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章 回京(3)
說是特意給上官楚楚和穆王爺擺的接風宴,但是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又有誰能輕鬆吃飯呢?一場宴席下來,上官楚楚東西沒吃幾口,倒是因爲說話太多而累得口乾舌躁。
撤下酒席,換上水果茶點。
上官楚楚垂首坐在穆王爺身旁,似乎對太后的茶葉情有獨鍾,不消一會,宮女就已替她換了幾次茶水。穆王爺伸手在桌下輕握着她的手,心裡面對女兒很是心疼。
因爲皇帝的聖旨,他們日夜不停的趕路,總算到了京城,卻連休息都沒有,又被宣入皇宮。他不知道皇帝和太后打的是什麼心思,整場接風宴看似簡單,卻讓他有種深陷謎團的感覺。
他暗自揣測很久,思來想去都沒有結果,只是隱隱的覺得這事怕是與自己寶貝女兒有關係。
皇帝不時的與穆王爺聊些朝政的事情,上官楚楚則一直保持微笑的聽太后講話,就在她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笑僵時,離開了好一會兒的水嬤嬤雙手奉着一個紫玉匣走進大殿,小心翼翼的將紫玉匣交到了太后手中。
觸及紫玉匣,遲疑之色迅速的在穆王爺的眼底掠過,雙手在袖中緊攥成拳。
太后這是要做什麼?
以打賞之名來拿捏他女兒的自由麼?
這是要綁住誰?又是要拿捏誰?
是他?還是雷索?又或者是如意?
太后手撫着紫玉匣,看着紫玉匣的目光似是不捨,又似是眷戀。一旁的皇帝目光悠遠,看向太后的目光夾帶關心疼,上官楚楚不着痕跡的看着神色各異的太后,皇帝和穆王爺,心裡面對太后手中的紫玉匣的來歷產生了懷疑。
大殿突然靜了下來,氣氛有些怪異。
許久過後,太后的目光才從紫玉匣上抽回,擡眸看着上官楚楚,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上官楚楚用眼角餘光輕瞥了一眼穆王爺,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緊張和無措。這個發現讓上官楚楚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太后走去,臉上卻始終掛着淡淡的微笑。
太后溫柔的拉着上官楚楚的手,目光來回在她身上打量了幾圈,頻頻點頭,最後眼角溼潤的道:“如意啊,哀家每次看着你總會忍不住的想起紫玉公主。你和她同樣年華,我總在想啊,如果她還在,那她會長成什麼樣子?是不是也像如意這般乖巧嬌俏?是不是也如如意這般貼心懂事?唉——”
說着,太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從袖中抽出手絹,輕拭眼角。沉默着整理情緒,過了一會兒,又看着上官楚楚,繼續說道:“每每想起紫玉,哀家就心痛不已,只能藉由這個紫玉匣來緩解思女之情。憶起當年,如意嗷嗷待哺時,曾與紫玉同喝母乳,同睡一張牀,同聽哀家唱搖籃曲。時光荏苒,眨眼間,你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說着,太后又停了下來,目光殷切的望着上官楚楚。
心,不由一震。
目光看向那個精美的紫玉匣,上官楚楚似乎有些明白了太后說這一席話的用意,只是,她不明白,如果太后真想這麼做,爲何又要等到十年之後?而不是紫玉公主夭折後就做?
還是她此時提出這些都是另有目的?
“如意謝太后娘娘的哺育之恩。”上官楚楚雙膝跪地,一臉真誠的叩謝太后。
太后連忙將手中的紫玉匣交由水嬤嬤,站起爲親自扶上官楚楚起來,責嗔道:“哀家不是說過了嗎?這裡沒有外人,如意不必動輒就下跪。來,快快起來。”
太后扶起上官楚楚後,並沒有立刻就放開她的手,而是緊緊的將她的手包入手心,滿臉慈祥的看着她。太后的眼神和行爲,讓上官楚楚有種寒毛豎起的感覺,只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是噁心,而是有種被人估價而售的感覺。
總覺得太后眼底的慈祥並不單純,裡面還含有一種叫做算計的東西。
太后緊牽着上官楚楚的手,隻手接過水嬤嬤遞過來的紫玉匣,笑眯眯的將紫玉匣放到了上官楚楚的手上,“如意啊,一生無女是哀家此生最大的遺憾,哀家總是在想你和紫玉也算是有緣,能同喝一母乳。穆王爺和先帝又情同手足,哀家想認如意爲義女,不知如意可願?”
