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從來沒有見過膽子如此之大的奴才的!這裡頭,肯定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內情!
陸小暑心中一凜,忍不住偷偷的打量打量林放,她還是不相信,林放會害她。
陸小暑沒有理會那隨從在一旁滔滔不絕,連眼角也不曾斜他,只當他不存在,他愛說,就讓他說個夠去!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林放。
林放很快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頓時有點兒心虛,坐在那裡幾乎僵硬的身體不自然的動了動,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一時鬆開一時又握緊,整個舉止都很不對。
“你要帶我去哪裡!”陸小暑冷不丁質問林放。
那滔滔不絕的隨從被她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有點兒愣愣的瞧着她,陪笑道:“陸姑娘——”
“你給我閉嘴!”陸小暑衝他大聲喝道,仍舊瞪着林放:“林放!你說呀,你到底想要帶我去哪裡!”
林放的頭垂得更低了一點,沒有做聲。
陸小暑扭頭衝着外頭大聲道:“停車!我要下去!”
“陸姑娘,這兒荒郊野嶺的,您還是別下去吧!”那隨從聽見陸小暑喊了這麼一聲連忙說道。
“你給我閉嘴!”陸小暑冷冷道:“本姑娘說了好幾回你是忘性大呢還是根本沒把本姑娘的話放在眼裡啊?哼,比你主子的話還要多啊!或者說,你根本就不是奴才,你纔是主子?”
那隨從身子微顫臉色也微微的變了,勉強陪笑道:“陸姑娘您說笑話了,奴才怎麼會是主子呢?這話聽着,也是奴才的罪過!”
“你知道就好!”陸小暑冷冷的白了他一眼,又向林放道:“叫車伕停車,我要下車!”
林放嘴脣動了動,不知該說什麼。
“林放,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陸小暑有些不耐煩起來。而且,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林放竟然會如此待她。
“停車,”林放眼中一黯,終於輕輕出聲,朝外邊大喊了一聲。
“公子!”那隨從頓時又急了,忙道:“這馬上就要到咱們的住處了,把陸姑娘扔在這兒算怎麼回事呢?萬一路上出點什麼事兒可怎麼好啊!”
陸小暑見這人轉個眼又把自己剛纔的呵斥拋到了腦門後,心中越發認定他有問題,聽見他如此跟林放說話,她也只是微微冷笑,並不插嘴。
林放不由瞧了陸小暑一眼,看到她眼底的冰冷和惱意,心中便是一陣刺痛,胸口不覺悶悶的起來。
“停車!聽見沒有!”林放咬咬牙,又叫道。
“公子——”
“閉嘴!”林放終於怒了,瞪着那隨從大喝了一聲,揚聲喝道:“我叫你停車,你耳朵聾了嗎?”
那車伕終於意識到裡頭的正主子發飆了,終於“籲——”的一聲長喝拉住了繮繩,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陸小暑抿了抿脣,目光平平的看向林放。
林放有點兒慌亂的躲避開了她的目光,勉強笑了笑,說道:“你下去吧!”
陸小暑挑了挑眉,她以爲林放會留她的,沒想到他卻說了這麼一句話。而且,除了這四個字再沒有別的。
陸小暑一時倒是意外了起來,而且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似乎——林放有什麼事情在瞞着她似的。
不過此時腦子裡有點亂,一時半刻之間她也想不出來什麼,便淡淡道了聲:“你自己保重!”便起身彎腰,上前打起簾子欲出去。
不想,陸小暑還沒有邁出去,脖子後頭一陣劇痛,腦子一陣眩暈,隨即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在失去知覺前一剎那,她聽到了林放的驚呼,和那又驚又怒的一聲“你幹什麼!”
陸小暑不禁暗歎苦笑,自己終究是大意了!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明明覺得林放身邊這位隨從怪怪的,卻仍然是着了人家的道兒……
“你幹什麼!”陸小暑暈倒過去的時候,林放猛的站了起來,憤怒的瞪着那隨從,急忙上前抱住了陸小暑,搖了搖叫道:“小暑!小暑!”
那隨從瞟了他一眼,先是吩咐車伕速速趕車,然後纔對林放淡淡說道:“公子放心吧,她死不了的!爺說了,要她還有用呢!”
“最好她沒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林放目光冰冷如劍瞪着那人,冷颼颼的道:“拼着被你們爺責罰,我也不會放過你。”
那隨從一愣,眼底的怯意一閃而過,輕輕哼了一聲。片刻又道:“林公子應該感謝我纔對,爺吩咐咱們辦的事兒,若不是我豈不是白費功夫了?林公子怎麼到了此刻還拎不清敵我嗎?”
