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坤陰冷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你願意就好,回去換身衣服,傍晚時分,在宮門下鑰之前,會將你送進宮去,到時你直接去找賢妃娘娘,該怎麼做,她會告訴你的!”
“是,女兒這就去準備,”木月嵐憂鬱的心情已經完全消散,此刻只剩歡喜跟雀躍。
等到木月嵐離開,木清揚一臉不解的神情,“父親,你爲何要送她進宮,她太蠢笨了,又自以爲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她進宮,只會壞了我們的大事!”
木坤古怪的笑了,“別問那麼多,你找人去青樓,帶幾個乾淨的姑娘回來,打扮好了,跟二小姐一同進宮。”
“這又是爲何?難不成這些女子,都要送給皇上?”
木坤不悅了,“叫你去辦,只管去辦就是,哪那麼多話,還有,這段時間,你只需管生意的事,家裡的事,還有宮裡的事,你都不要管,吩咐宅中的下人,一定要看好老太爺,千萬不要在他面前亂說話,否則一概家法從事!”
木清揚不敢有違,“是,孩兒知道了。”
就在木清揚還未離開之時,木老太爺,杵着柺棍,滿臉憤怒之色的闖了進來。
說是闖,自然是有人攔着了。
幾個守在主廳的下人,沒能攔住老太爺,嚇的跪在門口,瑟瑟發抖。
木坤微一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把大門關上!”
木老爺子雖然老了,但也知家醜不可外揚,等到門關上,他才敲着柺棍,痛心疾首的呵道:“木坤啊木坤,我還沒死呢,你便要囚禁我,連大宅的門,都不讓我出,我不管你要做,只有一點,你別拿木家的百年基業去冒險,我還是家主,你沒有資格這麼做!”
“爺爺,您消消氣,爹也是爲您好,知道您身子骨不舒坦,所以才吩咐下人,不讓您出門,”木清揚對這個爺爺還是很恭敬的,生怕他老人家氣壞了,要去扶他坐下,但被老爺子一把揮開了。
“什麼叫爲我好,只是去一趟內城,去一趟襄王府,你們都不讓,不僅不讓,你們還千方百計的敷衍我,阻撓我,清揚,爺爺一直以爲你很懂事,也很孝順,但是爺爺現在覺得,我看錯了,你跟你爹一樣,狼子野心,是不是氣死了我這把老骨頭,木家家業完全落到了你們手裡,你們才高興?”
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柺棍敲的咚咚響,發起火來,整個身子都在抖動。
木清揚真是拿他沒辦法了,只能哄着,“好好,您說去就去,不值當爲了這麼點小事氣壞了身子,先坐下好不好?”
“我不坐,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了,我跟你們沒完!”木老爺子這回是打定主意跟他們父子倆扛上了。
不同於木清揚的緊張,木坤錶情淡淡的,老爺子站着,他卻是坐着的,“爹,既然您也知道自己老了,那就該乾點老人家該乾的事,木家如今就我一個兒子,也只有清揚一個孫兒,你不傳位給我們,難不成還要傳給外人嗎?至於襄王府,我勸您還是不要去的好,他們跟咱沒有關係,不光是沒有關係,往後去,只會是對立的兩方,您說說,您總往他們家跑,合適嗎?”
木老爺子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逆子,你這個逆子,竟敢說這樣的話,當初……當初若不是你姐姐慘遭不幸,這家主一位又如何輪得着你,你姐姐雖是女子,但比起你來,勝了不止百倍千倍,如今我還沒把家業都交給你,你就敢拿木氏一族的未來去賭,我告訴你,你支持的人,永遠成不了事!”
提到過往舊事,木坤淡淡的表情終於變了,變的猙獰,“你再提她,又有什麼用,她已經死了,他們一家都死了,木氏一族的族長只會是我,我要支持誰,誰就是勝者,這有何難?”
木老爺子大驚失色,“你……你敢動用……”
“爲何不能?現在正是最要緊的關頭,我是木氏的家主,我要動用任何資源,那都是我的事,父親還是安心養老吧,這些都不關您的事了!”
“你,你會毀了木家,毀了祖宗留下的秘密基業,我絕不允許你這麼做,你沒有資格,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如實回答我,”木老爺子已經氣到了極限,反倒冷靜不少,“襄王妃的王妃,是不是……”
“不是,兒子都說了,您老了,人也糊塗了,大姐跟她的孩子,早就死了,如何還能活生生的出現在您的面前,”木坤根本不等他說完,便毅然掐斷,“來人,送老爺子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離開院子一步!”
