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玉和,不作不死
陌千雪入宮的時候,寧少卿就得了消息。
有些煩悶的寧少卿來到花園的亭間,站定,遙望着皇宮的方向。
每一分鐘,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讓他覺得難受十分。
這小妮子,都不給自己通報一聲就入宮,真是膽大之極。
那裡是皇宮,她要面見的是皇上。她明知道,要她命的人,對她有所圖謀的人也是皇上……
早上確實有人就國公府一事彈劾,可是有他在,她怕什麼?
皇上若真是敢治罪,他就敢掀開這場大火的內幕,讓京中的人事,又重新動一動。
到時候,那個上任沒多久的九門提督那五常,不但當不成提督,還會被一個玩忽職守一擼到底。
皇上連自己的忠心愛將都保不住,難免會寒了一衆保皇黨的心。
更重要的是,重掌在手的京中治安說不定又會易手。
政治就是各種妥協,即使是皇上權衡之下,也會妥協。
寧少卿百思。
然,他也知,陌千雪不是一個做事毫無章法之人。既然她讓自己等一個時辰,他等便是。
遠方傳來一個響箭,寧少卿緊皺的眉頭這才鬆開。
這響箭,是一個暗號,代表着那個膽大妄爲的小妮子安全的離開了皇宮。
寧少卿展開了眉頭,剛要從亭內走出,入亭的廊間卻走來一人。
“給家主請安。”
來人穿着淡色衣裙,頭上只是簡單的挽了一個飛雲髻,也不如寧家的其他女人一般的帶着奢華頭飾,只是簡單的帶了一幅紅綠相間的牡丹頭面。
然,卻是清雅之極。
正是曾經的京中第一美人——桂小曦。
宇文寒蕾雖美,卻是一種豔俗之氣,桂小曦的美,是一種絕然不同的柔弱氣質美。
只是,從前的桂小曦美中是帶着幾分風骨,還有些清高的傲氣。如令,也美。卻美得有種卑微,有種心碎之意,昔日水眸之中全是黯然。
這種柔弱和卑微,卻更能讓男人心中生出憐惜之意。
然,如此姿色,寧少卿臉上卻似冰凍,只是“嗯”的一聲,連眸光的餘角都沒有給她,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請家主留步。”
寧少卿恍若未聞,腳步連頓都沒頓一下,繼續前行。
身後。
“請家主留步,小曦有話要講。”
小曦?居然敢在他的面前自稱小曦?!
寧少卿臉上的冰意加深,眉也皺了皺。他與她之間,早在那杯千日醉後,再無話說。在她入了寧家門當上了寧家二少夫人時,便已是絕路。
不想去理會這不知所謂之人,寧少卿腳下未停,繼續前行。
桂小曦本就黯然的眼神更暗了。
卻猶不放棄。
她可是專門打探過寧少卿的行蹤,能在園中碰到一次不容易。
當然,這不是一次意外的相遇,而是她聽說他在園中,專門來‘碰’他的。
緊跟兩步,桂小曦直接將話拉入正題,“寧少宇一直都想害你,你要當心。”
這話未用家主的敬稱,而是一種親呢的稱呼脫口而出。
寧少卿的腳步頓住。
心中有股無名之火。
然,這樣的賤人,不值得他怒。
他的情緒一向都把控得很好,當下那股冒出的無輕之火,便成了輕視。
也不轉身,只是輕飄飄的說了句,“做人不可太過輕賤!”
桂小曦擡眸,盯着那個深藍色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一向溫潤的君子,也能說出如此狠絕的傷人之話麼?
是的。她有什麼資格來提醒他?!
做爲他的未婚妻的時候,她出賣了他。現在做爲寧少宇的妻子,卻又反過來出賣自己的丈夫。
是個人,都會將自己看得輕賤!
不怪他!
這一刻,桂小曦想笑。笑自己蠢,也笑自己的無知,更笑自己的處境。
但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而是從眸中滑落幾滴清淚。
天做孽,猶可活。自做孽,不可活!
