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吳媽手腕吃痛,下意識的手一張,一樣銀質的東西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圍觀的人羣中,傳來一陣唏噓聲。
吳媽看到銀子掉在地上,第一個反應是趕緊蹲下身,想把銀子揣進懷裡。
木香卻先她一步,將銀子遠遠的踢開了,“怎麼?你還想把銀子揣進兜?說說看,銀子你是怎麼拿到的,讓我猜猜看……”她一邊裝作思考的模樣,一邊斜瞄着吳媽,“依我猜,一定是剛纔你家小姐跌倒時,她倒在你身上,你發現她的銀子掉下來了,而你呢,見着沒人注意,便順手把銀了攥到手裡,我猜的對嗎?”
在木香做出猜測的時候,吳媽的臉色變了又變,從正常到通紅再到慘白,很精彩的一幕。
邵青兒臉色比她也好看不了多少,“吳媽,不會真是你拿的吧?”話一說出來,她就後悔了,不管是不是吳媽拿的,她都不應該當着衆人的面,讓她去承認。那不是等於自己打自己耳光嗎?
可吳媽哪裡懂得,估計也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根本經不住別人的拷問。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小姐你饒了我吧,我不是偷銀子,我就是撿到了,沒有來得及還給你,我真的不是偷,你要相信我啊!”
邵青兒氣呼呼的甩掉她的手,惡毒的吼道:“你不用求我,等回家,我就讓爹孃把你趕走,我們家可不要手腳不乾淨的下人,你不配!”
吳媽嚇的面無人色,“小姐,你就饒了我……”說着,又給她磕頭。
看到吳媽這副可憐巴巴的樣,邵青兒心裡其實很爽。雖然她是真的想把吳媽趕出去,但不是在這裡,丟人現眼。
“你起來吧,等回去再收拾你!”她狠狠戳了下吳媽的額頭。
圍觀的人面色都很難看,特別是幾個年長的婆婆。
一般來說,到富人家當下人的,都是家裡條件不好,或是無親無故的人,但也有一些,是爲了月錢去的。要是命好的,進的大戶人家,日子過的寬裕,主人家出手也大方,那就是走了大運。拿的月錢,比在鄉下種田肯定要多。
吳媽就屬於這一種,她有家,只不過她家很窮,能在邵青兒家裡幹活,拿到固定的月錢,這可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的。
剛纔她也是一時起的貪念,二錢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擱在誰身上不動心?
邵青兒教訓過吳媽,覺着周圍人看她的眼神不對,扯着吳媽就要走。
木香哪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她快步走到邵青兒面前。木香身材修長,這一兩個月,因爲營養好,個子竄高了不少,足有一米六五。相對於她的身高,邵青兒就差多了,比木香矮一個頭。她看木香的時候,得仰起頭。那種感覺,就好比小孩仰望大人一樣,給人很壓抑的感覺。
木香笑看着她,“小丫頭,你要走去哪裡?剛剛不是還說,要我妹妹給你磕頭賠罪的嗎?現在真相找出來了,你就準備拍拍屁股走人,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高了,把別人想的太低了?”
邵青兒看着木香朝自己靠過來,再看清她眼裡陰鷙時,害怕了,“什麼高,什麼低的,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還去我姑姑家呢,沒空跟你廢話,快點讓開!”說是叫木香讓開,可她已經等不得木香讓,自己先繞過她,急着要走。
木香肯定不會放過她,再一次攔住她,面色很不好看,“你娘沒教你,做錯了事,就該道歉,該受罰,該承認錯誤嗎?你好歹也這麼大了,連這點是非道理都不懂嗎?”
見她咄咄逼人,邵青兒氣憤的跺腳,“我就不道歉,你能怎的?你以爲你是誰呀?窮鬼一個,你再敢惹我,信不信我讓人抄了你家,讓你們都去當乞丐?”
木香纔不理會她的叫囂,只冷冷的說出兩個字,“道歉!”
“你!”邵青兒脖子都憋粗了,恨恨的瞪着木香,心想這人怎麼油鹽不進,自己都大方的不追究了,可她倒好,死咬着不鬆口,“我就是不道歉,你能把我怎地,別說我沒告訴你,要是你敢動我一根頭髮,我爹孃都不會饒了你,不怕告訴你,我是邵氏酒坊的親戚,邵家酒坊你聽說過吧?你敢惹嗎?”
