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的想法的確不錯,不過許驚鴻暫時卻無法將之付諸行動,因爲他還有更要緊的事情需要在短時間裡做成,那就是國安司衙門重新在大梁城中立起來。雖然早朝時已經通過了再立國安司的決定,可一個衙門想開衙建府還是有着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打點的,所以近幾日裡,他還是在忙着於兵部和吏部兩面跑。
將一個邊關的守軍變爲京裡的官員,其中的手續還是頗爲麻煩的。好在許驚鴻如今在朝廷裡深得皇帝的器重,再加上幾位王爺都想將這個人拉爲己用,所以在一切事務上倒是沒有人敢爲難,所以短短的五六日間,一切就都得到了落實。
這樣,在陽春三月的第五天裡,已經關閉了數月的國安司就再次開門了。而這一次國安司的再立比之之前可更上一層了,不但所在的範圍得到了擴張——除了原有的那幾畝地外,還向左右擴出不少,使得衙門更加的氣派,而且人員上也得到了質的提升。
之前的國安司,雖然也多十由兵卒組成,可他們卻多是京中巡城營的人,不說戰鬥力,光是對許驚鴻的忠誠就有問題。可如今在其麾下的都是當初西南或是北疆隨他一起征戰多時的老屬下,自然更加貼心了。
另外,就是他們終於有了統一的服飾,這也是許驚鴻從戶部要來的。每個國安司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勁裝,再加上背上所披的一領血紅色的斗篷,登時就展現出了一股子肅殺之氣,國安司的威風也就顯露出來了。而他們的兵器也是清一色的長身戰刀,既可近身廝殺,遠攻也無礙,可以說是將自身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而讓一衆兄弟更加高興的,則是他們也都有了一定的品級。這次國安司被定爲二品的衙門,除了許驚鴻這個都司之外,自然還有一衆品級不低的下屬官員。其中,苟十八——也就是老狗,被封爲了四品的副都司,而熊庚的身份也是一般,只是他的職位是武攻分司的千戶官,負責的正是對某些敵人的攻擊事宜,正合了他的性格。
另外,毛順這樣的善於追蹤和偵察的人也有了自己發揮所長的部門——情報司,他自然便是這一分司的千戶官了。另外一些隨許驚鴻多時,又有着一定本領的兄弟,也一一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官職。雖然現在他們中不少都只是五品下的官位,但比起那些拼殺了一輩子,最終只在七八品間徘徊的尋常士卒來說,他們實在是太幸運了。因爲這些官職都是實實在在的朝廷品級,只要不犯什麼大多,他們就有個正經的出身了,今後在朝廷裡必然也將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正因爲意識到這一點,大家對許驚鴻這個帶着大家一起走上如此康莊大道的首領就更是欽佩和感激了,大家都在心裡打定了主意,此生一定要和他並肩作戰,永不言棄!因爲大家知道,只要追隨許驚鴻左右,好處一定會更多,或許再進一步也不是什麼空想。
而更讓京中官民感到這個國安司不簡單的,還有它那塊高高懸掛在正門處的黑亮牌匾。那塊兩丈許長,八尺寬的牌匾通體墨黑,乃是上等的鐵木所制,上面所刻“國安司”三字則是其豔如血,正與他們下面的人手的衣着暗合,卻是由當今天子御筆親題。只此一塊牌匾,就體現出國安司是多麼得到皇帝的重視了。
而在開衙當天,更有許多京中貴人前來道賀,無論是呂家這樣的世家,還是太子、雍王這樣現在於朝中有着極強勢力的新貴,都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他們對國安司的友好。可以說,大宋立國二百來年,還沒有哪一處衙門能象今日之國安司般風光無限了。
但在這風光的背後,卻也有着尋常人所不知道的種種矛盾,只是礙於如今國安司新立,正是喜慶的時候,一些矛盾纔沒有表面化。
而矛盾的根源,自然是在紆尊降貴,親自趕來道賀的太子和雍王之間的。其實以他們的身份,本來是不必出現在國安司的開衙大禮之上的,可爲了能夠招攬許驚鴻這樣的新生勢力成爲自己人,他二人還是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典禮之上。
剛開始的時候,雙方還是有些剋制的,畢竟他們誰都不想把矛盾公開化,所以兩兄弟在見到對方時,也是談笑自如,外人都看不出他們已經爲皇位的繼承權爭得不可開交了。但在呂家的人突然出現後,情況就發生了轉變,因爲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呂家少爺,如今位列戶部侍郎的呂少羣。
