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嬸子,這事兒我早先就已經和二妹妹說了,她的意思是要你做主。”張嫂子看向楊氏笑道。
楊氏一時也犯了難,原來已經和豆子說過了,只怕是她不同意,才推給她的。既然這樣的話,那看也不用看了,直接拒絕了就是。
“她嫂子啊,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只是我家豆子的情況你也知道,經過那樣的事兒,要考慮的,自然是很多的,咱娘兒們也沒外人,我就掏着心窩子和你說句心裡話,我是真的不願意讓她這麼早再嫁人的,還是再留兩年吧。”楊氏說道,一臉爲難地看着張嫂子。
張嫂子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到底是理解楊氏的這番苦心的。
於是她看向楊氏說道:“就是啊,誰都不如自個兒的親孃真的。”
她說着這話,又笑道:“沒事兒,那就讓二妹妹再在家裡留一段日子吧,只是以後成親的時候啊,我可一定要討杯喜酒喝的。”
楊氏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之後楊氏苦留張嫂子在這裡吃了飯再走,張嫂子見她也是情真意切的,因此便答應了下來。
吃完了飯之後,天色竟然暗了下來。張嫂子見這天氣,像是快下雨了的樣子,因此也不再多留,趕忙地回了家。
“好端端的陰的什麼天啊。”楊氏忍不住抱怨道。
蓮子回道:“剛進入秋天,天氣最是不穩定了,前些日子那驟然大雨大風的,之後就冷了。”
說起那夜的大風,蓮子不禁又想到了地裡的暖棚。這麼多天過去了,那邊還是沒有音信。這種事情,當真是不好查的。
張嫂子才走了不久,雨點就下來了,起初還不甚大,等了一會兒,逐漸變成瓢潑之勢。
“也不知道你張嫂子到家了沒有。”楊氏看着外面的大雨,擔憂地說道。
“要是走快點的話,應該是能到了的。”蓮子說道。
等了好一會兒,雨勢這才逐漸小了,最後完全停了下來。
經過這一場雨,只怕明日會更冷了,楊氏少不得囑咐蓮子記得加衣裳。
次日,蓮子一早地便去了地裡,在那邊待了一整天,到天色不早的時候,這纔回來。
誰料,馬車行到半路的時候,蓮子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的聲音。
這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蓮子本想趕快地回家去,但是聽着這聲音,忍不住讓車伕停下了車。
她掀開馬車簾子,見路邊放着一副擔子,而喊“救命”的聲音,似乎是從路邊的草叢裡傳來的。
蓮子往那邊的草叢裡再仔細地看了看,朦朦朧朧的,覺得像是有一團黑影一樣。
“李叔,你上前看看去吧。”蓮子向車伕說道,見車伕下了車,又囑咐一聲道:“離得遠點就行。”
雖然聽聲音好像是一個老者,並且十分虛弱,但是蓮子還是多了個心眼,這要真是求救的那還好說,如果是一個圈套,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車伕上前,見地上癱坐着一個老者。那老者見有人來了,忙又用虛弱的聲音喊着“救命”。
“是個受了傷的老丈。”車伕向蓮子喊道。他說着這話,已經扶起了這老者,向路邊走去。
到了路邊,車伕先讓他在地上坐了,又檢查了一下,向蓮子說道:“被蛇咬了。”
蓮子一聽這話,忙問道:“有毒嗎?”
被蛇咬了那可耽擱不得,必須要馬上處理了纔是。
此時天色昏暗,視野自然不是很清楚,車伕擡起這老丈的那隻受傷的腳,湊近了仔細地看了看,這才道:“有,不過不是很霸道的毒。”
“那趕緊扶他上來,咱回城找大夫去。”蓮子急忙說道。
車伕答應了一聲,將這老丈扶到馬車上做好了,又將路邊的擔子也給搬上了馬車,這才一甩馬鞭,向城裡疾馳而去。
好在一進城門就有醫館,於是蓮子趕忙讓車伕將這老丈給扶了進去。此時這老丈已經昏迷了過去,看來是傷的不輕的。
“好了,這個藥記得三天換一回,傷口千萬別沾上了水。”大夫一邊包紮着傷口,一邊說道。
此時這老丈還處於昏迷中,因此蓮子自然是全都答應着,之後又付了診費,這才讓車伕又將這老丈扶上了馬車。
“大姐兒,他還不知啥時候醒呢,要不我先帶他回家吧?”車伕說道。
“你家裡哪有空閒的房間?還是我帶回去吧。”蓮子說道。
車伕家的日子也不好過,統共只有一個房間,如今他夫妻二人,還有三個孩子,全都是睡在一個炕上。蓮子想了想,左右家裡還有個房間空着,他又還沒醒來,也問不出家在哪裡,索性就先帶他回家吧。
剛剛那大夫說了,被蛇咬了這一口,當真是兇險。好在這蛇毒不烈,要不然,只怕當場就喪命了。不過也幸好他們救得及時,要是再晚上一會兒的話,就算是大羅神仙,也該無能爲力了。
“這是誰啊?”楊氏見蓮子竟然帶回來一個老者,問道。
蓮子向她說道:“路上救的,被蛇咬了的,他還昏迷着,也問不出家在哪裡,我就先把他帶回來了。”
楊氏明白過來之後,忙去收拾了空房間,扶這老丈在牀上躺下。
