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瑾低頭看着林福音懵懂的表情，脣角微微一揚，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種豆。”
“種豆？”林福音有點摸不準皇甫瑾的心思，“你的意思是，你專門在大魏買田地種蠶豆啊，黃豆啊那些？”
皇甫瑾點點頭，又搖搖頭，“本來是這樣想的，但對於種地我不懂，要不都交給你打理。等收成，我給你一半。”
林福音有些好笑，心想：看起來他在北戎的地位就不低，北戎土地廣闊，他在北戎還沒田地嗎？用得着到大魏來買田地？
皇甫瑾其實只是想將那位姜夫人的產業儘量買下來送給林福音，也沒特殊的原因，只是想這樣做。
想做就做這就是他的性格。
但這些他是不會巴巴的和林福音說的。
這畢竟是人家的事，林福音也不便多說，因爲他北戎人的身份，林福音也不想老管家知道，就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的這樣輕鬆，皇甫瑾脣角翹得更高，只是林福音又轉頭和老管家說話，錯過了皇甫瑾眼裡的精光。
林福音知道皇甫瑾的事情自然不用她多操心，這事就先放過去了，反正現在是冬季，拿到田地等明年開春再盤算種什麼農作物也不晚。
回程的路上，林福音到底沒有忍得住心裡對皇甫瑾的關心，對他道：“公子，你這次回青陽鎮到底是爲了何事？”
“爲了銀子。”皇甫瑾輕聲道。
“你……很缺銀子？”這是林福音第一次問關於他除了身體外的私事。
皇甫瑾點點頭，招兵買馬豈能不缺銀子？
且他那些年對他的那些兄弟想的太好，沒有提前做準備，現在纔開始，早已經是舉步維艱。
但這些難事，都是他男人的事，他不想和林福音說，更不想讓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捲進來。
於是，神色放鬆的道：“公子我想做北戎第一富商，現在離那個第一還遠得很，自然是缺銀子了。”
林福音一聽就知道他不想告訴她實情，但用這個半開玩笑的藉口搪塞她，倒也不是很過分。
但她又不能就這樣看着，什麼都不做。
“公子，雪融膏現在賣的很好吧？”林福音突然道，見皇甫瑾點頭，又問起一個不相干的問題，“那公子有沒有派人調查過，那雪融膏在北戎的貴族階層賣的怎麼樣呢？”
聽到林福音針對性的問這個問題，皇甫瑾目光閃了閃，只一瞬便道：“端木正和我說過，雪融膏只在一般平民階層賣的大火，但是稍微有錢的富戶都寧願多花銀子買你們大魏採脂齋的胭脂水粉。”
林福音點點頭，眼裡浮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她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果。
因爲在大魏這邊也是這樣，倒不是說在青陽鎮是這樣，因爲採脂齋撤了在青陽鎮的分銷，現在青陽鎮的有錢人也只能在秦娘子的脂粉鋪子買胭脂水粉，因爲只有秦娘子家進的貨最好了。
“那……我現在又做出了高檔次的香粉，這個香粉雖然還不算太貴，但是比採脂齋那些最好的香粉還要好。”林福音斟酌着詞句，不知道該不該問。
皇甫瑾敏銳的察覺出了林福音的欲言又止，立即道：“既然比採脂齋的香粉還要好，那我又想和你合夥做這個生意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林福音見他這樣上道，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道：“我正愁等我做的香粉要是推廣出去後，我家姐妹幾個做不過來呢。”