“逆子,你這個逆子……”木老爺子被兩個下人擡了出去。
木清揚看了看老爺子,又回頭看着木坤,心情很沉重,“爹,大姑他們一家的死,真的與你有關,對不對?”
不用懷疑,他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因爲這太像他爹能幹出來的事。
如果大姑一家不死,他可以想像得到,現在的場景,絕以不可能是他在掌管家事。
而且從爺爺的態度上,也表明了,他偏愛大姑一家,勝過他爹千倍。
木坤似乎陷入了沉思,“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接下來的的日子,咱們都有的忙了,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咱們也該早做準備纔是!”
乘着太子還在位,他們得加快腳步,一旦唐皇駕崩,縱然沒有遺詔,太子也是唯一的新皇,所以萬不能在此事,讓太子出一丁點的紕漏。
所以今日的事,上官芸兒始終置身世外,唐昊也不露面。
至於竇皇后要拉木鳳亭做替罪羔羊的事,木坤倒也不在意。
他雖做了皇后的入幕之賓,但兩人都是各懷心事,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互相也在防着對方。
現在,他送了木月嵐進宮,便可以拉開竇皇后的視線,即便要找替罪羊,也不會找上木鳳亭了。他這是在向竇皇后示好,也是爲了能繼續跟他合作。
在木坤看來,唐昊那個人,空有一副不錯的皮囊,卻根本沒有大智慧,他已經悄悄的收養了一名義女,只要唐昊登基,這義女就有了大用場。
同一時間,在另一處木宅內,氣氛也是一樣的沉悶,凝固。
紅葉告別了木香,眼見天色不早,店裡的生意又有下人照看,就想回家裡,看看兩個女兒。
剛邁進大門,她的陪嫁丫頭,就紅着眼睛,迎了出來,“小慧,這又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
小慧抹着眼淚,攔着她,不想讓她進去,“小姐,您還是回店裡去吧,府裡來了不乾淨的人,別污了你的眼睛!”
這話,讓紅葉想起先前在街上時,碰上的戲子,莫不是木景華將人帶了回來?
紅葉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在外面做了幾年生意,早已不是隻會忍氣吞聲的懦弱婦人。
當即,推開小慧,大步邁了進去。
這老宅子,還是木景華老爹在世時,買下的,總共是三進三出的大院子,最後面是下人們住的,中間的院落,是主子的住處,最前面,就是主廳了。
紅葉快步越過前院,還沒進門,就聽見她婆婆,木曹氏的笑聲。
這倒奇了怪了,之前她一直都說,戲子不配進他們家的門,如今這是怎麼了,居然跟那戲子有說有笑。
小慧一直緊緊跟着她,生怕她傷心過度,受不了,回頭再昏了過去。
主廳裡,木曹氏端坐在上首位,那戲子一身淡色素衣,模樣乖巧的站在她身邊,手裡還捧着一隻錦盒,正對着木曹氏說着什麼。
木景華一臉幸福的坐在旁邊,看着她們二人有說有笑,臉上的表情,簡直就是沉醉不知歸路的滿足。
紅葉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和樂融融的氣氛。
木曹氏有些責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滿她的突然出現。
至於那個戲子,表情是害怕的,但眼底深處,卻透着挑釁的目光。
木景華目光深深,看了眼紅葉,隨後便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木曹氏看了眼紅葉的衣服,羨慕嫉妒恨,連帶着說話的聲音也怪腔怪調,“喲,爲了參加皇后娘娘的宮宴,你可真是下了血本,這一身衣服,得要不少錢吧,你現在生意做大了,錢掙的多了,倒是沒虧待了自個兒!”
那戲子小青,一臉都是純真無邪的笑,對着紅葉,福身行禮,“見過姐姐,姐姐這一路想必是辛苦了,奴家剛讓人熬了一鍋銀耳蓮子羹,姐姐回來的正好,可以吃了,小慧,還不趕緊去廚房把湯羹端來!”
