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小河邊。
李菁菁坐在大石頭上,低聲的抽泣着,心裡頭滿是怨念。
明明是她的爹孃,爲什麼不幫她說話,反而一個勁的阻止她。
有這樣的爹孃嗎?
李菁菁恨恨的撿起一塊石子,扔進河水裡,‘撲通撲通’的聲音不時響起。
“爲什麼!”
“爲什麼別人可以穿金戴銀,我就得每天穿着粗布衣裳,每天洗衣做飯!”
“爲什麼別人都有有錢的爹孃,我卻什麼都沒有。”
……
李菁菁一聲聲的唸叨着,滿心都是世道的不公,怨爹孃沒本事還不幫自己說話,怨自己沒有投生個好人家,怨蘇巧巧不讓她去蘇家。
“那個蘇巧巧有什麼好的,不就是投生了個好人家,有個有錢的多娘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李菁菁恨恨的又一塊石子扔進了河裡。
陳氏剛過來就聽到李菁菁這話,整個人嚇了一跳。
連忙上去就捂住了李菁菁的嘴,一巴掌拍在她的身上,惱道:“你這丫頭,你胡說什麼呢,娘是怎麼教你的!”
李菁菁嚇了一跳,也知道自己剛纔說了不應該說的話,緊張的四處看看,見只有陳氏一人,鬆了口氣,卻是更加氣憤了。
一下子掙脫陳氏,氣惱的瞪着她:“我說什麼了,難道我說的不是真的?!”
“要不是她投生了個好人家,有個厲害的爹孃,就她能當得了聖女,能使喚得了我們一家?!”
“哼!不都說聖女最善心嗎,你看看她那樣子,上去就打人,哪來的善心!”
“要她那樣的能當聖女,我也能當!”
李菁菁氣呼呼的吼着。
陳氏還以爲自己女兒只是不放心李崇德,想過去照顧她,沒想到她對蘇巧巧這麼大的怨氣,甚至這些怨氣還發的莫名其妙。
“菁菁,你是不是對小姐有什麼誤會啊,小姐纔來莊子幾天,也沒和你怎麼接觸啊。”
陳氏有些憂心,他們一大家子都靠着人家吃飯呢,可女兒卻大罵人家,這話要是傳出去,人家怎麼看他們一家,東家還會不會在對他們一家好。
“誤會,我和她能有什麼誤會。”
李菁菁撇撇嘴,也不提蘇巧巧這茬了,反而揪着陳氏剛纔不幫她說話的事不放。
“娘,你剛纔爲什麼不幫我,反而還不讓我,你還是不是我娘。”
陳氏更懵了,有些弄不懂自家女兒的想法,剛剛明明還一副和蘇巧巧合不來的樣子,又說要去蘇家,這……說不通啊。
“菁菁,你剛纔不是……你到底怎麼想的啊,小姐人那麼好,你怎麼就……”
陳氏真的想不通女兒爲什麼會不喜歡蘇巧巧,既然不喜歡爲什麼還要去蘇家?
“這有什麼好想的,蘇家多好啊,有錢,吃的好、穿的好,你看他們家出來的那些丫頭們,那一個穿的不像個小姐似得。”
李菁菁說着,滿眼的羨慕。
陳氏像是忽然不認識自己女兒一般,驚詫的看着她。
“菁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的女兒以前話不多,總是安安靜靜的跟在自己身邊,幫忙做做飯,洗洗衣服,怎麼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李菁菁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剛纔一時激動把心裡的不滿都發泄了出來,這會兒也不敢說話了。
話音一轉,撒嬌的說道:“哎呀,娘,女孩子不都愛美嘛,我也想戴漂亮手勢,穿漂亮衣服啊。”
“娘,你看那小九姐姐和青竹姐姐穿戴多好,娘你在附近村子裡看到過沒?反正我是沒看到過。”
“如果能去蘇家當丫鬟,一定也能穿那麼好看,而且我昨天私下裡聽到那個李婉婉小姐說起,蘇家還有兩個少爺呢……”
李菁菁的臉上滿是嚮往,拉着陳氏的衣袖,憧憬的說道:
“娘,你說你女兒我若是去了蘇家,得了那兩個少爺隨便那一個的歡喜,你說咱家以後不就飛黃騰達了嗎,以後就不是奴籍,是大戶人家了,不但可以穿金戴銀,還有人伺候着……”
陳氏不可思議的看着李菁菁,彷彿不認識她了一般。
他們家祖上就是奴籍,李貿然的爹給以前的主人家當了半輩子的奴才,老家主念在他一輩子勞苦的份上,讓他來看莊子。
不用伺候人,也算半個管事,日子過的比以前伺候人的時候好了不知多少倍。
