臉!”
然而這少數派的聲音,卻彷彿催化劑,只讓邊緣的行政人員們更加興高采烈。
對於很多行政服務人員來說,能看到這些學生吃癟,簡直是喜上加喜!
雙方本來就是對立關係。
聖元帝國作爲人類魔道文明的起源地,魔道士與普通人類之間的割裂感比秦國要強得多。擁有資質的人,沒有資質的人,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卻體驗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儘管文明發展之下,帝國議會層面已經制定了嚴格的律法來保障普通人類的權力與魔道士平等,但文化意識層面的歧視仍不可避免。尤其是魔道學院這種魔道士羣聚的地方,內心的優越感是時刻都滿溢的。
普通人置身其中的壓力之大,自然也是難以言喻的。
這些行政服務人員之所以願意置身於壓力之下,圖的不過是魔道學院的待遇優渥而穩定,可謂最簡單直接的現實主義者——事實上理想主義者在這裡也根本沒有生存突然。
而對於這些現實主義者而言,什麼國仇家恨都沒有金銀珠寶來得有意義。
秦人既然願意撒錢,那就不是秦人,而是親人。
——
“白驍我愛你!請跟我結婚吧!”
一位短裙少女紅着臉頰,對白驍尖聲高呼。
四周頓時聚來一片震驚與豔羨的目光。
這位短裙少女風雨茗是學院行政服務樓的前臺招牌,年紀輕輕已經生得曲線妖嬈,被暗中譽爲行政樓第一美少女。
所以風雨茗儘管只是沒有魔能適應性的普通人,卻不知成了多少魔道天才們的夢中情婦——理所當然,堂堂魔道士怎可能娶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爲妻,所以只能爲其申請情婦名額了。
風雨茗卻渾然不覺四周的複雜目光,衝白驍拋去飛吻後,便在藍瀾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但是有她負責炒熱熱度,後續跟進的人們立刻洋溢出加倍的熱情。
“白老大,請你一定要在雷石城長期定居下來啊!我們支持你當榮譽市民!”
萬君竹在旁邊微笑點頭,覺得這主意也着實不錯,一個隨手就能撒出幾百枚龍之淚的榮譽市民……別說是榮譽市民,城主的位置讓給你都無所謂,待會兒典禮結束就去找丁萬里溝通一下。
卻聽人羣中又喊:“明年學院的院長大選,我們的票也全給你!”
萬君竹大驚失色:“餵你們稍微節制一點!”
然而狂歡之中,又哪裡有節制的空間?
隨着白驍最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將一大把金銀珠寶和五十枚龍之淚當作預付款堆積在臺上,這座安靜典雅的學院頓時被歡樂的海洋所包裹。
——
白驍等一行人,如戰犯一般登場,如英雄一般離場。
萬君竹克服了重重艱險,才終於分開無限熱情的人羣,將這四位貴賓帶領回了學院爲他們準備的住宿地——明樓。
這座古樸典雅的三層小樓,如同雷石城一般擁有極其悠久的歷史,早在1500年前,就有魔道大師在此地建立了明樓的雛形,而後歷經歷史沿革,終於成爲如今雷石城魔道學院用以接待貴賓的住所。
某種意義上講,明樓有些類似紅山城的新湖酒樓,但地位更高。
因爲明樓的房間,即便再有錢也拿不到,分配的權限只掌握在院長一人手中。而這也是萬君竹作爲學術型院長,寥寥無幾的特權之一。
明樓平日可以接待超過20位貴賓,那些王公貴胄來到明樓,也不過得一單間,隨行人員必須住在別館。
但白驍等人的待遇卻顯然比王公貴胄更高一層,僅僅四人就將明樓包場。
這其中當然也寄託着萬君竹的不少心血,所以將幾人帶到明樓前面時,萬君竹便忍不住以炫耀似的口吻介紹這座小樓。
“各位,明樓之所以得名爲‘明’,史料上有很多種解釋,但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樓外這條環繞的溪水。各位都是高手,想必不用我多說,也能感受到這溪水的非凡之處。”
話音未落,就見藍瀾率先邁着輕盈的步伐來到溪水旁,皺了皺鼻子:“好濃郁的雷元素,居然這麼安靜?”
清月也是輕輕點頭:“以魔道元素域神通,將天雷接引到一條蜿蜒小溪之中,如同清泉一般流淌。以當時的手段而言,的確是妙不可言。”
陸別離冷哼一聲:“說穿了也沒多少玄妙,找100個擅長元素域,天然親和雷霆的魔道士,以血肉之軀引雷化雷,洗練後的雷元素就可以很方便地以液態存儲,再以流動性釋放出不穩定因子,就成了這條‘明溪’,進而有了明樓。”
萬君竹張口結舌,原本醞釀在胸中的花團錦簇的介紹文章,就這麼被人總結了主要意思中心思想地說了出來……簡直就像是培養多年的青梅竹馬被人擄走奪了初夜權,用完再送回來表示口感平平。
陸家人真的是太操蛋了!
藍瀾卻是聽得耳朵一動:“誒,人肉洗雷?這個法子有意思哦,雷元素是自然元素中最狂暴不羈的一種,以人肉洗雷就算在雪山巫祝裡也只是少數天才有資格染指的遊戲,你們南方人這麼莽嗎?”
清月也問道:“那一百位洗雷的魔道士,後來怎麼樣了呢?”
陸別離冷笑:“被丟了個明樓一百烈士的頭銜打發掉了唄,可以說死得物美價廉了。”
聽到這裡,萬君竹實在忍不住打斷道:“這麼陳述的誤會就太大了,彷彿在說我們在做反人道的人體試驗一樣。明樓的一百位先烈,是爲了能更好地利用天地自然的偉力,才主動挺身而出,嘗試以血肉之軀化解天雷的。雖然最終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他們的犧牲奉獻精神卻值得後人永遠銘記,事實上這一百位烈士的陵園就在明樓後面不遠。我想無論是今人還是烈士們本人,都不會認爲自己的死亡是物美價廉。”
藍瀾聞言頓時興致盎然:“好啊,待會兒我去試試招靈,看能不能問問當事人是怎麼想的!”
萬君竹聞言簡直毛骨悚然,顫聲道:“那已經是千年前的事了,就算先祖有靈,恐怕也……”
“沒事,越是死前怨念深厚,越容易長期保質,所以以前我們部落分裂時期,有很多邪門歪道的巫祝喜歡用酷刑折磨對手,在其死後進行招靈,招出的靈體極其強悍。我想你們這一百烈士中應該也不乏強者吧!”
萬君竹簡直要當場給這位天才巫祝跪下了。
我就是想吹一下自家明樓,你們至於如此苦苦相逼嗎!?咱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成?
一時間,萬君竹也有些心灰意冷,他本就不是那種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精明人,實在也不想作這種迎賓的工作,他堂堂魔道大師,有什麼必要給人裝孫子看?
只可恨白驍那傢伙,打賞的錢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