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上拉下馬
隨着那黑木牌的拖出,皇上的眼睛像是粘在那木牌之上。
心腹太監喜道,“正是這塊。”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只怕馬上屁顛顛的就扯下了木牌,遞了上去。
而陌千雪卻只是淡淡道,“此木牌是六年前父親去西境之前爲我帶上的,他說這是我的護身符,讓我‘永世不得離身’,所以臣女一直帶在身上。不過,它確有奇特之處……”
陌千雪在永世不得離身上加重了語氣,而皇上正處在興奮之中,並沒有聽出她話中之意。
“是何奇特之處?”皇上捏了捏手掌,很有興趣聽下去。
陌千雪不但不接皇上的問話,反而將頭一擡,一反剛纔的柔弱之態。
語出鏗鏘,字字緊逼。
“臣女斗膽想問一問,國公府的這大火從何而來,還想再問一問那些殺手從何而來,更想問一問我父親的死是怎麼回事?……”
從進門到現在,她都不置問,便是在確定,皇上找的是不是真的就是這塊牌子。
她必需保證萬無一失,確保自己能立於不敗之地,才能出擊。
從前,她都是猜測,這會子,纔是確定。
既然確定,那皇上必是知道這黑木牌所附有的特殊意義,她便無需再懼。
然,她話音剛落,脖子就被太監總管給掐住。
黑木牌既已找到,陌千雪是生是死就不那麼的重要了。
在上書房被賜死,理由千千萬萬。
皇上對太監總管的舉動沒有絲毫的阻止之意,這會子她從衣服之中扯出了黑木牌,還對自己如此如此不恭,正是當場被賜死最好的時機。
若是讓她將這黑木牌陪嫁去了寧家,那纔是皇族的一大威脅。
太監一動,陌千雪手中便叩上了針。
只是,她並沒有動手。
一是因爲這太監手腳太快,她沒有機會。
二也是因爲,就算制住了這個太監,房中除了皇上和太監,還另有一人。
不是她能聽到另一人的聲音,而是她聽寧少卿提起過,皇上的身後,日日夜夜都會跟着一個影子。
一如,從前的影煞。
只是,影煞現在接管了影閣,他的身邊便換上了一個明面上的侍衛——刀奴。
她若真的動了,背後的影子出手,或許才真的無一線生機。
想到此,陌千雪左手扣上的針鬆了,收到了袖中。
太監總管想弄死她容易得很,沒下重手。
如此,只是皇上還想知道有關這黑木牌的一些個奇特之處。
如此,只是皇上更想欣賞一下她的求饒之姿。
既然他們還有所圖,那她的小命就還沒完,她的機會還有很多。
滿臉脹得通紅,陌千雪並不求饒,斷斷續續的道,“皇……上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收到這警告之聲,皇上不動聲色,似沒有聽到陌千雪的話,眸中射向太監總管的眼神卻是冰冷一片。
太監總管的手又緊了緊,陌千雪便再也不能說出話來。
憋氣憋得,滿面通紅,胸中那抺倔強又翻了出來,她不單不求饒,還死盯着皇上。
有本事,就真的弄死她。只是,弄死了她,他也會死得很慘。
她進宮之前,早就給雨旋叮囑了一些事宜。
皇上沒有等到意料的求饒,卻是收到這一抺挑釁的眸光。
仍是不動,眸中之光更冷。
太監總管的手更緊了,這下子,不單是吸不了氣,連脖間的喉骨都要被捏碎的感覺。
一陣痛意襲來,她的腳也被太監總管一臂之力掐着,離了地。
條件反射之下,陌千雪的手死命的撥着太監總管的手,腳也在空中彈着。
只是,太監總管年紀不小,內氣更是綿長,能在皇上身邊伺候,自不是庸手。
掐來之手,如鐵如箍,怎是她一個才練了個把月功夫的小女子能抵抗的。
想要收穫,不想付出代價,那是不可能的。
陌千雪兩眼一閉,咬緊牙關,放棄掙扎。
此時,那些個痛意好似已經離她遠去,她的頭其實已經有些暈了。
皇上見勢不好,這才舉起手,止住了太監總管繼續用力的動作。
太監總管手一鬆。
陌千雪掉落在地。
大聲咳嗽的同時,也大口的吸着這久圍的新鮮空氣。
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她今天又走了一遭。
真好!
流年不利,自從入了這京都,是多少次,她死裡逃生!
太監總管雖是鬆了手,卻並不放過她。
俯下身子,口中威脅,“說,這黑木牌到底有何奇特之處?若是交待得清楚,皇上必不會計較你剛纔的失儀之舉,或許今天你還能活着走出上書房。”
陌千雪笑了起來,只要這一下沒死就好。
他們會還的,很快!
她不看太監總管,反而盯着皇上,一字一句,“皇上,您看看,那黑木牌它還在嗎?”