“臣女……”
“臣惶恐,太后娘娘厚愛,本是如意之福分,但如意還小時,【惠澤寺】的靈澤大師替她算過一卦,說她命缺母愛。”穆王爺搶在上官楚楚的面前委婉的回了太后娘娘的話。
“哦?”太后十分意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倆,眸光閃爍了幾下,扭頭朝皇帝看了一眼,很快便笑了起來,不以爲然的道:“這事可真是巧了,那年紫玉夭折後,我曾到【惠澤寺】爲她吃齋,奉佛七七四十九天。靈澤大師也曾勸導過哀家,說是哀家與紫玉緣淺,又說哀家與先帝命中無女。今生如想得女,只可旁而得之。現在聽王爺說起這事,哀家覺得這實在是冥冥中註定哀家與如意的母女的緣分,王爺的擔心屬實不必。”
太后不軟不硬的堵住了穆正的路,言下之意已是非常清楚,今天她認義女是誓在必行的,容不得他人拒絕。
穆正垂首跪着,內心無比掙扎,進不得,退不得。
太后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他再拒絕那就是抗旨,就是不相信太后的福分能夠駕馭如意,那就會變成意圖不軌。穆正猶豫着,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攥着。
眼角餘光輕瞥了一眼額頭兩側青筋跳動的穆正,上官楚楚頓覺心疼不已,她俯首磕頭謝恩,道:“臣女謝太后厚愛,謝皇上恩典!”認義女就認義女吧,且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臣謝太后恩典,謝主隆恩!”穆王爺緊隨上官楚楚之後磕頭謝恩。
太后和皇帝相視一眼,皆是滿意的笑着做着平身的手勢,“快快平身!”
“如意快到母后身旁來。”太后的角色入戲倒是很快,立馬就笑不攏嘴的招手讓上官楚楚過去自己的身邊,輕輕的打開紫玉匣,從裡面取出一塊金牌,放到了上官楚楚的手裡,目光懷念的道:“這塊金牌是先帝當年給紫玉打製的,本想在她及笈的時候送她,卻不料她沒有福分等到這一天。來,如意,這個你收着。”
聞言,上官楚楚滿臉驚恐的將金牌往太后手中推了推,搖搖頭,道:“不,不!這塊金牌凝積了先帝對紫玉公主的愛,如意不能收的,還請太后娘娘見諒。”
“傻孩子,淨說些傻話,命中無女也是先帝的遺憾,如今有了如意這麼一個貼心孝順又懂事的女兒,先帝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來,快收下吧。這金牌可不是一般的金牌,它可是免死金牌,重點是百官見着它,那可是見金牌如見皇上,如意有權利先斬後奏。”太后柔柔的笑了起來,不容置否的又將金牌推進了上官楚楚的手中。
許久便只笑不語的皇帝也笑着開口,“母后說的沒有錯,皇妹儘管放心收下!以後,只要你手執金牌,這皇宮你隨時都可以進入,無需等候傳旨。”說着,皇帝又笑着看向穆王爺,“穆愛卿,明日早朝朕就把母后認義女之事召告天下,時候也不早了,愛卿和皇妹一路舟車勞累也辛苦了,這就先回府休息吧。”
“對,對,對!哀家和皇帝待會也商量一下冊封宴的相關事宜,你們就先回府休息吧。過幾天只怕如意會更加的忙,哀家準備召京城的官夫人和官小姐進宮,讓她們和如意彼此間認識一下。”
太后緊接着皇帝的話,笑着讓穆王爺和上官楚楚回府休息。
“臣(臣女)謝皇上恩典,謝太后娘娘厚愛。”父女倆動作默契的磕辭了皇帝和太后,轉身由太監們領着出宮。