桂小曦眸中盛滿悽絕,卻並不解釋,也不哀求,語調也很淡,“族中長老之中有一人與他勾結頗深,請家主注意安全。他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你,取而代之。”
言罷,轉頭就走。
寧少卿不置可否,腳下再也不停,飛快的出了花園。
蘇七從昨晚開始,在外面抓了一批又一批的流民亂黨,敢走了所有無家可歸的乞丐。
這是他回來後的第一次大開殺戒,只要是拒捕的,只要是不肯出城無家可歸的乞丐流民,他全都殺了個乾淨。
京都的市容一下子變得乾乾淨淨,街上連一個討飯的都沒有了,更何況小偷小摸之類。
外面的流言也傳得極快。
除了國公府的大火之外,傳得最多的卻是玉和公主的緋聞。
當然,礙於玉和公主的身份,沒有一個人敢明傳,都是交頭結耳。
什麼玉和公主夜召侍衛。
什麼玉和公主養小寵。
更有人在坊間說得神乎其神。
他說:有一木木夜自己被人打昏,被帶至一處。
裡面就有一個氣質尊貴的女子帶着一個婢子伺侍他,那氣質尊貴的女子,年紀不大,船弟間卻是極爲老道,弄得他情難自己。
至今,他還記得,室內不止有他一個男子,還有另一男子在場,他和那個男子輪番上陣。
四人玩弄間,只聽得那婢子伺候的時候叫那女子公主,他當時還以爲是做夢聽錯了呢,現在想起,原來是真的……
那人還說,那天爽快的滋味到現在還意猶未盡。
關鍵是他說的時候,有一個公子在一旁偷聽,當時就跳了出來,指着他說,“原來,那日是仁兄你……”說完還不望捂着自己的嘴,似心虛的左看右看。
再然後,這兩位談論的公子好像怕惹禍上身一般,迅速的閃沒了人影。
可,雁過留痕。何況,還是人言。
就這樣,玉和公主一木木夜被數人壓身的傳聞一下子就傳來開了。
不僅如此,還傳說,她不滿足被人壓,還讓身邊的婢子一起助興,她一邊看,一邊……傳得是香豔之極。
反正,是極盡能事的傳着這些個風木木流韻事。
沒聽過的公子哥,落伍了。
聽過的公子哥,都在期待着自己哪一日能被公主召幸,不花錢玩一玩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何樂而不爲。
當這些流言傳到謝家之時,謝家主的臉都給氣歪了。
派了謝三公子去坊間,抓拿那兩個散佈謠言之人,卻哪裡能找到身影。
所有的人,看到謝三公子,都是一臉猥瑣的笑。
那笑的意思,赤果果就是,“不知道這謝三公子是不是也是入室之賓。或者說是入了幾次室……”謝三公子無地自容。
這種事情,人家口中又沒說,他就是想抓人也沒有證據,只是悻悻而回。
玉和公主攤上這樣的名聲,就算她是皇家嫡女,如今想嫁出去只怕也難。
皇后今天剛剛抄完了經,才從她的坤寧殿中走出來,本是想到御花園之中再去立一立她皇后的威風,卻聽到宮人交頭接耳。
可憐的她,還沒有從國公府被燒的快意中醒過神來,就被這一流言,給氣得當即就吐出一口老血。
直接下令打死那兩個交頭接耳的宮人。
可是,就算是打死了傳話的宮人又如何。
御花園中,一衆表面恭敬見禮,實際蔑視輕笑的宮嬪都在提醒着她,這傳言在宮中已經傳開了。
玉貴妃更是笑顏如花,上一句在明裡問候恭賀她經書抄完了,下一句便又問候好說皇后教導得好,玉和公主不僅賢名遠傳,還駁下有方。
羣妃附和,皇后被氣死當場暈死過去。
玉和公主打死了碧環,更是躲在她的寢宮裡連門都不敢出了。
從皇宮之中出來,陌千雪雖然脖子被掐的那一道紅痕,還依然生疼生疼的,可也掩蓋不住她面上神清氣爽的那股快意。
莫嬤嬤不在了,初一十五都受了傷,情緒也不穩定,陌千雪便讓她們兩人留在國公府臨時搭建的棚中休息。
雨旋雖說也受了些傷,可她卻硬要跟在陌千雪的身邊,陌千雪也只能隨她。
馬車後面,跟着的是寧少卿又重給她派的幾十人的衛隊,隊長是陌言,趕車的換成了陌行。
阿三和阿五受傷較重,便和初一十五一起留在了國公府的棚中休養生息。
這三十人的衛隊到來的第一時刻,陌言便將這些人的賣身契約全部奉給了陌千雪,表示這些人從此與寧族沒有毛線的關係,只聽她陌千雪一人的號召。
陌千雪一聲令下,一行人浩浩湯湯又向着陌府的方向進發。
今天,她不但要將皇上的毛給縷順,還要將陌家的這一個毒瘤徹底的剜除。
陌千雪帶着快意,眼微閉。陌家主,千雪來收帳來了!你可要擎好了!
