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話音一落,殿中的氣氛明顯“噌”的一下無聲的活躍了好幾倍。空氣中立刻便有一種叫做興奮的因子在快速的流淌着。
衆位有待嫁閨女的夫人們的眼睛明顯一亮暗暗打起了精神,衆位姑娘們也是情不自禁心中一跳,暗暗的垂頭檢查自己的衣飾是否得體,有的還下意識擡手扶了扶髮髻上的釵環。
畢竟,在異性的面前,沒有哪個姑娘不希望自己留下個好印象。最好叫人驚鴻一瞥,在京中博得個“第一美人”的稱號。
太后笑呵呵道:“既然等着,那就叫他們趕緊進來吧!給老婆子磕了頭,他們也好賞菊吟詩、喝酒聽戲的樂呵去,省得不知在心裡頭怎麼埋怨我老婆子呢!”
衆人都湊趣陪笑,都笑道:“太后娘娘說笑呢!給太后娘娘磕頭請安,那也是他們的福分!”
陣陣鬆快愉悅的笑聲中,太子領着錦衣華服、風度翩翩的年輕貴公子們魚貫而入。
“孫兒給太后請安,祝太后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太子殿下率先跪下。
一衆皇子們以及貴公子們跟在他身後齊齊跪下,一同齊聲道:“給太后請安!祝太后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起來,都起來吧!”太后笑吟吟的,道:“好,好,你們有心了!”說着笑着讚了太子及衆人幾句,照例命放賞,賞的同樣是荷包,閒話兩句,便命他們退下了。
陸小暑沒有想到,在這裡竟也能見到周釋之。
周釋之也在這一羣給太后請安的青年才俊中,後來她才知道,是太子的提議。
周釋之也瞧見了她,四目相對,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陸小暑亦笑了笑,眨眨眼睛,兩人相視。
“太后,今兒天高氣爽,又正值重陽佳節,咱們出去走走,登登山、尚尚菊吧!”閒話幾句皇后便笑道,孫貴妃等也都笑着稱是。
太后便點頭笑道:“好,這天氣哀家看也極好,正適宜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這些年輕的姑娘們也可欣賞欣賞這苑裡的景緻!呵呵,姑娘們儘管隨心所意的遊玩說笑,不必拘束,這樣我才喜歡,我老婆子瞧着啊,自己也覺年輕了許多呢!”
衆人領命,又都笑道:“太后娘娘身體康健,氣色好的不得了,原本就很年輕呢!”
太后聽了更是歡喜,於是一衆人簇擁着一道出去。
出了春暉殿,衆人便朝着問菊山走去。
太后又再三的命姑娘們隨意,不必跟着,更不必拘束,衆姑娘們這才三三兩兩、呼朋引伴的各自散開了。
嘻嘻哈哈、說說笑笑,人面花顏交相輝映,互相映襯,一時問菊山上下都熱鬧起來,令整個山上靈動了許多。太后見了大悅。
陸小暑原本與廖媛媛、陸怡慧一道走。陸怡慧忽略了宮嬤嬤的臉色,假裝忘記使命一步不離跟在陸小暑身邊,宮嬤嬤不敢過去陸小暑身邊說教,急得乾瞪眼卻也無奈。
半途中有人找廖媛媛有事,便只有陸小暑和陸怡慧兩個。一時又碰上了剛剛結識的兩位姑娘,便一塊結伴而行,迤邐上山。
因來的人多,沿途一路各處景緻都有伺候聽差的小太監和小宮女。
經過一片粉菊旁,一名小太監不動聲色湊上來靠近陸小暑,輕輕說道:“陸二姑娘,左邊石榴林旁的聽花軒中周公子找姑娘有要緊事,請姑娘快些過去……”
小太監說完,便忙退下了。
陸小暑一怔,本想叫住他問兩句,見陸怡慧和那兩位姑娘已經過來,便只得收住了話同她們說笑。
周釋之這個時候找她肯定是有要緊事,還不知道是什麼呢!陸小暑不敢怠慢,叮囑了陸怡慧幾句,陸怡慧雖然仍有些膽怯,卻不敢不聽她的,只得勉強點頭應了,跟着那兩位姑娘一道上山。
陸小暑自己則偷了個空,藉着花樹遮掩從旁一路下山,來到那邊石榴林子裡的聽花軒中。
這聽花軒是建在石榴林子裡的重檐六角方亭。朱漆彩繪,描金飛檐,遠遠看來是兩層,實則上邊一層乃是假象,並無樓梯往上,只不過做裝飾用,增加了亭閣的厚重感和層次感而已。
陸小暑遠遠的便看到周釋之果然就在那聽花軒中,她心中一鬆,忙笑着奔了過去。
周釋之聽到動靜轉身望來,見是她便笑了笑。
“小暑!”周釋之攜着她的手,笑着說了幾句別後離情之言,周釋之便笑道:“你這麼急着叫我過來,是不是碰上什麼麻煩了?”
陸小暑一愣,忙道:“不是你叫我過來,說有要事找我嗎?”