之後,他們一家人就在這裡安穩下來,這一安穩就是十幾年。
祖祖輩輩都是老實巴交的人,怎麼到了菁菁這裡,就生了攀附的心思。
攀附也就攀附了,可她竟然還對主人家的小姐生出不滿。
本來她是個女娃娃,又生在莊子上,雖是奴籍,但婚配一般主人家也都不會過問的。
到時候給她找個老實巴交的農戶,也就脫了奴籍,正正經經的給自己過日子了。
可她竟然生了這樣的心思,這事要是被別人知道,菁菁以後還怎麼做人。
這麼一想,陳氏背後就驚出一身冷汗。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菁菁也絕對不能去蘇家。
不然以她這樣子,小姐怎麼可能會瞧不出來,就算小姐瞧不出來,還有夫人老爺呢。
萬一瞧出來了,再誤會了他們家的忠心,他們一家可就都毀了。
蘇家待他們很好,萬一被趕走了,他們還是奴籍沒有自己的土地,最後的下場還是再找個主人,主人好也就罷了,再遇上個不好的……
陳氏不敢想下去,只覺得蘇家待他們一家都不錯,不能讓李菁菁就這麼毀了。
李菁菁對陳氏的心思還不知道,這會兒還興奮的做着飛上枝頭的美夢。
“娘,以後我要是成了蘇家的少奶奶,咱們家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再也不用看着大宅子而不能住,種着這麼大塊的地卻不是我們的……”
陳氏看着這樣的李菁菁,只覺得一陣氣血上頭,‘啪!’的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李菁菁正說的興起,被陳氏這一巴掌打的踉蹌了一下,直接跌倒在地上。
不可思議的看着陳氏,捂着臉,大聲的喊道:
“娘,你就是偏心,你就是偏着李崇德,他纔多大啊,你以爲他能帶着你們過上好日子,我告訴你,不可能!”
“……你……你,這個不孝女……”
陳氏氣的不輕,指着李菁菁狠不得再打她一頓出氣,可終究是自己的女兒,捨不得啊。
李菁菁卻不管那麼多,捂着臉站起來,狠狠的看着陳氏。
“我就知道的,有了弟弟之後,你們滿心都是李崇德那小子,你們心裡就沒我這個女兒,既然這樣,那你們也別管我,以後我榮華富貴了,你們也別想在我這裡拿到一分好處!”
李菁菁氣恨的說完,捂着臉朝着大路直接跑開了。
陳氏踉蹌着,重重的跪坐在地上:“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怎麼就養出來這麼樣一個女兒!”
“崇德……她竟然還嫉恨着崇德!”陳氏痛苦的抱着頭。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兒竟然有這麼多的心思,竟然一直嫉恨着小兒子。
李崇德可才七歲啊,那麼小的孩子她也嫉恨這。
從小就覺得崇德有些怕女兒,她也沒當回事,只覺得長姐爲母,李菁菁雖是家裡的老四,但也是李崇德唯一的姐姐,怕她一點也沒關係,以後也好管教。
卻沒想到……
都說小娃兒的直覺最爲敏銳,這樣看來的話,小兒子之所以怕她,是因爲早就察覺到她的恨意。
暗處的荊棘後面,青竹靜靜的看着這邊,有心想去扶起陳氏。
心裡暗暗覺得此時的陳氏很可憐,覺得那個李菁菁很可恨。
但她也知道,這事陳氏應該是不想讓外人知道的,而且來的時候小姐也說了不可惹事。
青竹搖了搖頭,悄悄離開去找蘇巧巧了。
陳氏趴在地上,哭了好一會兒,怕被人發現,就抹了一把臉,站了起來。
看了眼莊子的方向,心裡琢磨着女兒養成這樣,都是她的責任,她應該去找她好好的教教,不能讓她再這樣錯下去。
走到河水邊上,拘了一把水洗了臉,拍了拍眼睛,覺得不那麼酸澀了,應該是看不出哭過的痕跡了,這才往莊子邊上,自家的小院子裡走。
可是回了小院,卻怎麼也找不到李菁菁的人影。
陳氏還以爲她又去了莊子,心裡一急,就連忙去了莊子上找李菁菁。
而此刻,青竹也正把自己看來的聽來的事情說給蘇巧巧聽。
蘇巧巧聽的也是瞪大了眼睛,她還真沒想到,這個李菁菁竟然嫉恨自己。
“我和她沒說過幾句話吧。”
蘇巧巧有些哭笑不得,也覺得自己躺着也中槍,有些鬱悶。