木香她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只輕描淡寫的道:“邵家酒坊?好像聽說過,可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可沒興趣跟你喝酒,再說一遍,不道歉,你就別想走,我說到做到!”她眼裡散發出凌厲的冷色,如果眼神可以凍死人,邵青兒現在就是一根冰棍了。
邵青兒被她這語氣嚇到了,後退幾步。
彩雲看着對峙中的兩人,很是擔憂。她不想給大姐找麻煩,可麻煩卻總是纏着他們,走哪都能惹到。她走過去,拉着木香的衣袖,小聲央求道:“大姐,算了,咱們回去吧!”
木香反拉住她的手,眼神堅定,“彩雲,有些事可以不追究,但事關你的名譽,這口氣咱們必須得爭回來,做人要有骨氣,該硬氣的時候就不能服軟,雖然咱們沒她家有錢,也沒她家富裕,可是咱們都是平等的人,她沒有比你高一等,你也不比她卑賤,她沒權利侮辱你,而且我說的也不過份,就是讓她道個歉而已,又沒讓她下跪給你磕頭,算是很寬容了,一個人做錯了事,難道就不該說聲對不起嗎?”
她最後幾句話,是看着邵青兒說的,她不相信那丫頭聽不懂。
黃氏跟劉氏她們都傻眼了,她們壓根沒聽懂木香說的是啥意思。咋感覺,木香這丫頭,越來越會講話了,講的還是讓人聽不懂的大道理。
邵青兒的身份,劉氏是曉得的,眼見她一副委屈的快哭的模樣,不忍心的插嘴道:“我說木香啊,你別得理不饒人哪,她多大,你多大,幹啥非得較這個理,我看這事就算了,邵丫頭快回去吧,你大姑在家給你準備飯呢,老等不到你回去,她該着急了。”
她說這番話,很明顯是給邵青兒解圍。
黃氏見她都幫邵青兒說話了,也笑呵呵的道:“你大姑聽說你來了,又是殺雞,又是宰鴨子的,燒了那麼些好菜,我聞着都饞,你可別去晚了!”
大梅剛從田裡回來,看見村口圍着這麼些人,出於好奇,就湊上來看。她過來的時候,正趕上木香說完那番話,接着是劉氏跟黃說的話。
這一來一去的,她自然是聽明白了。再說,她也瞭解木香的爲人,更是知道劉氏跟黃氏是個什麼德行。當下就撂下鋤頭扒開人羣衝了過來。站到劉氏跟黃氏面前,雙手掐腰,不爽的吼道:“啥叫得理不饒人,我看你們是吃飽了撐的,都不用做飯啦?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有空管人家的閒事,不如管管自己家的男人,你!”
她一手指到劉氏,“要是我沒看錯,你家男人這會正跟村口趙家老閨女講話呢,也是哦,趙家老閨女雖然沒成親,可人家比你年紀,比你好看,還有更重要的,人家比你性子好,我要是劉麻子,看都懶得看你……”話還沒說完,哪還有劉氏的影子。木香看到劉氏氣勢洶洶離開的背影,在心裡爲劉麻子默哀,好自爲之吧!大梅雖然心直口快,可還不至於信口雌黃。這事八成是有的,劉麻子那人也是欠收拾。
噼裡啪啦講了一堆,大梅又指向黃氏,“還有你!”
黃氏被她那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到了,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下,又怕大梅一張嘴說出啥難聽的話來,“我又咋了,我說林大梅,你別沒事找事,說別人,你咋不說你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就是沒人要?就你這性子,有哪個男人敢娶?”
大梅氣的臉都快變形了,試問,哪個女娃願意被人議論親事,可偏偏黃氏嘴巴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是想叫她羞愧死嗎?
“你!”
大梅正要罵回去,木香卻拉住她,冰冷的目光定在黃氏臉上,“我也覺着大梅說的不假,你就這麼閒嗎?別人吵架也跑來湊熱鬧,我看真是閒的,你要真想替人出頭,不如這樣吧,如果你肯替邵青兒給我磕三個響頭,這事就作罷,咋樣?快磕吧,我等着!”
“啥?你讓我給你跪下?”黃氏瞪着眼睛,很難相信剛纔的話是木香說的。這丫頭,未免太霸道了吧?她這個年紀,做她娘都夠瞧,居然叫她跪着磕頭,她想遭雷劈呢!