呂家這段時間在京城裡很是低調,同時也不敢得罪任何一個人,爲的就是能保住現在的地位。自從見到五大家的突然沒落之後,他們便已經明顯發現世家執政的以往已一去不復還了,要想保住自身,就必須不引起任何的風波。
可有時候麻煩還是會自己找上門來的,呂少羣就任戶部侍郎纔沒幾日呢,雍王和太子就先後與之接觸,明裡暗裡進行招攬了。這讓本來抱着獨善其身的呂家很是爲難,他們誰都不想得罪,自然是誰都沒有答應,只有先拖一日算一日了。
而今天,國安司衙門再立,爲了和許驚鴻這個朝中紅人搞好關係,他們也不會遺漏,只是呂中和的身份敏感,才由呂少羣這個呂家如今的第二號任務代表了。可他卻沒有想到,在這裡竟也會遇到太子和雍王這兩個已經鬥紅了眼的傢伙。
先看到他的是太子,在微一思索後,趙珏就滿臉堆笑地走了過去:“呂侍郎,想不到本太子幾次找你都找不到,卻在這裡遇上,這還真是天意哪。”
呂少羣見太子這麼過來,心裡便是一緊,因爲他同時也看到雍王了。可既然對方先開了口,他已經無法逃避,只得恭敬地行禮道:“下臣見過太子殿下!臣這段時日裡因爲部中公務繁忙,所以不怎麼回家,倒讓太子您失望了。”
“不失望……呂侍郎一心爲朝廷辦事,我這個做太子的應該感激纔是啊。畢竟,今後我也是希望有臣子能盡心盡力爲朝廷辦事的嘛!”這卻是在提醒對方自己的儲君身份了。而在發現對方眼中明顯的意動後,他又加了一句:“不過這公事總也有做完的時候,所以本太子是希望能與呂侍郎你好好談談心的。不如這樣吧,既然今日侍郎得了空,那就在待會和本太子一起去樊樓坐坐吧?”
如此直接的邀請和拉攏,讓呂少羣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了。可他知道,只要自己點了這個頭,再想不跟着太子幹都不成了,而這必然會把整個呂家給拉下水的。而現在的呂家,可不同以往了,誰知道這會不會犯了皇帝的忌,從而出什麼事情呢?可不答應,恐怕也不好,只會引來太子方面的猜疑,最終多了這麼一個敵人。
正當其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把溫和的聲音在另一邊響了起來:“呂侍郎原來在此,本王聽說你對字畫頗有了解,正好本王得了一幅前人孫機的名畫,不知你可有興趣隨後跟我一起回府一觀哪?”卻是雍王趙璜也被他給吸引過來了。
趙珏見雍王過來和自己爭人,心頭便有怒起,只是礙於場合纔沒有發作,哼了一聲:“王弟你真是好雅興啊,如今擔着朝中職位,還總對這些字畫感着興趣。”
“喲,原來是太子在此,臣弟一時沒看清楚,還望恕罪。”趙璜很是隨意地說了一句,“不過這字畫可不是一般的消遣,可讓人修身養性,陶冶情操,可比那喝酒玩樂要好得多了。不知太子以爲如何?”
“你……”太子聽他這麼一說,便知道其已把自己剛纔的話聽進耳裡去了,現在是在借話挖苦,這讓他心裡頗爲不快,卻又發作不得,只有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怎麼樣,不知呂侍郎是打算隨我一起去看畫呢,還是去樊樓呢?”乘勝追擊,雍王把問題徹底給拋了出來,讓呂少羣最最後的選擇。
這下,呂少羣可就太爲難了。以前不見兩位殿下,他還可以藉口不知其究竟而不作任何表示。可今日都被人逼到面前了,他若再不作出個選擇,只怕就會得罪兩方面的人了。到那個時候,呂家的麻煩只怕會更大,他卻會作怎麼樣的選擇呢?
這邊所發生的情況,已經被在場的官員們所看到。大家對於雍王和太子之間的爭鬥早已明瞭,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上前去勸說了,不然只怕會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來。不過大家的注意力卻還是很快就集中到了這三人身上,從而使整個國安司內外都知道了那邊發生着一見有意思的事情。
許驚鴻便是因此而把目光落到了這三人那邊,經人指點後,才知道三人的身份,然後便對眼下的局面有了一個判斷。看來這個呂少羣是很爲難哪,他想在兩方面勢力間遊走,又沒有皇帝的庇護,自然會有如今的局面了。這反而激起了許驚鴻的不快——這裡可是自己的地盤國安司,今天也是國安司再立的好日子,他可不希望被別人搶了風頭去,即便對方是太子和雍王也不成。
所以,在略一思索後,許驚鴻便在衆人奇怪的注視下大步朝這僵持的三人走了過去。他就象是完全不知道三人間微妙的關係般突兀地出現在他們身側,呵呵笑道:“太子殿下,雍王殿下,你們與呂侍郎在說什麼呢,竟如此投入?”