“昨兒剛下了雨,天氣又不穩定,蛇就多了,你再去地裡的時候啊,可一定要注意了。”楊氏忍不住擔憂地囑咐蓮子。
蓮子道了一聲“知道了”,便去竈間和楊氏一起做晚飯。
晚間,蓮子正要去睡覺的時候,忽然聽這老丈發出了聲音,進去一看,沒一會兒,果然見他醒了過來。
那老丈睜開眼睛,看着這陌生的環境,心裡迷糊了起來。
“老丈,你醒了?身上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蓮子上前問道。
這老丈一見蓮子,便將之前的事情想了起來。
他賣完貨回來,路上內急,已經離家不遠的時候,突然內急,本想等着回家再解決的,但是誰料竟然一時半刻也等不得了,於是便放下了擔子,去了路邊的草叢。
誰成想正當他解決完了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感覺腳面子上一陣鑽骨的疼,隨即便又感覺整個腳都麻了起來。
他心中道了一聲“壞了,該是被蛇咬了”,但是那時腳上麻,根本就走不得道,只得癱坐在地上,等着有人路過來救。
說來也真是他命好,就在那時,他聽到了由遠而近的馬車聲,於是便衝着那邊喊“救命”。
雖說他當時就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但是仍然記得,有一個姑娘,救了他,而且,就是眼前的這個。
這老丈聽見蓮子問話,搖了搖頭,說道:“多謝姑娘救了我。”
蓮子笑着搖搖頭。
這時楊氏聽見聲音,也走了過來,見老丈醒了,於是問道:“大叔餓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這老丈腳上的傷被處理了之後,除了還有一點麻脹,其餘的已經沒什麼感覺了。聽楊氏這麼一問,頓覺飢腸轆轆了起來。於是,便點了點頭。
楊氏去了竈間,將溫熱的飯食端來,給他吃了。
“老丈是做啥的啊?咋就被蛇給咬了?”蓮子問道。只見他挑着個擔子,但是不知裡面原本裝的是啥。
那老丈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說道:“我是給人送皮毛的,今兒好不容易回來得早了點,誰想竟然被蛇給咬了。”
蓮子點點頭,看來他做的是皮毛生意,就是把皮毛用擔子挑着,給人送去。這種活兒,如果順利的話,能早早地就回來,但是如果不順利的話,到夜半三更也是難說的。他這麼大年紀了,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樣子,還在這麼辛苦,蓮子想想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大恩不言謝,今天要不是有大姐兒的話,我這把老骨頭啊,只怕也沒啥活頭了。”老仗吃飽了飯,說道,又看向楊氏,指着蓮子讚道,“你真是有個好閨女啊,是個享福的命。”
楊氏笑道:“任誰見了大叔受傷,也斷斷不會不管不問的。”
老丈自然是對蓮子千恩萬謝的,還說要給蓮子酬謝的錢。但是蓮子想想他這麼大年紀了,還在外面奔波,並且身上穿的衣裳也就是普通農夫的裝束,因此也就作罷了。
從他口中,蓮子得知,這老丈是清河村的,倒是離城不遠。因家中艱難,現在還有一個兒子沒成家,所以纔會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外面奔波。若是生意不順利了,時常夜半三更地纔回來。
“大叔,你這樣每天辛苦地奔波,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楊氏問道,聽他說得艱辛,心中也動容了起來。
說起這話,老丈搖頭嘆息:“唉,掙不了多少錢,咱們這是最低層,這皮毛一層層地往上走,一層層地盤剝,剩不了多少,送一趟貨,也就能有百十文錢。”
他這整日風裡來雨裡去的,一天竟然才掙一百文錢,蓮子想想,不禁覺得心酸。
“蓮子啊,你地裡那邊還有沒有活兒能幹的?”楊氏看向蓮子問道。
蓮子明白楊氏的意思,便想了想。
地裡那邊都是體力活,他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幹得動。
“老丈,我在城郊有幾百畝的地,你要是覺的合適的話,就去給我幫忙吧。”蓮子說道,“也不用你幹活,就去看着就行了,只是,晚上要住在那裡的,一個月三吊錢。”
她給那些幹活的村民的工錢,一個月也是三吊錢,這老丈要是去的話,自然是一樣的。並且不讓他幹活,只是給看着罷了。
經過這回暖棚被人使壞的事之後,蓮子早就想再找幾個人過來,和田園一起看着。總共五百畝的地,要找上好幾個人,她已經告知田園在找着了。
“真的嗎?”老丈看向蓮子問道,面上閃過幾分欣喜,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可比他整日裡起早貪黑的,沒晝沒夜地出去奔波強多了。
蓮子點點頭。
那老丈忽然皺眉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離我那村子遠嗎?”
