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牀上躺了一整日,臨近傍晚,張笑笑說什麼都不願再繼續躺下去了,不顧方知堯的百般阻攔,執意要到院裡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方知堯攔不住,就只能寸步不離的跟着,連凳子都準備好了,等她何時逛累了,也能坐下歇歇。
“陳家那邊怎麼樣了?還有瀟湘館那邊呢,有沒有動靜?”
行動間拉扯到了傷口,疼的要命,張笑笑不動聲色的忍着,說話的語氣也儘量保持平穩,就算是方知堯的目光始終未從她身上挪開,一時也沒看出端倪,回話道。
“陳家已經被鄭大人控制起來了,可是他們一家三口咬死也不承認,再加上鄭大人手裡也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暫時不能將他們收押,只能先限制他們的言行。至於瀟湘館,尚未聽到任何消息。”
方知堯也是受過周大公子“指點”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把瀟湘館派殺手前來刺殺的事告訴姑娘,白白惹得姑娘擔心。
橫豎刺客都已經解決了,現在還是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好。
張笑笑斜了他一眼,將他垂眸深思的模樣收入眼底,轉而繼續道。
“儘快把和陳家有關的消息,添油加醋放出去,不僅要讓他們在鎮裡聲名遠揚,更要讓他們火遍金城,尤其是那些做糧食生意的商戶,全都不能落下,我要徹底斷了陳家的後路!”
“是。”
“另外你去告訴婉娘,鋪子可以開張了,先收糧,再賣糧,價錢無所謂,只要比陳家低就行。”
方知堯不明所以的撓撓頭,眼中滿是疑惑,“定價比陳家低,豈非連成本價都不夠,長此以往,定然會虧啊。”
張笑笑無所謂的笑了。
原本打算開這間糧食鋪子的時候,她就沒想過是虧是賺,只想想着儘快讓陳家倒臺,徹底沒有翻身的餘地。
爲達到這個目的,張笑笑並不介意惡性競爭,橫豎這都是陳家自作自受的結果,她不過也就是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罷了。
“只需把我的話告訴婉娘,她有經驗,自會有她的分寸。你的任務,就是想方設法把陳家的事宣揚出去,除此之外就不必管了。”
方知堯委屈的撇撇嘴,耷拉着腦袋點了頭。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走到了院門口。
方知堯暗道不好,伸手就要攔,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院門就這麼在他眼前打開了。
中計了!
他竟然又中計了!
姑娘跟他說這麼多,不過就是爲了讓他掉以輕心,他竟然從頭到尾一點戒備都沒有,還傻乎乎的問東問西,完全沒發現姑娘壓根不信他的話!
這可如何是好,外面究竟收拾乾淨沒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門口突然多了個人影,那張帶着笑意的臉都快貼到張笑笑臉上了。
“天都要黑了,這是準備去哪?”
爲了不跟她撞上,張笑笑忙後撤了半步,扶着門笑了笑。
“沒準備去哪,就想看看天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來。屋子裡呆的有些煩悶,正好我也出來通通風。”
石斛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二話不說扶着她往院裡走,反手就把門關上了,還語重心長的說道。
“昨天就跟你說過了,身體養好之前不可亂跑,你也答應過我,會遵從醫囑,可不能扭頭就給忘了。”
聽了她的話,方知堯很是頭疼,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絕望看天。
他一個人的時候,要在姑娘面前矇混過關就已經很困難了,而今大公子又給他送來個豬隊友,這不是上趕着雙雙“送死”嘛!
以姑娘的性子,肯定是話說的越絕對,越會讓她生疑啊!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石斛話音剛落,張笑笑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心裡大概有了盤算,她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頭也不回的說道。
“知堯,你去忙你的吧,有石斛陪着我就夠了,最遲明日的這個時候,我要看到想要的結果,否則,你就從哪來的回哪去吧。”
都已經進了範家了,還明目張膽的對曾經的主子念念不忘,張笑笑忍得了一次,忍得了兩次,卻忍不了第三次。
張笑笑不是看不出方知堯對她的敬重與順從,他的所作所爲也不過是想要更好的保護她,這些她都能理解,但前提是,這些事必須如實告訴她,而不是讓她猜來猜去。
如若不能坦誠相待,不能跟過去徹底斷開,那繼續留她在身邊也沒多大意思了。
方知堯聽懂了姑娘話裡暗含的意思,也明白這是姑娘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當即咬咬牙,似下了很大決心,擲地有聲的說道。
“姑娘放心,您交代的事,小的必定會竭盡全力的做好,絕不讓姑娘失望,更不會再讓旁人插手。”
張笑笑點點頭,擺手讓他離開,轉而牽着石斛的手進了廚房,打算親手做兩道飯菜給她嚐嚐,卻不曾想剛一踏進去,就聞到空氣中飄着陣陣飯香。
姥姥的房間明明從外面上了鎖,兩個舅舅又都遠離庖廚,恨不得連柴米油鹽都分不清,又有誰會卡着點的準備滿滿一桌的飯菜呢。
“咦,還有信呢。”
聞言,張笑笑瞬時回神,快走幾步,從石斛手裡接過了寫着寥寥幾句話的信紙,看字跡,就知是她姥姥留的,那做下這桌飯菜的幕後之人,也只可能是她了。
仔仔細細的讀完整封信,張笑笑的心情很是複雜。
雖通篇沒有一句“對不起”,但她就是從中感受到了滿滿的歉意和愧疚。
姥姥沒有怪罪她,也沒有怪罪範氏,而是把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甚至還大義滅親,把自己連同範氏,一併反鎖了起來。
可姥姥明明也倍感傷心失望,卻還想法設法的緩和她們母女間的關係,如此做人的高度,張笑笑自詡一輩子也不可能達的到。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眼依舊緊鎖的房門,緩緩彎下了腰,深深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可憐石斛愚笨,還以爲她傷口崩開了,疼的直不起腰呢。
當即扔下啃了一半的雞腿,用油乎乎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順勢摸上了她的手腕,雖臉上不見擔心之色,但一舉一動又都透露着關心與焦急。
就是這種下意識的反應,往往最能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