陌千雪的隊伍還沒走到陌府的大門。
早就守在門外不遠的小廝進府傳話。
“大小姐來了。”
隨着這聲傳話的呼聲,裡面的人迎了出來。
陌家主、各位長老,還有陌家的一些有名份的女眷都迎了出來。
陌家主喜笑顏開,這麼久,他總算是扳回了一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只要陌千雪住進來,他就不信制不住她,得不着好!
早在陌子棠從寧府傳了陌千雪要來的話,他便讓人收拾出了一個院子,只等着陌千雪進府。
陌子棠心如明鏡,以陌千雪的個性,就算是住在客棧之中,也決不會住進陌家。何況,當時陌千雪讓人傳來的話,也只說她會來陌府,並沒有說住下。
然,他帶着傷,本就有些中氣不足,說話的聲音不大,是想勸也勸不住。
再則,他說的話也沒一個人當真。
大長老更是斥責,“這個節骨眼,她既然說來陌府,便是打算住下,不然,她來幹什麼?做客?玩?你動動腦子吧。”
二長老也沒好臉色,“讀書把你的腦子給讀呆了……”
陌千雪一腳從馬車中踏出,便看到了陌府門口陣仗極大的歡迎隊列。
驚訝過後,心中明瞭,她臉上是笑顏如花。
讓這老東西從天堂掉下地獄,不就是她今天的打算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她已經下了收拾陌家主的決心,便不會再去顧忌什麼。
這個開頭,她很喜歡。
見陌千雪臉上不似從前的高冷和冰寒,陌家主又多了幾分底氣。
“賢侄女,院子早就爲你收拾好了,那裡是陌府最好的院子——雲來居。你若不喜歡院名,趕明個,伯伯讓人給你再換個,再掛上‘雪宛’兩下也無妨。”
其它的長老也跟着附和。
一邊的女眷們,也都是客氣有禮中外加了些巴結。
當然,少數兩個除外。陌千雪自動忽略。
被迎進了陌府,陌千雪噓應了幾聲後,對着陌家主輕聲道,“請陌家主屏退左右,千雪想和陌家主單獨的談一談。”
她要對付的人,只有陌家主,還想讓其它的人看出端倪。
雖然,她並不認爲其它的陌族人是好的。
但,有了陌子棠的先例,她也不想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畢竟,奶奶的靈牌還供在陌家的祠堂之內。
這是父親生前最在乎的事。
聞言,陌家主的態度甚好,心中卻是暗罵:這小賤人想談什麼,他心中早就有了一個數。
只作了個思索的樣子,便笑道,“也好。千雪初來乍好,自然有些不習慣的地方,那就到伯伯的書房中一談,將你的要求一一的給伯伯說清楚,伯伯也好吩咐下人……”
陌千雪掩面作淑女,輕聲一笑,“陌家主客氣了。”
作吧作吧,不作不死!他越是作,一會子死得越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