林放冷冷道:“這些都跟她無關!”
那隨從“嗤”的嘲笑一聲,挑眉道:“無關?誰叫她是靠山王的心上人呢!這怎麼能說無關?倘若今日不能把她帶回去,主子面前林公子恐怕也沒法交代吧?您可是差一點就放走了她!”
隨從目光灼灼,又緊逼了一句:“不知道爺知道了,心裡會怎麼想!”
林放哼道:“這種藏頭露尾的事兒,本公子原本就不贊同!”
“林公子想必是忘了如今是什麼光景,這種話奴才聽聽就算了,奴才好意勸您一句,可千萬別在爺面前說啊,否則,可就別怪爺不顧念情分了!”那隨從又道。
林放索性懶得理會他,將陸小暑小心的攬抱着靠在自己懷中。
陸小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榻上。睜開眼睛打量,這是一間十分簡單的屋子,門窗緊閉,榻前垂首坐着兩名女子。
她睜開眼睛打量的時候,那兩名女子已經發現了。
兩人一同起身,齊齊喚了一聲“陸姑娘”,一人便向另一人道:“我在這裡看着,你去跟爺稟報一聲。”
那另一人便笑着應了聲“好”,轉身出去了。
看到陸小暑翻身欲坐起來,這女子忙上前欲扶她。
陸小暑眉頭微蹙,身子一偏一扭避開了她的手,早已坐了起來翻身下榻,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爺是誰?”
那女子也沒生氣,閒閒的收回了手,笑道:“等陸姑娘見了我們爺,自然就明白了!”
她倒是省事兒,兩個問題一句話都回答了。
陸小暑輕輕“哼”了一聲,擡腳就朝門口走去。
那女子忙叫了她一聲,奔過去展開雙臂當着她,笑道:“陸姑娘稍安勿躁,您還是在這兒等着吧,小喜已經去稟報爺了!即使您出去了這道門,也出不去這個院子的!”
陸小暑瞅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回身往桌邊一桌,指尖在桌布上輕輕劃了劃,點頭笑道:“你說的也對,我着什麼急呀!你們那個爺費盡心思把我弄了來,自然會來見我的!對了,林放呢?是他引着我來的,不會躲起來都不肯出面招呼招呼我吧?還是,他覺得沒臉見我所以避開了?”
那女子沒想到陸小暑既不發怒也不罵、更不急,聽她不緊不慢、連嘲帶諷說出這番話,意外之下一時倒怔在了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陸小暑原本也只是發發心中的牢騷不吐不快,並不是一定要她回答什麼——況且她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再能裝模作樣也不過一個婢女,她能知道什麼?能說得出什麼?倒白費她力氣問話!
陸小暑再也沒瞧那女子一眼,自顧自的拿起了茶壺、茶杯,就要斟茶喝,心裡一邊慢慢的轉着主意。
那女子見陸小暑如此,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見狀趕忙上前從她手中接過去茶壺,陪笑道:“這種活計怎能讓姑娘您來做?還是奴婢來吧!”
陸小暑只翻了翻眼睛瞅了她一眼,沒有吱聲。
那婢女陪着笑臉,忙斟了茶,遞給陸小暑。
陸小暑接過來,輕輕的吹了吹,便不緊不慢的喝了起來。既然他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把自己弄了來,料想也不會在茶水中動什麼手腳。
“陸姑娘,咱們又見面了!”隨着一個男子的聲音,只見門一開,一個穿着月白長袍的男子揹着手從外邊進來。
陸小暑頓時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是你!”
來人竟是四皇子,陸小暑是怎麼想、怎麼猜測都沒有想到會是他的,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四皇子微微一笑,自顧在她對面坐下,微笑道:“這兒住着,陸姑娘還覺滿意吧?陸姑娘如果有什麼別的要求但說無妨!”
陸小暑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見過無恥的還沒見過您這麼無恥的,瞧了他一眼,便毫不客氣的說道:“怎麼會滿意?又不是本姑娘自願來的,分明是被你們的人連哄帶騙弄過來的!要求嗎?嗯,我現在想要離開,你會答應嗎?”
四皇子一怔,心中暗氣,暗暗罵了聲“刁鑽的死丫頭!”,面上卻仍然笑了笑,道:“也難怪陸姑娘會不太滿意,在下給姑娘陪個不是!陸姑娘安心在這兒住着便是!在下對姑娘絕對沒有惡意的!”
沒有惡意也絕沒安好心,陸小暑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一大耳光往那笑得溫潤如玉的四皇子臉上扇去。說句真心話,她寧願面對惡狠狠的太子妃,也不願意面對笑眯眯的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