紅葉瞧着她的一舉一動,笑了。這位唱戲出生的小戲子,纔來這麼一會,瞧她頤指氣使的模樣,倒像她纔是女主人似的。
小慧沒動,而是往紅葉後面縮了縮。
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頭,一個戲子,憑什麼命令她,又憑指使她。
小青見小慧不聽話,眼底劃過一絲喜色,唱戲的人,對於變臉,那還不是說來就來,眼底還是得逞的笑,臉上的表情刷的一下,變的泫然欲泣。
只見她絞着手帕,對着木曹氏一臉委屈的道:“姐姐似乎對我有誤解,我不過是看她剛剛回來,風塵僕僕,今兒外面又很冷,怕她着了風寒,所以才讓小慧端碗粥給她,真沒有別的意思,姐姐肯定是誤會什麼了。”
木曹氏還沒表態,木景華倒先坐不住了,滿面不悅之色的瞪着紅葉,“她也是好心,你若不喜歡,只管拒絕就是,小慧雖是你的陪嫁丫頭,但你嫁進我們木家,她就是木家的婢女,主子吩咐的事,她也敢不做嗎?”
“連個下人都教不好,你這少夫人的位子,怎麼坐的穩喲!”木曹氏也不甘落後,她也不是非要偏幫小青不可,她就是看不慣紅葉那副囂張的樣,又把所有的錢,都歸她在自己賬下,要是紅葉把所有賺來的銀子,交給她,或許木曹氏就不那麼討厭她了
紅葉慢慢走過去,坐在了木景華的對面,“小慧,去給我倒杯茶來,今兒我要跟婆婆,相公好好算一筆賬!”
“是,奴婢這就去,”小慧這會聽話了,乖乖的去給她倒了熱茶,也不遠,先前小青爲了討好木曹氏,拿了暖壺在煮茶,這會茶水剛開,用來沏茶,是再好不過的了。
木曹氏一聽說她要算賬,腦子就嗡嗡作響,“你要算什麼賬?我跟你有什麼賬可算?紅葉,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嫁進我們木家這些年,我可沒虧待過你,瞧瞧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們木家的,之前你嫁過來時,孃家就陪了十幾畝薄田,若不是看在這門親事,是我們老爺身前定下的,成不成還不一定呢!”
小慧把茶送到紅葉手中,捧着滾燙的茶,木香才覺得身子不那麼冷了。
她冷冷的一笑,“是嗎?婆婆你記得可真清楚,就十幾畝薄田?你怎麼不說,當初我嫁過來時,你們家窮的,只剩這個宅子,和一個只陪不賺的米鋪,不光是沒有錢,當初還欠了一屁股的債,是誰靠着開裁縫鋪,靠着辛辛苦苦,沒日沒夜的做衣服,才替你們還了那些債,如今苦日子過去了,你們就想過河拆橋是嗎?”
小慧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淚,小姐嫁過來時,受的那些苦,她可都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當小姐深夜還在做繡活時,木景華在哪?他在跟所謂的朋友,吟詩喝酒。
當小姐懷胎十月,還要忙着店裡生意時,木景華又在幹什麼?舞文弄墨,自以爲是文人騷客,自以爲風流倜儻的招搖過市。
當小姐被婆婆刁難,被剛出生的娃兒,纏的夜裡不能睡,白天憔悴不堪時,他又在哪。
每每想起這些,小慧都替紅葉不值。現在可倒好,居然還領了個狐媚女人回來,非要納了小妾不可,這簡直就是忘恩負義嘛!
小青從木曹氏身邊走開,走到了木景華身邊,也不說話,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
木景華原本被紅葉的話,說的心裡浮現一絲愧疚,但是當他看見小青一副小女兒姿態的依偎着他時,骨子裡的大男子主義,再次戰勝了僅存的愧疚。
“紅葉,你不要歪曲事實,咱們南晉國,有幾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不過是想納個小妾,你瞧瞧你像什麼樣子,縱然你再能幹,在這個家裡,仍舊是我說了算,這事你沒有反對的權力,小青我非納不可,你若容不下她,我便在京城給她買個小宅子,帶着她一起搬出去住,這個大宅,就留給你好了!”