她一時氣憤,竟沒發覺剛纔的話講出去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正對上木香似笑非笑的眼睛。
這時,圍觀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得回去做飯,那麼多的農活,那麼多的家務事,誰有功夫在這兒看幾個女娃吵架。人羣漸漸散了,只留下邵青兒主僕倆,木香姐弟三個,還有大梅跟黃氏,至於二拐媳婦,她是個精明人,看出木香這回來真的,哪有不閃的道理。
人都走了,木香便更不用再顧及,“你說……我想遭雷劈?嗯,這話說的不對,是你要給人出頭,又不是我強迫你的,你不跪,我更沒意見,準確來說,你是沒事找抽型,想給人出頭,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還有哦,要是再讓我聽到從你嘴裡,吐出什麼不乾淨的話,看我不撒爛你的嘴!”
黃氏還沒聽明白她的話,就見着木香快步往她跟前來了。黃氏嚇了一跳,直覺告訴她,木香要對她下手。所以她第一個反應是跑。
可惜,還沒等她邁開腿,木香已經衝到她面前,照着她的臉,啪啪兩聲。這巴掌打的響脆,把大梅都看愣了,同時也對木香佩服的五體投地。要說跟人打架,她是一點都不陌生,小時候最多的就是跟同村的男娃打架,可這回不同,黃氏的年紀確實夠做他們娘了,反正她是不敢打的,罵幾句也就罷了。
黃氏愣愣的捂着自己的臉,眼睛瞪到最大,很快,臉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讓她醒過味來,“你……你……你敢打我?啊……”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下一秒,嚎啕大哭起來,哭的那叫一個震撼人。
遠處,從村裡的大路上走過來一人。起初,木香並未在意,等走近了,才注意到他是誰。
趙修文急匆匆的趕來,知道今天有個親戚到家來,他今天正好有空,便沒去鎮上。趙氏在家久等邵青兒不來,便叫他出來看看。路上碰見回家做飯的人,這才曉得邵青兒是在村口被木香攔下了。
“青兒,你怎麼還在這?你大姑正等你回去吃飯呢!”
邵青兒一見他來了,暗淡的眼神立刻散發出光芒,快步跑到他面前,也不避諱旁人,只管拉着他的手,撒嬌道:“修文哥,你可要幫我做主,不是我不想去見大姑,是被這個瘋丫頭給攔下了,她還讓我給她磕頭陪罪呢,我不管,你要幫我罵她!”
木香聽的一愣一愣,這丫頭也太會編了吧,黑的都能講成白的。
趙修文拉住邵青兒,面色不快的看向木香,“多久沒見,你都學會欺負人了?她纔多大,欺負她,你不覺着良心產安嗎?”
大梅是站在木香這邊的,本來就不喜歡趙修文這人,這下好了,滿心的怒火,都被他挑起了,“喂,你搞清楚狀況沒有,明明是那丫頭欺負彩雲,木香不過是爲妹妹出氣罷了,咋了,就準你們家人欺負別人,就不許別人還去啦?趙修文,你那些聖賢書都白唸了吧,是非不分,顛倒黑白,你丟不丟人!”
“你!”趙修文被她氣的臉都快綠了,攥着邵青兒的手也在收緊。起初,邵青兒還沒覺查到,可沒多久,手腕就痛的要死,她扭頭想讓他放開,卻瞧見趙修文滿臉的陰鷙,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暗沉之下。
木香對這個人早沒了感覺,不管先前木香的魂魄還在不在身體裡,她都對趙修文這個人,厭惡透了,“大梅,別跟他廢話,根本就不干他的事,多管閒事,”她將視線放在邵青兒身上,目光冰冷,“我說了,不道歉就別想走,再點道歉,別在這兒浪費時間,我們可不像你這種人,整天閒着沒事找事!”
邵青兒還以爲趙修文都來了,木香應該不會追究了,哪知趙修文也不頂用。邵青兒緊咬着脣瓣,看木香一點放過她的意思也沒有,只得快速說了聲對不起,隨後拖着趙修文就走了。
走了幾步,趙修文忽然回頭看向木香,眼神淡淡的,可在這淡然之下,卻隱藏着一絲幽暗。
看着人都走光了,大梅撿起她的鋤頭,提醒她道:“邵青兒這丫頭我見過幾次,她可一點都不像隨便能妥協的人,你自己當心點,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把門窗都關好,有事就來找我們,或者找王喜也行。”
木香嗤笑,“該來的,就躲不掉,她想惹我,那也得看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我木香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欺負的,你快回去做飯吧,哦對了,你家大白菜長的咋樣了?再過一個月左右,我就有用了。”
大梅笑道:“是你要的菜,我肯定得好好侍弄,放心吧,一個月之後,我收拾乾淨的都挑給你,我家菜園還有不少晚辣,結了好些紅辣椒,我們自己也吃不完,你要不要?”