夜靜悄悄的,車軲轆的聲音也顯得特別的響。儘管馬車是行走在鬧街上,可因爲天還下着大雪,白茫茫的街道上只是偶爾能看到幾個匆匆而過的路人。
馬車內暖烘烘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個嫋嫋升煙的炭爐,炭火紅亮亮的,暖氣烘得上官楚楚的臉紅通通的,像是剛擦上了一層胭脂。上官楚楚和穆王爺靜靜的坐着,父女倆相逢以來,第一次沒了話題。
上官楚楚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不時的揉着痠痛的膝蓋。短短的一個時辰,她都不記得自己跪了多少次了,這麼冷的天氣,那麼堅硬的青玉磚,她的膝蓋極有可能已經跪腫了。
突然,穆王爺伸手過來,寬厚的大掌覆在了她的膝蓋,上官楚楚立刻就覺得有一股熱氣正從膝蓋上滲入自己的體內,全身都暖暖的,膝蓋上的痠痛也消去了不少。
擡眸目光感動的看向穆王爺,紅脣輕啓:“謝謝爹!”
但笑不語。
穆王爺沉默的看着上官楚楚,想起了剛剛在皇宮裡發生的事情,他的心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他還是參不通皇帝和太后的用意,不知道他們所是爲何?目光掃過靜放在一旁的紫玉匣,眸底的幽光變得忽明忽暗起來,他清了清嗓子,道:“如意,你能猜出皇帝和太后的用意嗎?”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不再當上官楚楚是那個需要自己護在羽毛下的小雛鳥,而是當她是已長羽毛豐翼,擁有一身耀眼的羽毛的孔雀。她對萬物有獨特的見解,自己參不透的,或許她能看出些許。
“爹,是福是禍在於人,今天這事很顯然皇帝和太后早已決定了。我們身爲人臣,只能應是。不過,爹爹也請放心,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麼樣的目的,我們只要不迷失自己就好。”說着,她伸手抱過紫玉匣,緊接着又道:“不管如何,這裡面的東西對我們還是有助的。太后既然堅決要認我爲義女,那就說明我不會有性命之憂,反而多了一層保障。既是如此,那事情就不必太掛憂了,我們走一步再謀一步,便是。”
眸底的憂色淡了不少,穆王爺看着上官楚楚良久,認真的想了想,便也贊同的點點頭。他伸手將上官楚楚攬入懷中,感慨的道:“我兒真的長大了,爹爹參不透的事情,我兒也有自己的一套見解了。”
“爹爹這哪是參不透?明明就是因爲在疼愛女兒了,所以,亂了心緒。”上官楚楚從穆王爺的懷裡擡起頭,一臉正經的糾正道。
“呵呵!”眼中憂色一掃而空,穆王爺開懷一笑,伸手輕輕的颳了刮上官楚楚的鼻尖,寵溺的笑道:“怪不得太后如此喜歡你,我兒可真是一朵解語花,一個開心果,一件貼心棉襖。”
“爹,你笑話我。”上官楚楚笑着往穆王爺的懷裡蹭了蹭,這副小女兒姿態讓穆王爺開心得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笑聲從馬車裡傳了出來,飄在安靜的雪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動聽。沿街兩側的人家,不少都將頭探出窗外,看着徐徐而過的馬車,被那笑聲感染得嘴角也跟着微翹起來。
這是幸福的笑聲!