紅葉握杯的手,隱隱的在發抖,她忽然想起了木香,她說,忍無可忍之時,無需再忍,因爲你的忍讓,只會讓對方覺得,是你在退讓,是你在懦弱。
他不會因爲你的退讓,你的隱忍,而改變初衷,更不可能回頭,他只會變本加厲。
木曹氏一聽說兒子要搬出去,表情立馬就變了,蹭的站起來,怒不可遏,“他是一家之主,怎麼可以搬出大宅,紅葉,之前我也是不同意他娶一個戲子回來,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是認了吧,自古以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你的命,你只有認命,說那些氣話都沒用,這樣吧,讓下人收拾一間院落出來,給她住着,好好養胎!”
“養胎?”紅葉愣了。
木曹氏得意的笑道:“是啊,她懷了景華的骨肉,穩婆都看過了,說她這胎肯定是個男娃,既然是咱們家的種,如何能讓她流落在外,所以這事你反對也沒用,頂多以後她過她的,你過你的,互不來往就是,來人啊,將二夫人扶下去!”
她這樣說,等於是定了小青的身份。
這個家雖小,但也有管家,平時幫着紅葉料理府中的大小理事宜。
婢女的話,加上巧兒跟此時站在紅葉身後的一個,以及伺候木曹氏的兩個丫頭,廚房幫傭也有兩個,再加一個小廝,一個看門的,總共也就這麼幾個人。
當木曹氏吩咐扶小青下去時,沒有人動彈,除了站在木曹氏身後的婢女,其他人都低下頭,默不作聲。
紅葉感覺自己快要倒下了,心裡陡然升起一股悲慼,像墜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沼,快要呼吸不過來,四周冷的也像冰窖。
她強撐着最後一點力氣,纔不至於昏倒。
“小姐,你不要往心裡去,就當他們說的全是廢話,咱不要去理會就好了,您還有兩位小姐呢,”巧兒一個勁的給她揉肩膀,生怕她想不開,心中憋悶。
木曹氏瞅見下人們不動,真正的火了,暴怒着拍案而起,“好啊,你真是好啊,還學會收買府裡的下人了,紅葉,你這是要造我的反哪,我還沒死呢,景華也活的好好的,你迫不及待的要霸了我們的家業嗎?”
提到家業,木曹氏滿心滿肺都是痛啊!如果紅葉真的提出分家,要回屬於她的產業,那她跟兒子,就只剩這個宅子,跟一間米鋪,以及幾十畝的田產。
這些產業若是擱在普通人家,倒也夠他們生活幾輩子的,但是擱在木曹氏眼裡,如何能滿足。
她身邊的那些貴婦人,哪個不是穿金戴銀,出入都是四擡大轎,前呼後擁。
所以從內心來講,木曹氏是不想跟紅葉鬧翻的,這會之所以,非要步步緊逼不可,一是爲了面子,二是爲了鎮住紅葉,好讓她不能駁了這個決定。
紅葉此刻不想理會這個婆婆,她看着木景華,將心中的傷痛,掩藏的很好,“你們一早就勾搭上了?什麼時候的事?竟然連孩子都有了,木景華,你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嗎?你這樣做,將我置於何地?”木景華的所做所爲,像是在她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又響又果決。
木景華的臉火辣辣的,見髮妻眼眶紅紅的,他心軟了幾分,“你何必非得這樣想,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不能看見襄王懼內,便要南晉國所有人都懼內,小青身世可憐,你就當做做好事,容下她,往後你我還是結髮夫妻,即便小青日後生了男娃,你也是他的母親,小青依然是妾,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大戶人家可以娶小妾,娶幾個都無防,但是,不能隨意廢了髮妻。
髮妻的成婚儀式,都是在姓氏的長老們的見證下,拜堂成禮的。也是入了宗祠,入了族譜的。
相對的,妾室是不能入宗祠,不能入族譜的。
除非她生了男娃,否則,若是生了女娃,都是沒名沒份的。
紅葉緩緩的把杯子擱回桌上,站了起來,目光中已沒了生機,死氣沉沉,“今天在街上時,襄王妃說的話,也正是我想說的,我紅葉,雖不是什麼女中豪傑,但我的底線,你應該知曉,從前,你沒有犯我的底線,即使你娘再苛待於我,我也可以忍耐,但是現在,木景華,我告訴你,我不會再忍耐了,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明日我會派人去請族中的長老,咱倆和離吧,你既然那麼喜歡她,和離之後,她就是正妻,不是更和你心意嗎!”