木香面上一喜,“要要,肯定得要,我正愁着上哪搞紅辣椒呢,你家有多少,都送給我,我就按着你們挑出去賣的價格,都收了,你看成嗎?”
“成!當然成了,價錢好說,我這是批發給你的,又不用跑老遠的路去賣,省時又省力,至少得比外面的便宜一半,”大梅巴不得能把紅辣都賣出去,不然擱在家裡也都擱爛了。她醃過兩罐的辣椒醬,實在不能再醃了。
木香也沒在爭辯,大梅的性子她知道,直爽。你要非得跟加價,她反倒會不高興。
拉上木朗跟彩雲,幾人一塊往家去了。路上,又聊了會。
大梅對她批發腸衣的事,很是好奇,就想弄明白,她弄那麼些腸衣是想幹嘛!
這會又問上了,木香還是不給她說,她估算着天氣,差不多一個月之後,就能試做第一批,等做出來了,拿給她嚐嚐,迷底自然也就揭開了。
陳氏洗的豬小腸很乾淨,木香自認,比她洗的還乾淨。而且每根小腸,都吹過氣,保證不會漏氣。現在家裡存的豬小腸並不算多,至少在木香看來,不算多。搞那麼多的豬小腸,自然是要做香腸的。她準備先做一批,口味上做兩種,一甜一鹹。晾乾了之後拿去福壽樓,讓人試試菜,或者她自己拿去賣也成,看看效果再說。
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
因爲在外面耽誤的時間太久,一回到家,三個人便忙活開了。晚飯都在鍋裡熱着,隨時都能吃。
母雞們都已經上籠,木香打開雞舍的門,進去數了數,正好十隻。雞蛋下午就收了,這幾天有隻母雞想抱窩。木香對這個沒經驗,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給它弄窩抱。只得按着王阿婆說的,把母雞的一隻爪子吊起來栓上,不讓它坐窩。
但是對於一隻想抱窩的母雞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才栓了兩天,這雞就瘦了一大圈,雞毛也掉了好些。
木香見着雞食盆裡還有些玉米渣,便端起來放到那母雞跟前,給喂些食料。那母雞不太領情,啄了幾口,就不願意再吃了。
彩雲忙着收曬在院子裡的東西,木朗也幫她一起收。乘着還沒吃晚飯,木香又去菜園看了下,把菜園的竹門固定好,防止晚上有東西進去偷吃菜園裡的蔬菜。
忙完了活,姐弟三人圍坐在廚房裡吃晚飯,小矮桌上點着油燈。黑寶就蹲在竈臺邊上,面前擺着個小碗,裡面鹹魚湯拌的米飯。
黑寶食量大,長的也快,幾乎是隔幾天就竄一大截。最近脾氣也漸長,遇上村裡的其他土狗,也毫不示弱。
木香扒着飯,想起傍晚的事,便想着乘這機會教育他倆一下。
“以後在外面,不要輕易跟人服軟,如果不是你們的錯,就更不用了,人活着,得有尊嚴,沒有尊嚴,那麼做人還有啥意思,知道不?”
木朗跟彩雲齊齊點頭,彩雲端着碗,半響擡頭看她,“可是我怕給你惹麻煩!”這也是她爲什麼不跟邵青兒計較的原因,惹了麻煩,大姐肯定也不好做,所以才忍氣吞聲,沒跟邵青兒幹起來。
木香嘆息道:“有時候,麻煩並不是我們想躲就能躲得掉,該來的總會來,總之,你們記住,不要平白無故的給人欺負了,換個句話說,你倆身上的每一塊肉,都是我喂出來的,沒我的允許,咋能給我打呢?對不?”
木朗跟彩雲都被她逗笑了,大姐就是霸氣,有個這麼維護自己的親人,他們能不幸福嗎?
