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劉氏沒想到當家的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尤其還當着孩子們的面打她，一手捂着發疼的臉，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嘴裡再這般不乾淨，爲老不尊，就回房去，今晚別吃了。”
方誌誠目光冰冷地盯着她，絲毫也不留情：“如果你還不知收斂，今晚就收拾包袱回孃家去，你娘總唸叨你，你也該回去看看了。”
在這古代，除了直接休妻，還有一種相對委婉的方式，那就是先把女子送回孃家，然後婆家不去接人，就只能一直在孃家呆着，還有沒有機會回婆家，則是後話。
這樣的方誌誠，方劉氏還是第一次見。哪怕之前一臉怒火地瞪着自己，罵着自己，甚至打着自己，都不曾有現在這般可怕。
方劉氏張了張嘴，終是沒有發出聲音。最後悶悶地坐下去，低着頭，總算消停了。
方小福見了不由驚歎，爲冷麪爹點贊。家有惡妻，男人就要硬氣。而且爹這張臉，驀然讓她想起剛來這兒時，見到的方子湛。
原來面癱也是可以遺傳的。
感覺到世界安靜了，方小福接着彙報情況：“然後買布花了四兩，買點心和酒花了二兩，買書箱給三哥放書花去十兩，最後請先生吃飯花了八兩。”
她每說一句，方劉氏就覺得肉疼，方小滿則無比羨慕。其他人雖然覺得心疼，但還是知道這錢是小七兒賺的，她又沒給自己花，能理解的。
“買什麼書箱要花去這許多？吃飯也能吃掉八兩，這是明搶啊！”方劉氏最終還是開了口，不過只敢小聲嘀咕。
方誌誠“哼”了一聲，她聽了一哆嗦，立刻閉了嘴。
“再有來回車資，因我們人多、貨多，又直接走縣城，便高了些，各三吊錢。還有糖葫蘆什麼的，最後小七兒手頭還有五十幾兩。”
方小福只裝作沒看見，繼續算自己的帳給大家聽，她覺得，一定要有做會計的天份，才能在這裡清晰應對。
“零頭小七兒自己留着，下回進城還要費用呢。剩下的留三十兩給三哥做體已，二十兩給爺奶，抵些棉花錢，剩下的爺奶便留着吧。”
今天爺奶給她撐了腰，她自然也不會小氣。一方面是感激爺奶對她的肯定，一方面也需要爺奶的大力支持，不然以後她要被方劉氏瞎攪和，非悶死不可。
看着白花花的銀子放到自己面前，老爺子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上回買了布，這回買了糕點和酒，還有銀子，這孫媳婦不但聰明能幹、賢良恭順，還很會做人哪。
“小七兒有心了，你儘管放心去做事，需要什麼，只要奶這邊有的，定會給你。若是有誰攪事、讓你生閒氣，奶也不眼瞎，定會爲你作主。”
老太太說完，還冷厲地橫了方劉氏一眼，那含意，不言自明。方小福自是恭敬地道了謝，然後坐下。
對於老太太那飽含警告的目光，方劉氏剛擡起的頭又低下了，心裡那個恨啊。
這白花花的銀子不是應該交到自己手中麼？哪有孫媳婦往上交公帳的理兒？
二十兩啊，自己辛苦十天也就這麼多。
“娘，這是媳婦這十日賺的銀錢，媳婦交上一半到公帳，這些日忙着做活兒，也沒做多少家裡的活兒，讓爹孃辛苦了。”
方楊氏和彩霞、小秋這次所得共是二十五兩一百文，小姐妹讓長輩，直接分了方楊氏九兩整，自己各分了八兩五十文。
方楊氏交出去的銀子就有四兩五百文，果真是一半。老太太看她一眼，讚許地點了點頭。這個結果，也是她之前預期的。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這個口，大媳婦就主動交來錢，而且說得這麼好，讓她欣慰，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再有孫媳婦懂事，她都覺得以後家裡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還有什麼比子孫孝順懂事、家底殷實更讓老人家安心的呢？
她看了老爺子一眼，正巧老爺子含笑看過來，兩人自是知道這意思。之前她想提上交公帳的事兒，是老爺子阻止了她，叫她再等等。
果真還是老爺子厲害，都讓他說中了。
彩霞和小秋也如前一樣，將自己所得分成三份，一份交到奶面前，一份交到娘面前，自己剩下的，也就很少了。
不過對於十歲的農家女孩子來說，這已經是很多錢了，她們喜滋滋地收回自己的小荷包裡，再放回小布袋中。
小布袋，背銀子，連吃飯都捨不得摘下。
方子湛還未回來，大家也不急着吃飯，老太太就將目光看向了方劉氏和方小滿，那意思很是明白。
方小滿猶豫了一下，忍痛拿出六兩給老太太，又拿了六兩給娘。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終是沒說什麼。但是方劉氏可就不同了，別人說不得，難道自家閨女還說不得了？
“怎麼只有六兩？你賺了二十兩，分成三份也有六兩六錢多，不說零頭，六吊錢怎能說抹就抹？你這麼不講信用，日後誰還敢給你活兒做？”
方小滿擡頭看娘，嘴角輕輕撇了撇，斂下了眸子，斂去眼底的譏誚：“娘做得沒我多，不也直接分去了一半所得？”
“我取了整錢做爲兄弟們讀書的費用，奶都沒有說什麼，娘怎能爲了這一點兒小錢，和自己閨女這般算帳？”
方小福看着微微嘆息。
其實方小滿說得也有道理，雖然她是自私了一些，但還真是不能說她什麼，這個本來就看個人意願，何況她第一次賺這許多錢，還拿出來十二兩了呢。
她做了二十兩的活兒，只拿到了八兩，這本身就需要勇氣。何況剛纔她說什麼？娘做得沒我多，不也直接分去了一半所得？
若是這樣，也夠了。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人心的問題了。
自古利益分配，事情多。
最後還是方誌誠出聲喝止了方劉氏的爭執，讓她趕緊交一半到公帳上，堂屋裡才消停下來。因爲方劉氏這才意識到，她的銀子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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