說完了心裡的話,紅葉覺得輕鬆極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她又吩咐巧兒,跟管家,“你們快去收拾東西,把兩位小姐的東西都帶上,願意跟我走的僕人,也可以跟我走,不願意的,那就留下伺候他們一家子,管家,去找兩輛馬車!”
木景華在聽她提到和離時,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但更多的是苦澀。
成親五六年,他與紅葉,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婚後,相處的倒也和睦,如今突然要和離,說不留戀,也是不可能的,說不捨,也總有一點,但更多的是憤怒。
他雖不善於經營,米鋪的生意,也一直不好,大都時候,還是紅葉在管着,在紅葉的監督下,勉強能有盈利。
可他好歹也是個男人,休妻是一回事,和離又是一回事,這叫他的面子往哪擱?
“你要和離,那我成全你,這個家裡的東西,你一樣都不準帶走,孩子也是,他們姓木,不是跟你姓紅,”木景華筆直的立着。
木曹氏現在也有些懵了,這是要動真格的啊,如果要動真的,那麼……
“噯噯,兒子,你別亂說話,她要孩子,就把孩子給她,女娃子養大了也沒用,出嫁了還得陪上一車嫁妝,反正小青不都懷上了嗎?你往後還會有孩子的,再說了,你瞧紅葉的脾氣,肯定不會把孩子給你,咱犯不着跟她爭,就讓她帶走吧!”
木景華本意是想留住孩子,畢竟是他的骨肉,但他這個人,有一個最大的毛病:畏母。
木曹氏的話,在他聽來,雖不是聖旨那麼嚴重,但也差不到哪去。
小時候聽孃的話,那叫聽話,長大了還聽孃的話,那叫孝順。
可若是成了親之後,連何時睡覺,何時吃飯,都要聽孃的話,那不是孝順,是沒主見,是懦弱。
所以,他再沒有說話。
站在兩人身後的小青,眼露得意之色,和離了也好,誰不想做正妻呢,至於她肚子裡的這個,呵呵……
巧兒很快就把兩位小姐帶來了,一個四歲,另一個還不到三歲,說話都還不利索,卻可愛的緊,米分嫩嫩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娘……”
兩個小傢伙,一左一右,撲到紅葉身邊,抱着她的大腿,小臉蛋上盡是委屈。
紅葉彎下腰,神情瞬間變成了慈母,親暱的摟着兩個女兒,“怎麼了,誰惹我家的兩個寶兒了,告訴娘,娘幫你們教訓他!”
老大萱兒是個直性子,“娘,就是那個壞女人,她進我的房間,摔壞了你給我們買的彩泥人,妹妹哭了好久,你瞧,眼睛都紅了。”
小青急忙解釋,“我不過是想看看她們,沒有惡意,東西也是不小心摔壞的,要不,我陪個新的給你們,好不好?”
萱兒氣呼呼的撅嘴,“纔不要,你就是故意摔壞的,你還說,一個破泥人,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黃泥巴做的嘛!”
“我沒有,你別胡說,景華,我真的沒有,我不過是覺得那泥人好看,隨手拿來玩玩,哪知萱兒從後面推了我一下,泥人才摔壞的,”小青急切的向木景華解釋,扯着他的衣袖,哭的眼淚嘩啦。
木景華見她哭,想到她還懷着自己的孩子,心立馬就軟了,伸手抹掉她的眼淚,“別哭了,不過是個泥人而已,沒人會責怪你,”再轉頭看着兩個女兒時,又換了一副表情,“萱兒,你們怎可這般沒有禮貌,她日後就是你們的姨娘,也是長輩,不可無禮!”
萱兒小嘴撅的更高了,“我不要,爹爹是壞人,萱兒討厭你!”
木景華臉色瞬間就變了,矛頭直指紅葉,“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真是跟你一般的性子!”
紅葉冷笑,“跟我一般怎麼了,難道還要跟你一般,忘恩負義,學做那薄情寡義之人嗎?木景華,三日之後,木家宗祠,我等着你,咱們和離,該分的分,該散的散,和離之後,你最好別再來求我!”
