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鳳兮看着從容那淡淡的神情和眼神,就好像那個陪笑彎腰對着自己喚“樑小姐”的傢伙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心裡就有點膈應。
李雲煥,哦不,現在應該喚少東家了,他這回,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了啊!
樑鳳兮本來不想去跟李雲煥同乘一輛馬車,可是轉念一想,人家既然擺明了東家的身份,那便是自己的上峰。上峰有請,如何能夠不去?
若硬要不去,他也沒有法子的,只不過自己分明昨天才說了要同他劃清界限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今兒就沒上沒下的——有哪個正兒八經的下屬會如此?
樑鳳兮終於起身下車,往前頭李雲煥的馬車走去。
說完了事兒她再下來就是!
心中想道。
“少東家找我,不知有什麼吩咐?”樑鳳兮上了馬車,垂着眸故作恭敬的道。
只是她顯然並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還不能很快入戲,這話聽起來就顯得有些彆扭和生硬。
李雲煥看着她又好好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昨天的什麼氣都消了。
嘴角扯了扯,揚聲道:“走吧!”
車伕應了聲“是”,揚鞭揮下,馬車又轔轔跑了起來。
“等一等!”樑鳳兮看了外頭一眼,向李雲煥蹙了蹙眉道:“等下說完了事情,我還要回去呢!”
“回哪裡去?這兒不是馬車嗎?”李雲煥瞅了她一眼,道:“事情要慢慢說,難道你要咱們想傻子一樣停在這兒乾等着?多浪費時間!”
“……”樑鳳兮說不過他,賭氣在他右手邊遠遠的坐下,道:“東家有何吩咐?”
半響,也沒有聽到李雲煥開口。
樑鳳兮等得有點不耐煩,忍不住擡頭朝他瞪了過去。
眸光直直的落入一雙亮如點漆的幽深瞳仁中,樑鳳兮生生愣住,微張着嘴,有點喃喃的收回目光,幾乎是落荒而逃。
“呵呵!”清淺的低笑聲傳來,李雲煥溫言道:“鳳兮,你生氣了嗎?”
一股濃濃的酸澀委屈之感霎時間猛的衝擊上來,衝擊得她的鼻子酸酸的。
“我沒有!”她咬了咬脣,硬邦邦的說道。
“還說沒有,分明就是!”李雲煥嘆息一聲,道:“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話,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咱們好歹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交情,爲了這麼點事兒鬧翻,多不值!”
樑鳳兮心裡好受了些,這才大起膽子看了他一眼,有點委屈的悶悶道:“其實,我也有不是!只是你的話太氣人了!我是真的也爲了你的名聲着想啊!若咱們兩個真的鬧出什麼風言風語來,等將來回了京城,叫我,還有我爹孃如何還有臉面去見侯爺和夫人呢!縱然侯爺、夫人不怪罪,我們心裡如何能安!”
李雲煥張了張嘴,心裡暗自氣悶,看着樑鳳兮,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說的也沒有錯,她爲自己所想更沒有錯。
可這笨蛋也不想想,倘若他娘不猜到幾分,又怎麼可能同意讓他帶她出京?
從小娘就由着他的性子肆意妄爲,有的時候還推波助瀾,那是因爲自己雖然不如大哥,但秉性不壞,該學的、該懂的都會都懂,所以娘纔不忍拘着自己。
憑孃的手段心計,她若要管教自己,自己根本沒有法子反抗的了。
至於爹的意見?他根本忽略不計!
反正,只要娘同意的,爹是從來不會反對的。
當初能順利的帶鳳兮出京,他恍然就明白了幾分孃的心意:她是不反對的。他心中也更加有了底。
然而可惡的是,這笨蛋女人卻到了此時還不明瞭自己的心意!
但是,在尚未了解她的心意之前,他是絕不會對她表白自己的心意的。
他怕她拒絕,更怕她從此躲着他、遠了他。
窗戶紙一旦捅破,是絕無可能回到一切如常的。
要麼不出手,出手就要一擊必中。這是很小的時候娘就教了他的。
“你說的對,慮得也周全,”李雲煥只得悶悶的道:“以後我會注意,不過,你也別思慮太過了!咱們兩家的交情在那,我和你又是一起出的京,若來了這邊我對你不聞不問、置之不理,那才令人懷疑稱奇呢!你看,我去找你都是晚上纔去,不會敗壞你的名聲的!”
“……”聽着前邊一席話,樑鳳兮放心安然不少,聽了那最後一句,差點兒沒憋過氣去!
他說,他去找她都是晚上纔去,不會敗壞她的名聲!
倘若被人發現,哪怕只是起了疑心,那纔是說都沒法兒說得清呢!
當然,樑鳳兮不知道的是,李雲煥纔不在乎這個呢。
樑鳳兮張了張嘴,有點傻眼。
李雲煥見她那神情模樣似乎有點憋屈,有點無奈,又有點着急,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脣角翹了翹,挑眉慨然道:“君子坦蕩蕩,顧慮太多,思慮過甚,倒顯得矯情了,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的好不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樑鳳兮還能說什麼?只好點點頭悶聲道:“是……”
“嗯,”李雲煥也點頭,道:“那麼你也不必再回那輛馬車去了,這輛車乘坐着舒適一些!”
“我——”
“要不,我讓給你?”李雲煥打斷了她。
那當然不成!那豈不成了鳩佔鵲巢了?
“哦……”樑鳳兮只好再次點頭:“你也不必專程讓給我,我不走了就是!”
李雲煥呵呵一笑,神情極是愉悅。
便又問起她在她哥嫂那裡的事情來,一時又安慰她,說李家的生意準備做到這邊來,開一家收購山貨皮毛木材等的商號,到時候,她經常可以來往看望她哥。
“真的?”樑鳳兮又驚又喜,歡然笑道:“那太好了!”
卻全然沒有想過,等自己回了京,說了親事、嫁了人,又怎麼還可能跟着李雲煥到這兒來呢?
除非,她嫁給他,跟他在一起!
當然,她更不知,李家商號原本並沒有這個計劃,這是李雲煥另外加上去的,爲的,自然是她……
李雲煥見她眸光亮亮,白淨的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心中也歡喜起來,只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太值得了!
兩人這算是重歸於前,一路說說笑笑,氣氛甚好,五日後,回到了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