“誰叫你……”太子本就很不滿意呂少羣的態度而一肚子的怨氣了,現在有這麼個不開眼的傢伙跑來打擾,自然沒有好臉色給對方,看也不看對方就要開罵。可這話才一出口,他才猛地發現這個說話的竟是自己更想拉攏的許驚鴻,這才連忙將罵收回,只是臉上倏然而收的怒意實在有些尷尬。
而雍王的反應卻比太子要快得多了,一見許驚鴻攙和進來,便笑着道:“許都司你來得正好,你來說一說,呂侍郎應該隨我們哪一個走?”便把自己和太子的邀請都說了出來,當然言語裡多有對太子的貶低,只因爲樊樓的確不是什麼好去處。
太子的臉色更顯陰沉,他盯着呂少羣不放,顯然只要他不跟自己去,這回便要發作了。但許驚鴻的幾句話,卻又讓兩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只聽他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只怕這次是要讓兩位殿下失望了,呂侍郎恐怕不會跟你們去任何一處的。”
“什麼?”太子勃然變色,怒盯着呂少羣,而雍王只是臉色微變,隨後才問道:“卻是爲的什麼呢?還有,許都司又是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因爲早在剛纔,我便邀請呂侍郎在等會一起在這裡有要事相談的,所以他自然是沒有空再陪兩位殿下了。”許驚鴻呵呵笑道:“恐怕正是因此,呂侍郎又擔心拒絕了兩位會引起殿下們的不滿,所以才如此爲難的吧。”說着已經暗自給呂少羣打了個眼色。
呂少羣自然不是遲鈍之人,現在有人在給自己解圍,他立刻心領神會,順水推舟地道:“的確如此。剛纔太子詢問我時,我便是因此而無法應允的。畢竟,人當有信,做官更是如此……”
“原來如此……”雍王笑着看了看許、呂二人,然後點頭道:“不過呂侍郎說得不錯,此事的確是本王過於唐突了。既然你早有約會,本王便不再勉強,不過那幅畫本王會一直留着,希望呂侍郎得空能來一觀的。”說完話,便瀟灑而去。
而太子,則只是哼了一聲,沒說什麼便轉身走了。顯然論起風度來,這位太子可比自己的弟弟要差上不止一籌了,許驚鴻看在眼裡,卻已經留上了意。
“多謝許都司代爲解圍,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呂少羣見兩個麻煩都走了之後,忙拱手道謝。
許驚鴻只是揮了下手:“不過是舉手之勞,在我國安司的衙門裡,總是要護得各位不受他人騷擾的。不過,呂侍郎的立場今後還是明確點好,不然這風箱裡的老鼠是最受氣的。”說完這個不怎麼好聽的比喻,他才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只留呂少羣在那深思。
官場上的應酬並不太長,稍稍照了面,說幾句話後,大家便各自散去了。畢竟,所有人都是有職位在身的,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只有太子和雍王是與別人不同的,有着大把的時間,可是剛纔許驚鴻的態度讓他們很有些爲難,不知道該怎麼與之相處,所以最終便也和其他官員一起告辭而去。
直到將所有人都送走,衙門裡只剩下自己人後,許驚鴻才收起了笑容,然後將毛順給喚了過來:“毛順,你操練這些手下要多久才能對任何一個目標都進行盯梢而不被對方察覺?”
“這個……卻要看個人的悟性了。不過咱們斥候營出來的兄弟個個都比常人更能勝任盯梢,所以只要細加調教,半個月後就能派上用場了吧。”毛順估算了一下道。
“好,那你這幾日其他事情都不用去理會了,抓緊一切時間來培養他們。我想很快地,我們的這些人手就要派上大用場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毛順肅然應允,對這一點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隊正,怎麼這麼急着要這些人能出師?可是想到要盯誰的哨了?”老狗在旁不無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的。直到親眼所見,才知道太子和雍王之間已經水火不容。既然我們的目標是第三人,那就有必要在他們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時先下手爲強。”許驚鴻嘴角微揚:“不過現在還不是我們插手皇位之爭的時候,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還在對付那些世家餘孽。”
“都司,咱們早等得不耐煩了,不知什麼時候能開始動手?”一個精明而壯碩的漢子聽了這話也湊了過來問道。他是許驚鴻這次提拔起來的幾個好手之一,叫作馬越,以前只是軍中隊正,現在卻成了國安司的行動司百戶之一,六品下的官職。
“是啊都司,咱們國安司一立,就該顯顯身手!”另一個滿臉橫肉,一看就不好惹的漢子也湊了過來。他叫朱慶揚,也是被新提拔起來的人,自然希望能在衙門裡多露臉了。
而熊庚這樣的好戰分子就更是嚷嚷着要動手了。許驚鴻卻是鎮定一笑:“既然我們的衙門都新立起來了,自然不能再等。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得先做一件事情,只要把此事做成了,想對付那些世家餘孽就變得很是容易。”
“那究竟是什麼呢?”大家都很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許驚鴻嘴邊綻起一絲笑容:“就是去刑部,把一些人犯給轉到咱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