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釋之便擺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沉默半響輕嘆道:“這麼說來,太子殿下可真是冤枉得緊了!既然如此,殿下何必忍受這口窩囊氣,何不往皇上皇后面前分辨一二?即便皇上不信,皇后娘娘必定會相信太子殿下的啊!”
太子聽周釋之提到皇后,神色間略略閃現出兩分不自然,但他很快便遮掩過去,嘆道:“母后是孤王的親生母親,自然是相信孤王的,孤王也跟母后訴過了冤屈!可也只能關起門來我們母子說說而已,又能怎樣?父皇那邊雖然沒說什麼,其實心裡頭正惱着呢,老三早已在父皇那進過了讒言,這時候孤王再去分辨,父皇哪裡會肯相信?說不定反而更加生氣,認定孤王不知悔改呢!再說了,這種事情無憑無據,只會越描越黑,說了反而不如不說!還是那句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時日長久了,父皇自然也就明白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委屈了太子殿下!殿下不日便要出京,說起來倒是受此事平白連累了!”周釋之附和着嘆息道。
太子殿下聽到他替自己不平心下暗喜,同時也真生出幾分好感來,卻是搖搖頭嘆道:“說到委屈,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可出京祭祖,那是理所應該的!倒算不得連累。”
“太子殿下真是豁達之人!倒是在下失言了,慚愧啊慚愧!”周釋之說着一笑,半認真半玩笑道:“其實出京也好,沒準列祖列宗聽到了太子爺的心聲,看到了太子爺的冤屈,冥冥之中保佑太子爺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從今往後一帆風順、事事如意呢!”
“喲,那就借你吉言了!”太子聽了這話自然是很受用的,卻沒有去想此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冤屈。
說着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你說說,像老三這種扮豬吃老虎的人,該不該防備!”太子一挑眉,冷冷說道。
“若是如此,自然應當!”周釋之順着他的話說道。
“你說的很對!本就應當!”太子又道:“他心思陰沉,心計又深,算計的可不止孤王一個,堂弟你,也被他算計了呢!”
“我?”周釋之萬萬料不到這位太子殿下倒了一肚子的苦水訴了半天的委屈,話鋒一轉會說出來這麼一句,當即就是一怔——他是真的愣住了。
隨即周釋之笑了起來,不相信的笑道:“太子殿下說笑了吧?我有什麼值得算計的!”
太子聞言深深的盯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倒把周釋之笑得心下有點兒打突。
“太子殿下有話不妨直說,在下,倒真的是奇怪的緊!三殿下算計我,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呢……”周釋之滿是疑惑的問道。
太子忍不住笑了出聲,說道:“你若是知道,他還怎麼算計?那也不叫算計了!”
周釋之倒是一愣,失笑道:“太子說的極是!”仍舊眼巴巴的望了太子一眼。
太子直視着他,不緊不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孤王有一件事要先問一問你,昌平侯府的陸二姑娘,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周釋之心下一凜,便猜着七八分太子要說的是什麼事了。
他頓時有些尷尬和難爲情,笑笑說道:“還不算是……”
“那也差不多!”太子不由分說打斷了他,道:“雖然沒有過明路,可也就差過個明路而已!你們倆不是共過患難、感情深厚,一個是非君不嫁、一個是非卿不娶嗎?”
周釋之頓時顯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卻是困惑的瞧了太子幾眼。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太子淡淡一笑,說道:“也不必尋思孤王是如何得知,你只說是與不是便是!”
太子要逼得周釋之跟自己結盟,有什麼比這個理由更好呢?以他和陸小暑之間的感情和名分,倘若知道了老三的心思,豈有不恨他的?
周釋之便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笑道:“讓太子殿下見笑了!我和小暑的確是——呵呵!”
叫得這麼親熱,可見感情是真的很好,那就好了!太子心中暗暗高興,放下了心。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你們兩人倒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啊!”太子笑笑,忽然臉色一變,哼了一聲又道:“那麼你可知道,老三也喜歡陸二姑娘!”
在周釋之震驚的目光中,太子繼續接着說道:“上一回陸二姑娘去東宮做客,出來的時候老三正巧前去尋孤王有事,他盯着陸二姑娘那眼神,孤王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孤王看的出來,他是真心有幾分喜歡陸二姑娘!現在想想,當日在宮裡他相救陸二姑娘,並非毫無原因啊!”