晚上收拾好廚房,三個便各自回屋睡覺去了。
自從吳青走後,木朗便一個人睡了,睡着睡着也習慣了。夜裡,木香怕他蹬被子,起來看過一次。
凌晨的時候,下起了雨,到天快亮時,雨勢小了些,卻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這樣的天氣,木香三人是會不要往外面跑的。
吃過早飯,她去看了木盒子裡的豆芽菜,芽子發的不錯。木香看着白嫩的豆芽,就像看到了錢一樣,眼冒金光。
大梅答應今天給她送紅辣椒,吃過早飯沒多久就送來了。她今天也沒下地幹活,地裡的活有她哥跟老爹去幹,她就在家做鞋。來木香家的時候,把鞋底也帶來了。反正她早上起的早,把家裡的活都幹完了,待會回去燒午飯就成了。
木香看着滿滿一籃子鮮紅的辣椒,高興不已,“你家辣椒長的真好,這麼大個,皮也厚,做辣椒醬最好了。”
大梅端了個小凳子,坐在鍋臺後頭,一邊看她幹活,一邊納鞋底,“我種的辣椒,在咱們村裡,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管啥用呢?種那麼些,除了到鎮上賣了換錢,也沒別的用,我可沒你厲害,一出手就能掙幾十兩銀子,想都不敢想。”
木香拎着籃子,到廊檐下打水,準備把辣椒先洗乾淨,“這有啥可羨慕的,我那也是碰巧罷了,不過你家往後的紅辣椒,你若是不要,都給我吧,我不防跟你透個底,我準備做泡菜,不是一般的醃菜,咱們醃的冬臘菜,得一兩月才能吃,泡菜可就不一樣了,三四天就能擺上桌,因爲醃的時間短,菜的口感都很鮮脆,我猜想肯定好賣!”
大梅納鞋底的手停了,“你說的泡菜,不就是擱鹽水裡泡着的嗎?那能有多好吃,誰家不會泡那個,咋能賣得出去!”這是實話,她也泡過菜,可是因爲泡的久了,菜罈子會長黴,那菜也會變酸,或者乾脆爛掉,別說賣錢了,就是自己家拿來吃,都不定好吃。
木香搬了個小凳子,坐到木盆邊,開始洗紅辣椒。知道大梅的擔心,可她卻一點都不擔心,“我既然是想拿來賺錢,自然不是那種方法,至於怎麼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她想試的方法,是韓、國出品的泡菜方法,再經過她自己的改良,讓口味更適合本地人食用。
大梅最不喜歡她總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鄙夷道:“咦……你呀,沒事就喜歡瞎鼓搗,不過呢,我不介意幫你試菜,到時候記得叫我哈!”
試菜她最愛了,而且木香做出來的東西,就算不是絕頂的美味,那也比她做的強,這一點,她絕不懷疑。
看她笑的奸詐,木香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成啊,我請你試菜沒問題,不過你得幫我家木朗做雙棉鞋,我最近在忙着準備冬衣,都快忙不過來了,不如你幫我做兩雙?”
大梅一口應下,“這還用問嗎?當然成啦,虧得你是讓我做木朗的,若是做彩雲的,那我可不成,繡花什麼的太麻煩了,還是男鞋好做一點。”
“放心,彩雲的鞋,不用你來,我自己就可以了,”木香把洗淨的紅辣椒,擱在竹扁裡,掛在廊檐下瀝乾水,等水分瀝的差不多了,再來收拾。
正說着,彩雲從裡屋出來了,手裡拿着鞋底,蹲到大梅跟前,“大梅姐,你也教我做鞋吧,我想學。”
大梅擡頭看她一眼,又接着納鞋底,好笑道:“你還小呢,幹啥急着學做鞋,女兒家鞋做多了,手都得磨出繭子,你現在有大姐照顧着,我這也是沒辦法,難道你想看見你富貴叔抱着針錢納鞋底嗎?”
彩雲被她的話逗的咯咯笑,直搖頭,道:“不想,富貴叔那雙手,恐怕連針都穿不上呢,他咋能做鞋,不過我還是想做,你先教教我嘛,多學點東西,也能幫我姐分擔。”
大梅看着她認真的小臉,笑了,“你姐有你這個貼心小棉襖,可真是幸福,唉,可惜啊,我娘死的早,要不然我現在肯定也有妹妹了!”