也就是說，兩人再次達成了合作的意向。
但林福音不滿足是香粉的合作，仰着臉，眼光晶亮的看着他，“我可不止是做香粉，高檔次的胭脂水粉我都是要做的，要認真的做。只要做成了，比採脂齋還要賺錢。”
聽到比採脂齋還要賺錢，皇甫瑾眼神一亮。
大魏的採脂齋有多賺錢，別人不知道，在採脂齋安插過人的皇甫瑾是再清楚不過。
那是年毛利在幾千萬上走的賺錢營生。
雖然他也曾動過心，打過主意，但因爲手底下沒有真正的有做那一行的人才，就算有做胭脂水粉的天賦，也不過是和採脂齋養的那些人才半斤八兩。
採脂齋已經打響了名聲，後面就算再來無數個採脂齋，有珠玉在前，也很難超越了，遂也就打消了那個主意了。
但福音不同，她能做出超越採脂齋最好的產品，且需要的本錢投入並不大。
所以想都沒想，皇甫瑾就相信了林福音說的。
“這次，還是好雪融膏一樣。我出人，出場地，你出方法。”皇甫瑾看着林福音溫柔的道。
“不，不，不。”林福音笑着搖搖頭，“這次和雪融膏不一樣，雪融膏是主打平民階層，但我接下來做的胭脂水粉都是走貴族路線的。”
對於林福音說的一些陌生的詞彙，皇甫瑾雖然不懂，但根據意思也能摸得清，立刻點頭道：“那生意怎麼做，都由你來做主。”
林福音見他這樣乾脆，眉眼一灣灣，杏眸裡迸發出強烈的自信神采。
但這次，她可不會只和皇甫瑾五五分賬了，抿了抿脣，林福音不怕死的對皇甫瑾道：“這回，我和公子合夥做生意主導權在我不在你那邊了，且分成問題，我最多給你兩成。你要是接受，咱們接着談，要是不接受，就當我啥也沒說。”
林福音想的是創建一個品牌，當然不會放任讓不懂這些的皇甫瑾那邊只顧賺銀子的人瞎弄。
不過，她現在需要皇甫瑾的人力和皇甫瑾的場地。
她想清楚了，一個比採脂齋的出品的還要好很多的新產品問世了，一開始還好，要是開始搶奪了採脂齋的市場，採脂齋一定會出手打擊的。
要是擱在大魏，以採脂齋幾代人的經營，早已經和官府連成一體了，想要狙擊一個剛出來且沒有靠山的小作坊，那就像是拍死螞蟻一般簡單。
但是，她要是將大本營放在大魏，有皇甫瑾保駕護航，纔有那個可能遲早有一天能超越採脂齋。
對於林福音這回這樣大膽提出只給他兩成分成，主導權也要去了……皇甫瑾還是很驚訝的。
在商言商，這樣對他不利的局面，皇甫瑾私人感情再怎麼樣，也不會輕易同意的。
“不行。”皇甫瑾乾脆的搖搖頭，“兩成太低，但主導權可以在你手上。”
皇甫瑾知道，雖然他出人出場地都不是核心的條件，但他知道林福音不會做沒必要的事情的。
既然林福音找他合夥，自然是看中了他的某些好處，比如能保密，比如在他的地盤，大魏那些競爭對手就對林福音無可奈何……
這些都是他的價值，而他是一個很善於利用自身價值的人。
自從知道皇甫瑾有了喜歡的女人，林福音也硬逼着自己將皇甫瑾最多隻當好朋友一樣看待了。
雖然想幫他一把，但也不會毫無保留的去幫他，畢竟他不是她的誰。
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是朋友一般的合夥人。
所以，林福音微微一笑，眼裡浮出狡黠的神色，“公子，你也知道我看中的不過是公子那邊的人保密能力強，且將場地放在公子那裡，若是有人想要打擊打擊我，也不那麼容易不是？”
“你知道就好。”皇甫瑾笑得溫柔，但也是寸步不讓。