紅葉不用想,都知道娶了小青,以木景華的秉性,要不了多久,這家,就不是家了。所以,她得趕在此之前,跟她分道揚鑣。
管家領着幾個下人,站在門口,“夫人,都收拾妥當了,剩下的,兩位小姐的衣物跟您的,巧兒都收着了,剩下的,是不是也不必帶了,府裡的人都想跟夫人走,您看……”
“那便跟我走吧,除了貼身的衣物,其他的確實沒必要留着了,既然你們想跟着我,我定不會虧待了你們,這個家,就留給他們吧,”紅葉抱起小芙,巧兒拉着萱兒,一同出了家門。
木景華一見他們真的要走了,面露不捨,剛要往前邁步,胳膊就被小青抱住了。
小青撒着嬌,道:“相公,人家站了好久,腿都麻了,你陪去歇歇好不好?”
木曹氏心裡也有氣,“你快陪她去吧,既然她們要走,那便讓她們走好了,老孃就不信,離了她紅葉,咱們家的日子就過不了了。”
木景華被小青拉住,又聽見親孃這麼說,什麼主意也沒了。他點了點頭,“那好吧,娘,你去看看,府裡還剩幾個人,不夠的話,再去招幾個丫鬟回來。”
木曹氏見他一臉的憂色,滿不在乎的寬慰他,道:“你擔心個什麼勁,三日之後的和離,娘保準能替你多要些產業回來,剛纔紅葉在的時候,娘不好多說,噯,我告訴你啊,你是木家的人,即便要和離,木氏的人也會站在你這一邊,你怕個什麼,這幾日我會派人留心着,要是能抓着對咱們有用的把柄,哼哼,我保管叫她把產業吐個乾淨!”
“娘,你要做什麼?”
木曹氏得意的笑笑,“幹什麼?我能幹什麼,咱們木家的人,纔不會站在她那一邊,到時候,幾個長老發話了,她還敢吞下那麼多產業嗎?”
小青笑眯眯的走過來,抱着未來婆婆有的胳膊,奉承道:“咱娘說的對,木家的人,自然是站在本家這一邊,姐姐若是哪一日想通了,後悔了,隨時都能回來,我福薄,能做相公的妾,就已經很滿足了。”
木景華心疼的擁住她,“說什麼傻話,她都要跟我和離了,你就是我的妻,我不會虧待了你!”
木曹氏站在門口,眼見府中的下人,幾乎都走完了,氣的不行,在此之下,她只會更生氣,紅葉不在了,這肚子裡的氣,轉個身,就要發泄在別處。
“小青啊,既然你都要進我們家的門了,有幾條規矩,我還是要事先告訴你,往後你那些唱戲的朋友,還是少來往,最好是不來往,咱們木家雖不是名門大戶,但自古以來,還真沒娶過身份低賤的女人,如今你既然有了身孕,那就另當別論,你就待在府裡,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來,香火有了,我才能放心哪!”
小青的臉色有些僵硬,但還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給她看,並乖巧的應下,“是,婆婆,青兒知道了。”嘴上雖是這麼說,眼底卻隱藏的厭惡之色,很快,一閃而過,再擡頭時,仍是乖巧聽話的表情。
紅葉帶着兩個女兒,站在原本該是屬於自家的大門前,她撫着小萱的臉,細聲問她,“跟娘離開這個家,害怕嗎?捨得嗎?”
萱兒年紀雖不大,卻十分機靈,看多了別人家娶姨娘,輪到自己的時候,她看的可明白了,“娘,你到哪,我跟小芙就跟到哪,爹爹不喜歡我們,奶奶也不喜歡,我知道她是嫌我跟妹妹是女娃,她想要孫子,奶奶對你也不好,現在又要娶姨娘,我不喜歡她,我要跟娘在一起。”
紅葉愛憐的將女兒抱進懷裡,親了親她的小臉,“好,娘帶着你們倆自立門戶,往後不跟他們來往,等你倆再長大些,娘送你去讀書識字,讓你明明白白的活着,自立自強!”
“娘,啥叫自立自強?萱兒聽不懂。”
紅葉溫和的笑了笑,“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巧兒跟管家走過來,“夫人,咱們還是走吧。”
老管家也不忍看看她委屈過日子,嘆氣,道:“夫人,您是個好媳婦,他們一家日後肯定要後悔死了,老奴跟府裡的幾個下人,都願意跟着您走,我們本就是你招進府的,自然是您去哪,我們就去哪!”
紅葉眼睛漸漸的紅了,“你替我謝謝大家,讓他們放心,往後,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虧待了你們,我在京中還有個小院子,夠咱們住的了,等到我跟襄王妃的生意做大了,咱就換一個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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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少一點點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