嘆氣歸嘆氣,大梅還是教她了。其實大梅做鞋的手藝,只能算是湊合,反正家裡那兩個也不嫌棄,他們只要有鞋穿就滿足了,哪還會挑三揀四的。
木香聽她倆有說有笑的,也跟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擦乾了手,回屋拿起沒做完的被套。又想起來,要給大梅豆芽菜的,便去廚房拿了個小籃子,去原先的舊屋子,分別抓了些綠豆芽跟黃豆芽,擱在籃子裡。
“大梅,這是豆芽菜,你拿回去之後,可是燙鍋子吃,也可以炒菜吃,反正不管怎麼燒,都很好吃,”她自己自制的豆芽菜,沒有化工原料,雖然看上去不是很白,甚至還泛着一點黃色,但這纔是最原始的豆芽吧!
大梅接過她的籃子看,驚奇道:“這個也可以做菜吃的嗎?先前我還想呢,你搞那麼些木盒子,到底幹啥使的,原來就是弄這個東西,看上去倒是挺嫩的。”
新出的豆芽,當然嫩了,稍稍一掐,都能掐出水來。就算還沒做成菜,光是看着,也覺着好吃。
木香對她道:“肯定嫩了,這綠豆芽,跟韭菜一塊炒是最好吃的了,至於黃豆芽,用來燙鍋子,或是炒菜都可以,我拿給你,主要是想讓你試試口感,我準備過兩日帶着這些豆芽去鎮上,看看能不能賣了換錢。”
自從房子蓋好了之後,她就很少去鎮上,唐墨那兩人也再沒來過,她家的小日子,過的格外平靜。
提到去鎮上,大梅眼睛都亮了,拽着她,神秘兮兮的拷問道:“噯,這些日子咋沒見唐家少爺過來了,該不是你把人家得罪了吧?不過也難過,你這張嘴,要是厲害起來,連我都不是你對手,更何況是人家唐少爺,其實我也看出來了,唐少爺對你有點意思,那樣好的男人,要家世有家世,有相貌有樣貌,你再不抓點緊,叫人家溜了,準有你哭的時候!”
木香被她說的直抹汗,什麼叫看出來了?人家唐公子明明就是來跟她做生意的,啥時候說過對她有意思了?還有他那個朋友,好像連名字都沒告訴過她,想來人家是不屑說。對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村姑,他們根本不需要多看一眼。
大梅見她不說話,還以爲難過了,積極的安慰她,道:“你也灰心,下次如果他再來,記得對人家溫柔點,別總擺一副要死不活的臉色,再好的男人也得給你嚇跑了!”
木香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臉,問她,“我這個樣子是要死不活的臉?我看你才眼睛有問題呢,哪回見他,我不是笑臉相迎,這樣足夠了好吧,我掙錢靠的是手藝,又不是賣笑,管他高興不高興呢!”
對於唐墨,她一點多餘的感覺都沒有,只把他當個主顧而已,該談生意的時候,就談生意,該算錢的時候,一個字都不能少她的,僅此而已。至於另一個……外面的雨有加大的趨勢,雨水順着屋檐滴下來,落在坑窪不平的地面,形成大小不一的水坑。陰雨天,總是給人很沉悶的感覺,加上氣溫驟降,只覺着空氣都是冰涼的。
不知爲何,在這個時候,木香想起那人冷冽的眼神,她有些煩躁,卻又不知煩躁的感覺從何而來。
大梅嘆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這個人哪,就是死心眼,唐公子家裡老有錢了,要是他能娶你過門,你還用整天爲銀子發愁嗎?到那時只會有享不完的福。”
這樣的話,大梅說了不止一次,她說的不煩,木香聽都煩了,不過她還是被大梅一副媒人婆的模樣給逗笑了,“看你說的好像很容易似的,既然那樣容易,乾脆我替跟唐公子牽個紅線,讓你做唐家少夫子,豈不是更好?”
大梅臉紅了,嗔怒的瞪她一眼,“你以爲我不想呢,可是能咋辦呢,誰讓我長的沒你好看,噯,你這個頭髮怎麼弄的,我記得你以前臉上有好多痘痘,現在痘痘沒了,卻剪了這麼些頭髮下來,遮了臉,你要是不擡頭,還真瞧不清你的臉呢!”
其實她早就注意到了木香的頭髮,起初看着還挺彆扭,還想問問她幹啥要弄這個頭型,可後來一忙,就給忘了。再後來,看着看着也就習慣了,也不覺着她的頭髮奇怪,反倒好看死了。她就心癢了,哪個女娃不愛美呢?
