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懸於枝頭,一潭池水幽靜,煙霧嫋嫋升騰,彌散開來,散開如霧,彷彿只要輕輕一吹,那煙霧就能被吹到天邊。
池水正中央,一男一女相對而立。
男人,風華無雙,只是太過蒼白陰冷了些。
女人,曼妙絕麗,只是太過瘦弱乾癟了些。
赤身果體,香汗淋漓。
男人的雙手半掩在池水中正正巧擺放在女人胸口的正中心往下移兩指寬處,胸口正中心處戴着的一塊瑩潤無雙的墨玉,透過霧氣,似乎可見墨玉有微弱紅光在閃動。
女人輕閉着眼,時而蹙眉,時而展眉,時而扯出一個痛苦的表情,時而又牽出一個舒暢的表情,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享受,還是在遭受折磨。
光影流轉,物換星移。
“染染,染染,快起牀,上班要遲到了。”耳邊傳來的是媽媽的嘮叨聲。
“好煩……”夏沫染將頭更深的埋進被窩裡。
“這孩子昨兒加班,太累了,你讓她多睡會,我待會開車送他。”耳邊又傳來一個溫厚而又慈祥的男聲。
“你上班都要遲到了,還要等染染,這孩子就是定了十個鬧鐘也叫不醒,非要掀了她的被子知道冷了才肯起牀。”媽媽嘀嘀咕咕,終是沒跑到房裡撩開她的被子。
又過了五分鐘,媽媽實在耐不住又吼了一聲:“染染,7點半啦!再不起牀真遲到了。”
“好啦,好啦!”夏沫染萬分不願的掀開被子嘟着嘴從牀上爬起來,又嘟囔道,“溫暖的小被窩啊,真不想離開你。”
“染染,你快點刷牙洗臉,你爸爸要遲到了,這裡熱好了牛奶,還有你喜歡吃的漢堡,還有媽媽自己蒸的小籠包,還有粥,你瞧你瘦的要多吃點啊!”媽媽嘀嘀不休。
“好啦,好啦,媽媽你好囉嗦。”刷完牙洗完臉,夏沫染疲憊的坐到桌邊,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爸爸翻了一頁報紙笑呵呵道:“早飯很重要,不吃上班沒精神,染染是要多吃點,瞧你到現在瘦了好多。”
“哎呀!不行了,爸爸快點走,我忘了今天公司要開早會……”夏沫染顧不上說話,背起包就往門外衝去。
“哎,染染,別急,來吃個包子,再吃個漢堡……”媽媽急急的在桌上一手抓個包子,一個抓個漢堡追上夏沫染。
夏沫染嘴裡叼個包子,手裡拿個漢堡,唔唔道:“媽媽,再見!”
門關上,她邊跑邊吃,三兩口一個包子下了肚,又回頭喊道:“爸爸快點!”
“染染,你慢點吃,別……”
“啊——”爸爸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夏沫染已愣在原地,手中的漢堡的掉落在地,她瞪着眼只看着不知從哪裡竄出一個人來直撲向爸爸的脖子撕咬。
“放開我爸爸!”夏沫染反應過來,厲喝一聲,迅速揮舞着手中嶄新的皮包砸向那人。
那人擡起頭來衝着她嘶吼一聲,她這纔看清這人好像是她對面的女鄰居。
原來長得還算端正的女鄰居,此時早已變了一副形態,一雙細軟的手變成了利爪,本來大小適中的眼睛暴突出來,遍佈着駭人的紅血絲,整張臉變得青紅不一,青筋暴疊,原來是一張櫻桃小口早已撕裂開來,佈滿着尖利發黃骯髒的牙齒,帶着倒勾似的舌頭不停的向外吐着,如同一條毒蛇吐着可怕的信子。
爸爸捂着被咬的血淋淋的脖子大喊着:“染染,快跑——”
女鄰居的頭如同恐怖片裡放的喪屍一樣,突然來了一個180大翻轉,整條腿以一種怪異的扭曲的姿態嘲着爸爸走去。
“爸爸,不,你快跑,快跑……”她害怕的發慌。
“咔嚓——”女鄰居的頭又轉了180翻轉過來瞪着夏沫染,血盆大口裡不停的流着令人作嘔的黃膩的液體,朝她撲了過來。
“染染——”爸爸大吼一聲,忍住劇痛飛奔過來一把撲到女鄰居身上,女鄰居被撲倒在地,爸爸與她扭打一起。
夏沫染只看到眼前一片紅光,女鄰居已張開尖利的牙奮力的在爸爸的脖頸上撕咬着。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突然崩塌了。
就是從這一天開始,她踏上萬劫不復之地,整個世界都踏入萬劫不復之地,遍地都是可怕的喪屍,她耳邊聽最多的就是慘叫聲,喪屍撕咬人時發出的嘶吼聲。
她和媽媽害怕的躲在家裡,靠着家裡存留的食物過日子,可食物還沒吃完,她聽到門鎖響動的聲音,她透過窗戶看到外面,拼命扭動門鎖的是變異成喪屍的爸爸。
她和媽媽還沒來得及逃離,門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已被喪屍爸爸用身體生生撞裂開來,跟着爸爸身後的是一大波流着口水,張着血盆大口的喪屍羣。
“染染——”就在她快被喪屍爸爸撲倒瞬間,媽媽拿着一根粗長的鐵棍衝了過來,她手中的鐵棍本想要直接打在喪屍爸爸的頭顱,可最終她沒揮下去,轉而一棍子擊在喪屍爸爸的後背。
那時的她明明看到,媽媽在看着喪屍爸爸的時候眼裡流出了絕望的淚。
可當時容不得媽媽多流淚,她一把拉過夏沫染將她死死護在身後,衝着一羣喪屍揮舞着手中僅有武器,一根鐵棍。
“染染,你快從陽臺逃出去……快——”
“不,媽媽,我要和你在一起。”
“傻丫頭,再不走媽媽永遠都不原諒你。”媽媽用力將她往陽臺的方向一推。
喪屍羣一涌而上,平時溫和瘦弱的媽媽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強大的力氣,拼力揮舞着手中的鐵棍接連二三夯倒幾個追向夏沫染的喪屍。
倒地的喪屍一躍而起,發出一陣骨骼和肌肉重組的聲音,那是一種刺耳的機械的咔咔聲。
夏沫染甚至都沒來得及拉開媽媽,喪屍爸爸猛地從後面一下將媽媽撲倒。
“吼——”喪屍爸爸尖利的沾着血腥的牙已刺穿媽媽的咽喉,發出一聲嘶吼。
“不——”夏沫染尖利而絕望的一叫。
絕望過後,她好像看到一團光,一團讓她曾看到希望的金色暖光,光影裡那個黑衣天神降臨。
清冷的眉,漆黑的眼,淡漠的脣,是她熟悉的他。
她知道,她逃脫不了現實的殘酷,卻可以在夢裡,至少能在夢裡救回媽媽。
“花兒,花兒……”耳邊忽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男音。
渾渾噩噩間,她好似全身力氣被抽完,整個人直直倒向那個人的懷中,然後她就感覺自己被他緊緊抱住,周圍又暖又溼,這個人的胸膛又舒服又安全。她就這樣靜靜臥在他的懷裡。
“花兒,你覺得怎麼樣了?”他抱着她,沾着溫暖水氣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蕭絕,別說話。”她呢噥一聲,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