青竹氣憤的說道:“可不是,我們和都沒和她說過話,她都恨着呢。”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那姑娘連自己爹媽和弟弟都恨着呢,尤其是李崇德,說是什麼爹孃都疼李崇德不疼她了……”
青竹氣憤的道來。
蘇巧巧也是驚詫,更多是卻是有些瞭然。
怨不得她之前會說出那些話呢,原來是真的一點也不顧及李崇德這個弟弟是不是有機會讀書啊。
青竹說着,又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
“對哦,小姐,你可一定不能讓那個李菁菁去家裡,她可還惦記着兩個少爺,坐着做少奶奶的美夢的。”
蘇巧巧嘴角抽搐。
對這個李菁菁,她真的是無語了。
李家不管是李貿然還是李家四兄弟,看着也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各個都本本分分的,怎麼這個李菁菁就這麼……
蘇巧巧搖了搖頭,想到李崇德和李菁菁差了五歲,暗暗覺得是不是以前這個李菁菁是全家寵愛的對象,後來有了李崇德,她被忽略,所以才養成了這樣的性格?
前世的時候不是有好多這樣的事嘛?
這樣一想,蘇巧巧也不覺得李菁菁有多麼的奇葩了。
就對青竹和小九說道:“這件事就爛在肚子裡吧,就當你們不知道。”
至於那個李菁菁,畢竟是李叔的女兒,要是不犯到自己手上,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哦”
青竹有些不清不願的應了,反正她現在對那個李菁菁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了,敢編排她家小姐,她當時沒上去撕了她的嘴就已經算是她冷靜的了。
這時,心急火燎生怕李菁菁過來找蘇巧巧的陳氏也趕過來了,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的扣了門。
“小姐,在嗎?”
蘇巧巧看了眼青竹和小九,示意青竹去開門。
陳氏進屋,先是朝屋裡看了看,沒看到李菁菁,稍稍鬆了口氣的同時卻是更擔心起來。
家裡到處都找過了,莊子裡也都找了,現在連小姐這裡沒沒有,那丫頭這是跑到哪裡去了。
都怪她一時情緒失控自己先哭了起來,忽略了那丫頭,現在好了,人跑哪裡去了都不知道,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大娘,你找我有事?”蘇巧巧笑着問道。
陳氏連忙搖了搖頭,暗道:李菁菁這事一定不能讓小姐知道了。
陳氏勉強笑了笑,連忙說道:“就是來問問小姐晚上想吃什麼。”
蘇巧巧想了一下,說道:“燉個魚吧,其他隨便弄點吃就行。”
心裡卻在想着,這陳氏過來,莫不是來爲自己女兒道歉的。
陳氏卻是應了蘇巧巧的話:“那好,我這就回去準備。”然後什麼都沒說離開了。
陳氏走後,蘇巧巧不解的說道:“她這是怎麼了?”,以往吃飯,出來她想吃什麼去說一聲,可每天專門過來問過。
青竹撇撇嘴,道:“切,還不是擔心她那寶貝女兒,剛纔那丫頭一個人跑到村外去了,估計她還以爲回了家,可能沒找到人,就跑來小姐這裡看看。”
她本來對陳氏還是有些同情的,可是這會兒見她竟然還想爲李菁菁隱瞞,見了小姐什麼都不說,語氣就不那麼好了。
在青竹的心裡,一切能夠危害到蘇巧巧的,不管是直接的還是潛在的,都是她不喜歡討厭的。
“去了村外?可別出什麼事了!”蘇巧巧皺了皺眉。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還氣沖沖哭着跑了,要是讓歪心思的人碰到,可就……
“不行,小九,去找幾個護院,讓他們出去找找。”蘇巧巧皺眉說道,不管怎麼樣,李菁菁畢竟是李叔的女兒,她要是有事,李叔他們也會難過。
而且,這會正忙着地裡的活計,李菁菁這會兒要是出了事,李叔也沒心思忙地裡的活兒了。
“小姐”青竹不滿的喊了一聲。
小九卻是已經聽命下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