木香笑道:“你要喜歡,我也給你剪一個,也不難,只要挑些頭髮下來剪齊整,就好了,你頭髮厚,能挑好多下來。”
大梅的頭髮又黑又厚,髮質有點偏硬,如果剪留海,就更容易打理了,哪怕睡覺揉的再狠,也不怕變形。不像她的頭髮,髮質有點軟,早上有用熱毛巾捂好大一會,才能捋直。
這個時空的女娃,是不興剪頭髮的,都是從很小就開始留長髮,一直留到死,中途就算是修剪,也頂多是剪短些,讓頭髮的長度保持在及腰的範圍。
大梅是真的沒剪過頭髮,也從來沒換過髮型,所以一聽到木香要給她弄頭髮,興奮的連鞋底都不要了。急吼吼的跑去北屋拿剪刀和梳子,那是木香跟彩雲的屋子。
“來,你快幫我弄一下,記得,要剪好看,可不能變醜哦,”大梅把剪刀交到木香手上,便急着威脅她。
木香握着剪刀,再擡眼看大梅一副,‘你要剪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的表情,頓時覺得,她手上握的不是剪刀,是個燙手山芋。她又不是專業的髮型師,最多也就是給彩雲剪過幾次。因爲對像是彩雲,所以她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就算剪的不好,彩雲也不會生氣。
可大梅不一樣啊,那個火爆脾氣,弄的不好,說不定還會吃了她呢!
猶豫了下,木香訕訕的開口,道:“要不,我讓彩雲幫你剪?”如果是彩雲剪,如果失敗了,她總不至於跟彩雲發火,再說了,彩雲剪頭髮的手藝並不比她差。
她話剛一說完,坐在門口正學着納鞋底的彩雲,忽然就站起來了,“我肚子痛,我去上茅房。”
看着彩雲落荒而逃的身影,木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沒辦法,妹妹都跑了,她只得親自上陣,“你坐到門口來,這裡亮些。”
“好好,”大梅沒去注意她們姐妹倆的互動,滿心憧憬着改換髮型。
等她坐好之後,木香讓把辮子解開,再用梳子,梳了一遍,“你的頭髮不是一般的厚,是太厚了,你洗頭的時候,不嫌麻煩嗎?那是要多少水,多大的盆啊!”
不提洗頭的事還好,一提之下,大梅滿嘴都是抱怨,“我哥給我買了個深木盆,專門給我洗頭用的,比洗臉的臉盆大些,也深些,比洗澡的盆就小很多,每次都得燒一大鍋熱水纔夠洗,還得挑晴天洗頭,不然一天下來,頭髮都不帶乾的,你說麻煩不麻煩,我真恨不得反頭髮剪短,那樣多利索!”
木香聽的頭皮發麻,看來還是她的頭髮好,要那麼厚的頭髮也沒用,而且以後也不能真把辮子留到齊腰,她可不想把時間都浪費的在梳頭洗頭上。想想,她還真懷念現代的齊肩短髮,那是她最喜歡的髮型。不長不短,洗頭的時候不麻煩,梳頭的時候,更是一梳到底,批在肩上,連扎辮子都省了,簡直再方便不過。
想到她的劉肩短髮,木香忽然湊上大梅跟前,“要不咱們把辮子剪了,留這麼長,”她在大梅肩上比劃了下,“咋樣?”
大梅瞪大了眼睛,一臉防備的盯着她,“什麼咋樣,我看你是瘋了,辮子咋能隨便剪,你想都別想,我的不能剪,你的更不能,叫人看見,還以爲咱倆瘋了呢!”
“看你嚇的樣,我也沒說真的剪,就是隨便說說的,行了,不逗你玩了,快把頭伸過來,我要剪留海了!”
木香晃晃手裡的剪刀,那架勢看上去,不像剪頭髮,倒像剪脖子。
大梅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雖然不太信任這丫頭,可還是乖乖的把頭伸過去了,“我好好剪,看準了下手……”
涼涼的剪刀碰上額頭的一剎那,大梅忽然住了嘴。她不敢說話了,這種時候,還是閉嘴的好。看着一撮一撮的頭髮落在腳邊,大梅有那麼一點點的難過。好歹也是自己身上的東西,留了這麼多年,突然咔嚓一下,就給剪了,能不難過嗎?
“快了啊,你別緊張,就差一點了,”木香一邊安慰她,一邊專注的給她剪留海。
有時候,你越想做好一件事,越是容易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