皇上盯過來,眼中恍然。
那黑木牌,怎麼不見了?
皇上心頭一跳,漏了半拍,有些懷疑的看向太監總管。
這裡只有他們三人,陌千雪拿出了黑木牌,便口出狂言,他便上去掐了陌千雪的脖子,其中無一人靠近。
此時黑木牌不見了,不是他,還有誰?
太監總管跟了皇上這麼多年,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下就跪在地上,哆嗦着大聲求饒,“奴才不敢。”
只有他知道這塊牌子,對皇上有多重要。
陌千雪沒心情去欣賞這一對主僕的滑稽之戲,又清了清還有些疼的嗓子,笑看着皇上,“您再看看,黑木牌在不在。”
奇蹟出現了!
皇上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黑木牌又出現在了陌千雪的脖子上。
然,他還沒有眨眼,陌千雪只說了一個“收”字,那木牌就又消失不見了。
陌千雪收了笑,調好自己的呼吸起身,深吸了一口氣,盯着皇上,神色肅肅。
“若陌千雪有事,呼延澤將軍和高和胥將軍帶領下的二十多萬人馬就是匪。”
再向前一步,陌千雪面上冰寒,“若是陌千雪身死,黑木若水兩族自此便會擁着黑木若水兩城獨立,從此不與天齊有任何的關係。”
又進一步,已經站在了皇上的書桌之前,“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借道給倉人,不再是天齊的屏障,而是倉人攻入天齊的一個助力……”
陌千雪說得快意,說得囂張。
每說一句,便進一步,皇上先前被那黑木牌的特殊之處,給驚住。
之後,又被她說出的每一句話給震住。
一連串的話,已將皇上震得張口結舌。
特別是最後一句——借道給倉人,不再是天齊的屏障,而是倉人攻入天齊的一個助力……
若真是那樣,天齊危矣!孤氏皇族危矣!
從驚恐之中回神,皇上站起,爆喝,“陌千雪,你敢……”
帶着淡然和隨意,陌千雪不在意的道,“當一個人連命都快沒了的時候,還是有些膽子的!”
陌千雪收了冰寒,卻如一支收了銳氣的利劍。“陌千雪,你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也是皇上給逼的……”
皇上一拍桌子,啪得一聲響。
“你……你父陌天放一生忠義,他不會如此容你這個不忠不義之女活在人世丟他的臉……不!你就算死,也沒臉去見他。想來,朕若送了你去地下,讓他好好管教於你,他也不會怪朕半分。”
皇上此時不敢殺她,只是威脅。
陌千雪心如明鏡。
“千雪之父陌天放生前是不敢,也不會想出如此主意。只因,他忠君愛國。只因,他心中只有天齊。只因,他以爲高臺之上坐着的那人是一個可信之人……”
陌千雪的自稱,由臣女的謙稱變成了千雪兩字。似與皇上的地位等同一般!
這句話,句句忠義,可又是字字如石,敲打着皇上的心扉。
皇上臉上出現一絲愧意。
陌千雪卻是話鋒一轉。
“可是,他若知道他一生盡忠,到最後卻被他相信之人算計。可是,他若知道,他一生盡忠,爲國捐軀,他的女兒,卻成了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被皇上心心念念除之而後快。我相信他地下有知,一定會支持我的這種自保之法。”
字字血,句句淚!
可這些,打動不了皇上。
皇上臉上出現的那絲愧意,早就化成了殺意。
“那,朕就只好現在就殺了你,你死了,那木牌便不會收收放放,自然便是朕的。若兩族不聽朕之命,朕再用雷霆之力,滅了二族,收了二城。失了二城爲倚仗,那兩股匪兵,便也不足爲慮。”
一時之間,皇上已做好了平定大亂的心理準備。
陌千雪一步不讓,面有魚死網破的決絕。
“千雪若死,黑木牌即裂。兩族立知!兩族知,剛兩將知、乃至整個西境、立知。皇上的兵只怕還沒有攻到,幾十萬大軍已經長驅直入。”
陌千雪面上決然,皇上腦子也轉得不慢。
“那好,殺不得放不得,朕就留你在這宮中。反正多你一人吃飯,也無妨。”
對於皇上的反應,陌千雪早就算計好了。
此時,仍是面不改色。
“皇上可以不放臣女出去。不過千雪來的時候,是乘坐着寧家的馬車過來,由寧家的三十個衛士送進來的。進宮前千雪便囑咐了那衛隊的隊長,只要千雪一個時辰不出宮,便讓他們的家主親自來接千雪出宮。”
說到這裡,陌千雪反問皇上,“難道,皇上是想讓寧家主親自來接臣女?”