林福音微微眨了眨眼，笑道：“這只是我預設的一個前提，那就是我要將我做出的胭脂水粉做大。但要是我不想做大呢？我只需要將方子賣出去，就足夠我一生吃用不盡了。”
也就是說，她可以說還是爲了幫皇甫瑾賺銀子呢。
畢竟皇甫瑾缺銀子，而林福音只要安於現狀就不會缺銀子。
皇甫瑾一噎，愣了愣才抽了抽嘴角，還真的被這小丫頭摁住了手腳了。
“兩成也太少了，再加一成可好？”皇甫瑾笑得溫柔，聲音也很溫柔，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面對林福音，皇甫瑾身上那冷冽的氣息就會變得柔和，這個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林福音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皇甫瑾道：“公子，做人可不能太過貪心啊，我剛纔說只要做大一定比採脂齋的更賺錢，就是指的哪怕你只拿二成的情況下。”
林福音這句話倒是讓皇甫瑾真的驚住了，這丫頭對她做的胭脂水粉這樣自信？就區區的二成就能比採脂齋更賺？
林福音見他眼裡神色疑惑，微微一笑，霸氣凜然道：“只要我願意，採脂齋遲早不是我的對手，這樣說公子相信嗎？”
若是不信，他會想也不想的同意和她合夥？
皇甫瑾看着林福音的眸光更柔和，不得不承認，他喜歡以前的自信從容的她，但更稀罕她偶爾的霸氣側漏。
這模樣像極了他在千軍萬馬前揮斥方遒的模樣。
“好，既然你有這樣大的自信，那兩成就兩成。”皇甫瑾終究還是被林福音說服了。
當然與其說是說服，還不如是他打心裡相信林福音。
林福音見這回自己總算在皇甫瑾面前扳回一成，心情十分好，幾乎是要哼起小曲兒來了。
“嗯，那個雪融膏的銀子照理說是一月和你結一次，但我最近真的急需用銀子，到了年底再一次給你可好？”皇甫瑾看着林福音認真道。
林福音根本沒打算動那筆銀子，此時見皇甫瑾主動提起，就笑着擺擺手，“不用了，既然你急用銀子，那就不忙着分銀子，等哪天你不缺銀子成了北戎第一富商再說吧。”
林福音已經習慣要用銀子知道皇甫瑾要不是真的缺銀子，是不會和她說這話的，按照他的爲人性格，早就將銀子砸她面前了。
不過，他既然那樣缺銀子，爲何還要花銀子在青蓮縣和寧縣買田地？
這種疑惑也就一剎那而止，皇甫瑾的心思不好猜，她也就不猜了。
“那就慢慢還你。”皇甫瑾也不扭捏，更沒有用了女人的銀子而心裡不痛快，他很淡定的接受了林福音的好意，想了想又道：“要是你實在需要銀子還是可以來找我的，要是實在來不及我買下的那些田產你儘可以賣掉，不需要和我商量。”
其實，皇甫瑾在大魏買田地也是爲了將來要是自己失敗了，這些田產就當彌補給林福音的損失了。
且，這些田產只是一部分，他還吩咐端木正找機會在大魏的江南各處各入手了不少田產，這些是以前就買下的，等找個機會將這些都放在林福音名下……
到了青陽鎮，林福音又對皇甫瑾道：“我帶你去我賣小零嘴兒的鋪子裡去看看吧，你也可以嚐嚐我們做的小零嘴兒。”
見皇甫瑾微笑點頭，林福音就笑道：“我覺得你們北戎人有一點好，我想這些小零嘴兒要是拿到北戎去賣，一定賣的比我們大魏更好。”
聽她這樣說，皇甫瑾眉挑了挑，眉目清雅的舒展開來，問道：“這話怎麼說？”
林福音就侃侃而談起來，“以前和端木先生以及老六談論過啊，這北戎的百姓和我們大魏的百姓不一樣。北戎的百姓是今天飯今天吃，明日飯明日愁，身上從來不存錢，看到什麼有錢就買。但是大魏人不一樣，大魏人喜歡攢錢，喜歡爲以後着想，更喜歡爲後人攢銀錢，比如嫁女，比如娶媳。”
皇甫瑾聽了她的話，仔細想想，果然是這樣。