“沒有啊,”周釋之眸光微閃,道:“我在那邊同那些人聊天閒話,一名宮女過來奉茶,說你在這裡等我,有要緊事——糟了!咱們定是上當了!”
陸小暑也是微微變色,道:“也不知是誰幹嘛要這麼做!讓咱們兩個在這裡見面,又能怎麼樣?”
周釋之點了一下她的腦門,苦笑道:“你還沒明白嗎?這是要捉。奸!在這上林苑太后的賞菊宴上私會被捉。奸,咱們倆可都要完蛋!不知這究竟是衝着我來,還是衝着你!”
“真正是——”陸小暑後知後覺咬牙,忙道:“那咱們還等什麼?趕緊離開吧!”
“恐怕來不及了!”周釋之搖了搖頭,苦笑道:“你看看,那邊有人來了!”
陸小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臉色微變。隔着稀稀朗朗的枝葉,可見紅紅綠綠的裙裾,的確正有人朝着這邊走來。這個時候想要避開已然不及——
“她們來了,你想法子應付!”周釋之微微冷笑,縱身一躍,躍上了聽花軒的二層之上,伏身隱下。
不一會兒,果然七八個宮女太監簇擁着兩名花枝招展的女子搖搖而來。
瞧見軒中的陸小暑,那兩名女子也是一怔,似是十分意外。
陸小暑見那兩名女子,一人着橘紅撒金折枝花卉宮裝,一人着豆綠金絲銀線繡菊瓣宮裝,綩着流雲近香髻,珠釵璀璨,墜着流蘇,手持紈扇,妝容精緻,應是宮裡的嬪妃之類的。就是不知道份位如何。
陸小暑正猶豫着如何招呼,一名宮女已經挺身上前,呵斥道:“放肆!這是哪家的姑娘!見了寧貴人、祥貴人還不行禮!”
陸小暑忙屈膝福身,垂首道:“臣女昌平侯府上陸小暑見過寧貴人、祥貴人!”
“原來是昌平侯家的千金!快快平身吧!”橘紅宮裝的寧貴人微笑道。
那祥貴人也笑道:“陸小姐不在問菊山上陪着太后賞菊,怎麼一個人在這兒?這裡——還能有什麼好看的東西不成?”
陸小暑忙陪笑道:“臣女沿着湖畔不知怎地就走過來了,正好有些乏了,見這裡有座亭子便進來歇一歇,不想這麼巧碰見兩位貴人娘娘了!”
陸小暑心中暗道:這寧貴人、祥貴人都是宮中份位並不高的人,跟自己或者周釋之都不可能有什麼利害衝突關係。要麼她倆人是奉了別人的命令而爲之,要麼,也是被人利用了……
“原來如此!”寧貴人便笑道:“歇夠了還不趕緊回去,太后那邊姑娘們一會兒還要作詩,若是遲了,是要罰的!我們姐妹還有事,就先走了!”
“是,多謝貴人娘娘提醒!臣女恭送兩位貴人娘娘!”陸小暑連忙陪笑,瞧着她二人離開了,她才鬆了口氣。
往周釋之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吐了口氣,也不敢等他下來,更不敢妄想道別什麼的,只能盤算着回頭再找周釋之問個清楚了。
便一步步離開,往問菊山走去。
問菊山那邊,衆人陸陸續續的也都到了山頂。太后呢?終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兼且平日裡又養尊處優的,所謂的登山不過是取個好意頭,沒走幾步便坐上了肩輿,命四個身體健壯的太監擡着緩緩往上。碰見有喜歡的景緻地方便命停下玩賞一會。倒比衆人更早便到了山頂。
山頂上是一片平地,搭建着寬敞的高棚,棚下設着竹製的桌椅榻幾,供着瓶爐,簡潔而古拙,與周圍景色相互映襯,十分雅緻情趣。
空地上,此時擺放着各種各樣品種全盛綻開的菊花。這些菊花或栽植在巨大的青花瓷缸中,或小巧花盆錯落擺放花架之上,或插滿竹篾編制的各種形狀圖樣之上,或連盆埋入地下,形如自然。簇簇叢叢開得好不鮮豔,怒放枝頭,形態妖嬈,千姿百態,陣陣花香淡雅襲人,直令人心曠神怡。
太后見狀大悅,連連點頭含笑道:“就要這樣簡簡單單的纔好!整那些花哨的,倒不如在宮裡頭了,何必到這兒來!”
皇后便笑道:“太后您效法自然,臣妾們試着這麼做,果然是好,可見太后您品位高雅,比臣妾們可強太多了!”
衆人都笑着稱是,奉承不已。
太后聽得甚是歡喜,臉上笑容不斷。
一時入座,命衆人亦坐。
衆夫人們待太后、皇后諸人坐下,謝了恩便也坐下。宮女太監們奉上茶來,衆人便陪着太后等說話。
姑娘們有的已經上來了,便挨在各自母親身邊的小凳子上坐下,也有還沒上來的,也都在往上慢慢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