“不遠,就是城郊那五百畝暖棚,離清河村近的很。”蓮子笑道。
老丈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原來大姐兒就是那五百畝暖棚的東家啊,我老頭子今兒是走的啥運啊,竟然遇上大姐兒了。”
他說着,又接着說道:“早就聽人說啊,那暖棚裡的活兒,不累,工錢還高,並且都誇大姐兒菩薩一樣的心腸。”
蓮子聽他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實話,暖棚那邊的收入確實不低,蓮子又不是那種一心爲錢的人,既然賺錢多,那就大家一起開心好了。因此,她付出的工錢,絕對是難得的。
“那就好啊”,老丈又說道,“因爲我家裡還有幾畝田地,農忙的時候啊,白天還得回家照看着。其他時候啊,我一定能把活兒給乾的妥妥當當的。”
蓮子又笑道:“老丈年紀大了,就不用幹啥活了,只是晚上在那邊住着就是了。”
她說完這話,又聽他像是感嘆一樣地說道:“真是想不到啊,多少人走門路都想去你那裡幹活,今日竟然被我撿着了。”
“大姐兒”,老丈忽然喊了蓮子一聲,“暖棚那邊夜裡也還有人幹活嗎?”
蓮子聞言有些愣怔,他怎麼問這種問題。
“沒有的,我那邊夜裡從來不幹活。”蓮子笑道。
她那邊的上工時間都是田園定的,但是夜裡,是肯定不會安排的。
“那就奇怪了,我有一天夜裡回去得晚,路過的時候,好像看見還有人在那邊忙活着呢。”老丈又說道。
蓮子有些驚訝:“不可能吧。”
地裡那邊,一到了夜裡,幹活的村民早就走了,只有田園和張大寶在那裡看着。難道這老丈看到的,是他們兩個?
但是好像也不對啊,他們兩個夜裡也是不上工的。
“老丈看錯了吧,地裡夜裡從不幹活的。”蓮子說道。
興許是夜裡光線暗,這老丈看錯了也說不定。
誰料,這老丈立馬搖頭,且一副十分肯定的樣子,說道:“不,不會,那天夜裡正好是颳着大風,我老遠地就看着一個人影在那裡忙活着,心裡還想着這是誰啊,大半夜的還要幹活。”
此時,蓮子仔細,非常仔細地聽着他說着。大風的那夜,她記得十分清楚,可不就是暖棚被人使壞的那夜?
“老丈,你真是看清了?真的是有一個人?他在幹啥?”蓮子一疊聲地問道。
老丈想了想,似是在回憶,說道:“我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這記性還行,眼神也還不錯,不會看錯的,是有個人,好像在拿着鐵杴挖着什麼,當時我心裡還尋思着呢,是不是因爲風大,他在挖土壓緊了那棚子。”
蓮子知道了老丈看見了什麼,肯定是那使壞的人。只是他不是在保護,而是在破壞。
“老丈,你仔細地想想,能想清楚那人是啥模樣嗎?”蓮子忙問道。
“我就算眼神再好,畢竟是黑燈瞎火的,離得也不近,哪裡能看得清那人長啥樣?”老丈笑道。
蓮子聽他這樣說,不禁有些失望,本來已經看到希望了,有了線索的,誰知就這麼斷了。
她正有些低落,誰料又聽那老丈說道:“不過我倒看清了,那人是個左撇子。”
他說着,又解釋道:“當時我就覺得十分別扭,看他那挖地的樣子就是不得勁,還仔細地看了看,這才發現那人是個左撇子。”
蓮子聞言,心中不由得又激動了起來,知道了是個左撇子,那麼這範圍,又被縮小了不少。只要細心地去調查,定然是會發現的
“是出啥事了嗎?”老丈又問道,見蓮子這副緊張的樣子,他感覺此事應該不一般。
蓮子搖頭,道了一聲沒有,又與老丈說了幾句話,便讓他趕緊地睡下了。
“你可是想到了啥?”從房間裡出來,楊氏看向蓮子問道。
蓮子嘆息一聲:“暫時還沒有,不過有了這個線索,我想很快就能夠查出來到底是誰搗的鬼了。”
她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她坦坦蕩蕩,她問心無愧,卻要被人這樣背後使壞。如果被她查出來是誰幹的,她定然不會輕饒。
“好了,趕緊地睡吧。”楊氏說了一聲,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蓮子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日一早,這老丈又在蓮子家吃了早飯,之後蓮子才吩咐車伕將他送了回去。
此時,在蘇府,王媒婆正坐在蘇老夫人房中的腳踏上,一臉的笑意。
“哎呦,老太太,你就情好吧,這回啊,我一定會給你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的。”王媒婆喜笑顏開地說道。
蘇老夫人也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了,只是之前的事,你就別放在心上了,這丫頭的性子啊,呵呵。”
蘇老夫人但笑不語。“哎呦,沒事兒,我倒是覺得啊,這丫頭的性子,奇怪是奇怪了一點,但是卻透着一股子率真呢。”王媒婆讚道,絲毫不記得那日蓮子將她打出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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