他沉沉的笑起來，聲音震響胸腔，顯然他十分愉悅。
“既然你看好的生意，那就做。”皇甫瑾十分乾脆。
然後又告訴她道：“用了你製作鮮蠶豆和豆芽菜的法子，很是掙了一筆銀子，連北戎的很多貴族都眼紅起來這個生意，只是北戎人還沒有人想出來那是怎麼做出來的。”
真的說起來，北戎人打仗有一手，但論到鑽研精神就大大不如大魏人了。
林福音也瞭解，就笑道：“那就恭喜公子多賺些銀子。”頓了頓又道：“我知道北戎那邊的人都喜歡種豆類和花生，瓜子，所以這也是我建議公子那邊儘快做起小零嘴生意的原因。”
北戎不單單是氣候的原因，他們的百姓也不耐煩終年在一畝三分地勞作，更喜歡追逐水草放牧，所以對於莊稼更喜歡好打理的經濟作物。
像是葵花籽撒一把下去，就等着收穫了，這是靠天吃飯的植物，雨水稍微豐茂一些，就能收穫滿滿。
皇甫瑾果然跟着林福音到了鋪子裡去轉了一圈，對於那些木盒子裡的小零食，皇甫瑾不好意思伸手拿來吃。
林福音就自己拿了，剝完了殼在無人注意的時候。讓皇甫瑾低下頭，然後她飛快的塞到皇甫瑾嘴裡。
這一切她做的自然，根本沒有多想，卻沒注意皇甫瑾的眼裡佈滿了璀璨的晶光。
“是很好吃。”皇甫瑾是真覺得好吃，至少他一起沒有吃過這樣新奇美味的小零食，當然事實上他以前都不曾吃過零嘴，當然這不包括皇室御膳房的各種糕點。
但，那些糕點的味道他一點也沒記住，倒是覺得林福音這邊做出來的小零嘴滿嘴留香。
“再給我吃點。”皇甫瑾道，聲音裡夾帶着幾抹柔軟和幾抹討好。
討好不過是想再要林福音剝開了殼，親手喂他。
林福音卻想成皇甫瑾自持身份不好意思自己拿着吃。
不過只是舉手之勞，她倒是沒有多想。
一連剝了好幾把五香蠶豆和五香花生給皇甫瑾吃了，貌似皇甫瑾特別喜歡吃這兩樣。
她就朝着皇甫瑾道：“你這樣喜歡吃，等你離開的時候，一樣帶一點回去。”想了想又道：“還是每樣都帶一些回去吧，雖然你們大男人可能不喜歡這些小零嘴兒，但你那位梨嫵姑娘可能喜歡。”
雖然提起梨嫵兩個字的時候心裡微微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就不再去想了。
就是想也沒用，還不如不想，林福音這樣告訴自己。
兩世加起來已經是奔四張的人了，對有的事也應該看淡一些，順其自然吧。
倒是皇甫瑾緊盯着她的臉色，見她現在提起梨嫵的時候也面不改色的，心裡就是一緊。
他並不喜歡看到林福音在他面前提起別的女人那樣淡然自若的表情，就算是梨嫵也不行。
“還要吃，這回我要吃五香瓜子。”皇甫瑾語氣中帶着幾分氣惱。
林福音一愣，覺得自己並沒有得罪這個男人吧？怎麼剛纔還好好的，現在說不高興就不高興了呢？
隨即又疑惑的看了皇甫瑾一眼，看他沉着一個俊臉，她更加確定，他不高興了。
“葵花籽怎麼剝？我沒留指甲不好剝，你自己用嘴吃吧。”林福音道。
“沒指甲就用嘴巴剝好了。”皇甫瑾淡淡的道，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一般，脣角又翹起來了，臉也不沉着了，眼裡也溫柔了起來。
林福音一陣無語。
他是故意的吧？
見林福音愣在那裡不動，皇甫瑾自己抓了一大把五香瓜子，然後左手抓住林福音的右手，道：“接着。”
林福音手太小，一隻手根本接不住皇甫瑾的一把爪子，爲了怕瓜子掉到地上了，她只好伸出雙手接住。
那五香瓜子就滿滿當當的鋪在她手心裡。
皇甫瑾看了看她的雙手，眉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