在皇宮裡三皇子出手相救陸小暑那一次,刁難陸小暑的是他的太子妃,說起這事兒來太子多少有點兒感到尷尬,因此纔沒有細說,只是含含糊糊幾句帶了過去。他的目的只是要周釋之相信他這話。
周釋之早已知道三皇子對陸小暑的心思,此時聽太子說來,心下仍然大有不快,面上忍不住便帶出了幾分來,有些不太好看。
太子見了卻是心中暗喜,瞟了他一眼又道:“堂弟也許還不知道吧?老三已經向母后請旨,請求母后將陸二姑娘賜給他做側妃!若非當日孤王恰好去了聽到這幾句便攔了一攔,恐怕陸府早已經接了懿旨了!”
周釋之雖然明明知道太子在撒謊,仍然覺得心裡頭有點兒發汗,起身朝太子拱手彎腰謝道:“多謝太子爺,真是無以爲報!”
“堂弟快坐下吧,無需如此多禮!”太子擺擺手,道:“孤王之所以那麼做一來是不忍心你們有情人被生生的拆散,二來嘛,孤王實在看不得老三那點子花花腸子!他分明喜歡陸二姑娘,一邊打着主意想要納陸二姑娘做側妃,一面又想着傍靠個有權有勢的岳家、娶人家姑娘做王妃!陸二姑娘多好的人,怎能受他如此欺負!孤王實在是看不過眼去!”
周釋之不由冷笑了兩聲,沉着臉不說話。
太子見他如此便知道自己的話他已經聽進去了至少一半,便嘆道:“只是孤王攔得了一次卻不可能每一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下回,可就不好說了!堂弟難道真能咽得下奪妻之恨這口氣!”
周釋之還是沒有說話,臉色卻是更加不好看了。
太子也不催他,再加一把火道:“只要是個男人,這口氣就咽不下吧!”
說着他又輕輕一笑,道:“晴嵐郡主倒是好心,幫着陸二姑娘保下了堂弟,可陸二姑娘那邊,又有誰能保?只看堂弟自己有沒有這個心了!”
周釋之沉默片刻,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字字的道:“我周釋之的妻子,當然不能這麼輕易叫人算計了去!更別說我同小暑之間的情分了!三殿下真是欺人太甚!”
太子聽了這話心下大樂,卻是嘆道:“他連孤王這個兄長都不放在眼中處心積慮的謀算,何況於你?”
周釋之一挑眉,看着太子直言不諱道:“我是個直性子,若說錯了太子殿下莫要怪罪!太子殿下跟我說這些,是不是有了什麼好主意!請殿下指點!”
“你真的這麼想?”太子問道。
周釋之點點頭:“那還有假?”
太子眸光一凜,眸光灼灼生輝,緊緊的鎖着他,一字字道:“保本太子!只要你保本太子登上寶座,這事豈不是迎刃而解?”
說了半天,原來就是爲了這句話!倒真是難爲他了,憋了這麼久才道了出來!
“本來就該保您,您纔是太子殿下!”周釋之想也沒想便斬釘截鐵的答應,可不等太子高興下來,他緊接着又道:“可微臣父王臨終前留有祖訓,兒孫世代不得參入皇嗣奪嫡各種鬥爭,所以,微臣能做的,僅僅是保太子而已……”
周釋之這話幾乎相當於兩不相幫:別讓我去幹什麼暗殺刺殺之類的事兒!
周釋之腦子可沒壞掉,一旦做了那種事,有了開頭便再也沒有可能回頭了,他可不想陷入這裡頭。
太子一愣,沉默起來,腦子裡卻在飛快的計較着。
周釋之的本事太子是知道的,原本還想着指望他爲他賣命呢,可眼下看來是不成了!
什麼老王爺臨終的祖訓,太子是一個字也不信的!他分明就是不願意參合進來。
不過,他也表明了不會跟自己作對不是?而且,既然他說了保自己,那麼必要的時候讓他幫着做些事情,想來他也是沒法拒絕的吧?
那陸家二姑娘再好也就是個女人,就算他周釋之跟她感情再好,他能爲了一個女人將身家性命統統都賠進來嗎?換做是他,他也不能啊!
所以說,今日能有此收穫,已經不錯了。
來日方長,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的來……
“堂弟想必是誤會了!孤王並沒有要做別的什麼,只不過老三做得太過,教訓教訓他,以免他的心越大做出別的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讓父皇和母后傷心!”太子轉眼之間便想通了,笑道:“你向來是個重承諾之人,有你那幾句話孤王便放心了!你放心,將來孤王登上大寶,陸家二姑娘誰也搶不走你的!堂堂男子大丈夫,倘若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真要枉費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