皇上卻坐了下來,饒有興致的喝了一口茶。
“陌千雪,你錯了。朕將你留在宮中,並不是要投入密牢,也不是要將你收監。而是……朕身邊正好無可心之人伺候,今日孤男寡女一室而處,便有些情不自禁……如今收了你入宮爲妃,想來,外人也說不出話。”
“至於寧家主,哼哼……”
皇上的未盡之意,陌千雪自是明白。
千算萬算,她也沒有算到皇上會說出如此無恥的言語。
當下被氣得滿臉通紅。
皇上似扳回了一局。
又被自己這個絕妙的主意,給弄得沾沾自喜得喜笑顏開,猶自在那自言自語。
“其實做朕的妃子,也委屈不了你。明天朕就下旨,封你爲雪妃……介時再爲你舉行封妃大典。你成了孤家的人,二城自不會再有任何異議,二將也再沒有不奉召的理由,西境從此大安!”
皇上說着說着,竟有些後悔沒有早些想到此節!
陌千雪平了平胸中之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臣女勸皇上,還是不要有這個住念頭的好。”
話說到這裡,陌千雪的針想不出手也難。
真想一針就扎死這個不要臉的老男人!
“若是皇上想活不過今晚,倒是可以一試。”
話落,針到!
只是,皇上後面卻串出一個金色的影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陌千雪被甩了出去。
太監總管又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這死太監,真真是一條好狗。
不該說話的時候,他絕不多話,即使是她和皇上爭論之時,他也能立在一邊,似不存在。
這會子竄出身來,卻是飛快。
然,陌千雪畢竟是在和皇上說話,太監總管雖然掐了她的脖子。卻只是一個威脅的動作,並不像先前那般發力,讓陌千雪講不出一句話來。
陌千雪自然不會束手就擒,“皇上還是讓這位總管放開臣女的好,如若臣女少了一根毫毛,以後皇上的軍響,只怕寧家會湊不出來。”
那金影擋在皇上面前,陰陽怪氣,“小路子,你膽子可真大,竟敢對皇上的雪妃娘娘動手!”
太監總管鬆手。
陌千雪雖被放開,卻被那個金影氣得一個倒仰!
雪妃娘娘?!
她一個寒戰!
若是皇上真的就禽獸了,讓人將她點了穴,放將牀上,那如何是好……
寒戰的同時,加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腦中飛速運轉。
眼珠一轉,面上突顯沉靜,“皇上,你若是執意留千雪在宮,千雪不介意現在就打開這木牌的傳音入秘之術。現在就讓二族的族長派人去倉國,去談一談那借道之事。”
其實這木牌哪有那種功能!
只是,玄幻的電視小說看得太多了,她情急之下,腦中一下子閃出來的念頭。
然,這木牌在陌千雪的脖子上隨着她的心意隱來隱去,皇上卻也不能不信她說的話有幾分真。
當下,又站起身來。
盛怒。
“陌千雪!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朕現在就要了你的腦袋?!”
陌千雪應道,“捨得一身剮,敢把皇上拉下馬。臣女不過一條命而已,哪裡就比得過皇族的萬里將山。臣女勸皇上還是熄熄怒火,以大局爲重。”
皇上徹底歇菜了。
他皇族的未來,怎是陌千雪一條命能抵得了的。
關不得,收不得,殺不得,也放不得,皇上無可奈何之間,有些頹廢了。
陌千雪卻並不打算放過皇上。
乘勝追擊,一向是她的本能。
“哦!對了,從今天起臣女準備搬到城外的莊子上去住,皇上只怕還得爲臣女多安排些護衛纔對,若是臣女有事,皇上只怕也不安寧。臣女都是爲皇上着想,替皇上盡忠……”
“你……”
皇上怒火攻心,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這個你字,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名堂。
陌千雪旁若無人,“那……臣女告退。”
皇上順過了氣,咬牙切齒,“你放心,你的安全,朕會派人看顧。”
退了兩步,又想起一事,陌千雪叮囑道,“臣女回去等着皇上重建國公府的聖旨、經費和一應人等。”
皇上沒應聲,卻將書桌上的書、奏摺、硯臺全部掀到地上。
霹靂啪啦一陣響。
那金色的影子早就隱而不見。
太監總管的頭皮一陣發麻。
陌千雪好似沒看到一般,連安都沒請,直接轉身退了下去。
陌千雪轉身走了,皇上的氣卻沒消。
盯着她的背影好一陣沒有說出話來。陌千雪,等去西境探消息的人回來,朕一定將你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太監總管跪在地上收拾那些個雜亂,此時的他不管喚人進來相幫,只差點要將臉貼到地上去,來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算是超級世家的家主,也沒人敢這般的威脅皇上,在皇上的面前耀武揚威。
他們顧忌太多,累贅太多,不敢太過狂妄。
可,這陌千雪無父無母,無牽無掛,孑然一身,除了自己的性命,她還有什麼,她還怕什麼。
真就應了她那一句:捨得一身剮,敢把皇上拉下馬。
------題外話------
親們,元旦快樂,愛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