……
穆王府的大門口,燈火通明,下人們提着燈籠站在寒風中,風吹僵了身子,吹紅了鼻尖,吹痛了臉蛋,可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等待主子歸來的好心情。
只除了吳氏和穆小小。
穆小小厚厚的披着兩件厚厚的狐毛大麾,手裡還抱着一個暖爐,可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時的報怨,“這是什麼鬼天氣?冷死人了。”
“……”沒有人理會她。
“怎麼會這麼久還不回府?會不會是皇上留他們在宮中暫住一晚?”奪口而出之後,穆小小倒是開始真的認爲有這個可能,想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穆楚楚就極有可能一躍爲皇帝的妃子,那可是要比她這個蘭王世子妃要尊貴得多。
她以後見着她了,還得下跪。
越想心越不平,穆小小眯着眼朝遠處望去,心裡惡狠狠的咒罵道:“憑什麼?憑什麼你是嫡,我是庶,又憑什麼爹爹眼裡只有你?你這個該死的,爲何那麼高的懸崖都摔不死你?你爲何還要活着回來搶我的風頭?該死的……”
一直站着不動的吳氏終於聽不下去了,側目瞪了穆小小一眼,斥道:“小小,休得胡言亂語。皇宮後院是什麼地方?怎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可留宿的?再說了王爺乃是外臣,你這般胡言亂語,若是聽旁人聽去了,又會拿什麼眼色來看我們穆王爺?”
這孩子真是讓人操心,她這麼沉不住氣,將來可如何在蘭王府立足?
唉——
一整天都被吳氏斥責,穆小小早已一肚子的氣,此刻聽着她再次當着下人的面斥責自己,她想也不想便氣呼呼的駁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怎麼胳膊往外……嗯嗯嗯……”
話還未說完,穆小小的嘴便被吳氏給嚴嚴實實的捂住了。
吳氏惡狠狠的瞪着穆小小,語氣極爲不悅的斥道:“你要是再胡亂說話,我就要罰你三個月不得出院門了。你和郡主可是親姐妹,同樣是喝我的奶長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彼此之分?”
非要被她氣死不可,這個孩子怎麼就不看場合就亂說話呢?
她難道不知道,嫡女是天,庶女是地嗎?
如果她再說些讓人聯想翩翩的話,別人不把穆楚楚墜海的事情往她們母女倆身上想纔怪?
她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沒腦子的女兒呢?
“嗯嗯嗯……”穆小小搖着頭,嗯嗯直叫。
“來了,有馬車來了。一定是王爺和郡主回府了。”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下人們立刻興奮的叫了起來,一個個打着燈籠往前面擠了擠。吳氏放開了捂着穆小小的嘴的手,複雜的表情在她的臉上一閃而過。
她站在人羣前,目光緊緊的望着遠處越來越近的馬車,手中拽着的絲絹早已皺得不成形。
心,怦怦直跳!
是福?是禍?很快就會知曉?
馭——
隨着張總管的一聲長馭,馬兒不偏不倚的停在了距離人羣的三步之處,他笑着跳下馬車,愉快的將腳踏放在馬車下,“王爺,郡主,到家了。”
“嗯。”馬車內傳來了穆王爺極具威嚴的聲音,聲音還未落地,穆王爺便已從馬車內鑽了出來,跳下馬車後,伸手在半空中,看着馬車目光溫柔的道:“楚楚,到家了,快下車吧。”
一張俏麗的瓜子臉從馬車內探了出來,衆人屏息望去,不少人早已目含淚花。
上官楚楚目光含怯的望向大門口的人羣,朝馬車下的穆王爺微微一笑,伸手讓他親自牽着自己下馬車。
吳氏拉着穆小小走到了穆王爺的面前,笑着福了福身子,道:“爺,你可回來啦!這一路辛苦了吧?”說着,她伸手欲去接過還被穆王爺牽着的上官楚楚的手,“楚楚,來,奶孃扶你進屋。”
以前的穆楚楚一直喊她奶孃,也要求吳氏直呼她的閨名。
上官楚楚看着伸向自己的手,突然往穆王爺身上縮去,目光迷茫的看着吳氏,問道:“奶孃?”
“可憐的孩子,你這是怎麼啦?我是奶孃啊,你不記得奶孃了嗎?”吳氏一下子就紅了眼眶,豆大的眼淚籟籟往下掉,讓人一看,便覺得她是真的心疼眼前這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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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開虐渣渣的節奏,親們,開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