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媳婦婆子們見狀連忙又拉又勸,這些主子身邊伺候的大丫環們,自以爲地位與衆不同,平日裡那都是以副主子的身份自居的,對下邊的奴婢婆子們從沒有過好臉色,尤其是廚房這地方她們來的次數比較多,不是爲主子要吃的就是打着主子的幌子自己要吃的,或者乾脆光明正大就說自己要。
要了還不算,還挑三揀四要求多多,稍不如意就要發脾氣,因此廚房裡的這些媳婦婆子們對這一干人等是又羨慕巴結又心下暗恨,此時見柳兒吃癟叫我來幫傭的姑娘給罵了,見她氣成那個樣,心中暗自稱意,拉扯相勸的時候便捨不得出了全力,反而有點煽風點火的嫌疑,巴不得這晴嵐姑娘再潑辣一點,將柳兒打一頓就好了!
“豈有此理!你們都反了不是!由着這麼個沒規沒距的東西在廚房裡鬧事!信不信我回去跟小姐說了,小姐說給夫人,你們一個個都別想逃得過去!”柳兒氣急敗壞嚷嚷道。
衆人一怔,叫她這話唬住了,生怕她面子丟的太過果然惱羞成怒在主子面前進讒言,且見晴嵐嘴巴上硬,其實好像也不敢真正動手,便也覺沒意思起來,連忙將二人拉開了,又勸着晴嵐賠罪。
晴嵐氣得臉上漲紅,一雙漂亮的眼眸中汪着兩汪淚水,自顧淌眼抹淚,任憑人怎麼說她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心中只盼着陸小暑趕緊出現。
“這是怎麼了?怎麼老遠便聽到廚房裡這麼熱鬧呢!”院子裡頭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少女的聲音。衆人一聽便知道是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頭嫣兒,想必是來拿給她家小姐燉的燕窩的。
柳兒突然冷笑一聲,幾步上前將那盅燕窩端起來在晴嵐腳下摔得粉碎,衆人大吃一驚“啊”了一聲,驚愕的望着柳兒。晴嵐更是猝不及防尖叫了起來連忙退後,向柳兒怒目而視。
“這是怎麼了?”嫣兒恰好踏腳進來,見狀詫異。
柳兒便哼了一聲上前接着嫣兒,朝晴嵐努了努嘴說道:“妹妹是來取燕窩的嗎?我剛說了這丫頭兩句這燕窩燉得還不夠味還得再加把火,誰知道她好大的脾氣,拿起來就往地上砸,還說什麼這麼挑剔就別吃了!誰愛吃誰自個燉去!衆位嫂子們都親眼看見的,不信你問問她們。”
衆人面面相覷,一個也不敢吭聲。
她們都是這府中的下人,天長地久還要在府中幹活的,誰又不是傻子纔會爲了一個臨時僱傭來的小丫頭得罪小姐身邊的心腹。
“你胡說八道!”晴嵐氣急,瞪着柳兒不敢置信厲聲喝道。
柳兒卻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面上露出過意不去且無奈的神情,向嫣兒輕嘆道:“喏,你也看見了,這態度,嘖嘖,小姐們都從不曾這麼同咱們說過話呢!這外頭請來的人,就是脾氣大!”
“你血口噴人!”晴嵐怒目相視,氣得胸口堵做一團。
嫣兒見衆人都不言語,又見晴嵐果然一副氣勢洶洶毫無規矩的模樣,顯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且她素日裡與柳兒關係還算不錯,豈有不信她的,不由冷下臉呵斥晴嵐道:“行了別說了!這麼多人在這兒難道還冤枉了你?哼,你不想做就別做,這兒是江府,有規矩的地方,容不得你胡來!像你這樣的,若是府中的人,早就拖下去給你一頓結實板子!這種人怎麼能在廚房裡幹活,你們也太粗心大意了?還不將她給我帶下去!”
“明明是這女人陷害我,燕窩是她摔的,不是我!你們都啞巴了,明明都看見怎麼也不吭一聲!”晴嵐更覺氣得頭暈腦脹。
衆人生怕她再嚷嚷出什麼叫人更加尷尬的話來,於是便招呼一聲,上前拉的拉拖的拖愣是將她給架了出去。
“小人這就給二小姐重新燉一盅送過去,勞煩姑娘在二小姐跟前美言幾句!”一人連忙陪笑上前說道。
“不用了,我先去回了二小姐吧!”嫣兒哼了一聲,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扭身走了出去。
柳兒便咬着牙吩咐廚房中的管事媳婦道:“將那不識好歹的死丫頭給我堵了嘴捆了關柴房裡去!餓她一晚上再說,也不許給她水喝!”
管事媳婦面上露出一絲不忍,在柳兒冷冰冰的目光下卻不敢違抗,只得陪笑點頭答應。
柳兒冷笑道:“別糊弄我,不然有你們好看!”這才轉身追着嫣兒去了。
衆人面面相覷,片刻那管事媳婦嘆了口氣,淡淡說道:“沒事了,都幹自個的活去吧!往後都給警醒點!”沒事別招惹那些仗勢欺人的大丫頭們!
陸小暑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個與人一道出去送東西的差事,心裡真歡喜着,回來又有活計忙着,一時也沒有注意到晴嵐不見了。直等到晚飯的時候,廚房裡的人漸漸少了,她才發現不對勁,忙拉住人笑問她家妹子哪裡去了?
被問的那人四下看看並無不妥,便拉着她到一旁將下午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一五一十的同她說了,攤着手嘆氣道:“事情就是這樣!唉,主子們身邊那些大丫頭們平日裡耀武揚威慣了的,經常跑來我們廚房裡挑挑揀揀的要這個要那個,大夥兒心裡沒有不恨她們的,只是礙着她們是主子們身邊的人敢怒不敢言。你這妹子啊,道理是沒錯,可惜就是太不識時務了,那柳兒素來幾十個厲害好強的,這不就——,呵呵,你可別怪我們不幫腔,實在是我們沒那麼大的膽子!”
“我怎麼會怪你們呢!大嫂子,倒是多謝你告訴我了,不然啊我還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呢!我姐姐脾氣雖然有些耿直,但是其實她是個極講道理的人,在這上頭吃點虧也好,讓她今後也學個乖!對了,不知她被關在哪裡的柴房?嫂子你跟我說一聲吧,我得去看看她,不然怎麼放心!”
陸小暑心中冷笑,身側的手緊緊的捏着拳頭,一個丫頭而已,居然敢當衆行此無賴之事!這江家仗勢欺人的狗奴才可真夠多的。
那媳婦子還有些猶豫不敢跟她說。
陸小暑見狀心領神會,忙拉着她胳膊央求道:“好嫂子,那可是我姐姐呀,不去看看她我怎麼會放心!好嫂子,您好歹告訴我一聲吧,我偷偷的去,肯定不會驚動旁人的。就算萬一被人發現了,我也絕不會說是嫂子你給我指的路。那什麼柳兒葉兒也怪不到嫂子的頭上!”
“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罷了!我怎麼是這種人,瞧你說的!”那媳婦子被她幾句話點中心中顧忌,又聽她說的乾脆誠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細細的同她說了,又主動說道:“廚房裡頭還有蒸下的饅頭、雞腿,你快拿黃紙包一些順便給你妹子送去。哦對了,順便也送些茶水去,那柳兒可是說了,叫不許給送吃的送水呢!”
陸小暑聞言便笑着道了謝,從容不迫收拾起廚房的首尾來,等着天黑。
一個通鋪裡頭住了八個人,今日的事情衆人都知道了,見她天黑了溜出去也沒說什麼,累了一天該睡覺的都睡了。
陸小暑依着那媳婦子的指點左彎右拐,沒多大會兒就來到了晴嵐被關着的柴房。
柴房因不是儲存什麼貴重東西的地方,並沒有上鎖,只是用麻繩將門與門框系在了一起。
陸小暑開門進去,見晴嵐嘴裡被堵着,雙手又被反剪捆在身後半躺半靠在稻草堆上好不狼狽,不由暗怒。
晴嵐聽見動響,擡頭看見是她,眼睛立刻睜大涌出了淚水,嘴裡嗚嗚的哽咽起來。
陸小暑忙上前將她嘴裡的布團扯了出來,一手掩住她的嘴,小聲道:“別哭呀,你想把人都引來啊!”
晴嵐一驚,張大了正要委屈嚎一嗓子的嘴忙咬住了脣,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卻是管不住的鼻音窸窣,淚水嘩嘩直下。
陸小暑這才收回自己的手,利索的將她被綁的雙手放開了,坐在她身邊說道:“你也太沖動了,跟一條狗較勁什麼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不懂嗎?”
晴嵐見她一開口就是說教自己,不禁更加委屈,伏在膝蓋上嗚嗚咽咽的說道:“你沒看見那個死丫頭有多囂張可惡,更可惡的是,廚房裡所有人明明清清楚楚的看見她冤枉我,可是沒有一個幫我說話的!嗚嗚,我不想呆在這兒了,小暑,我們出府吧!”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她的畫還沒到手呢!
陸小暑便冷笑道:“就這麼走了?你就不想出心裡這一口氣?你真的忍得下去?”
晴嵐一呆,越想越氣,果然忍不下去!
“難道咱們還有機會能報仇?”晴嵐有些沒有底氣。
陸小暑不屑嗤笑,“不過是個小姐身邊的丫頭而已,算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再留幾天,我保證一定幫你出這口氣!”
晴嵐算是回過神來了,喪氣道:“說來說去你還不就是想讓我留下來嘛!”
“是,”陸小暑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本意,說道:“本來就該如此,咱們要做的事情都沒做成呢!”
她見晴嵐不做聲,便又搖晃着她胳膊央求道:“好妹子,晚上我還得靠着你幫我打掩護呢,你可一定要安下心來好好再忍耐幾天!你忍心我一個人留在這兒,連個幫手也沒有嗎?”
晴嵐聽她這麼說覺得自己好像多少還有些用,總算勉強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