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定親的消息傳到村子裡頭,不知道有多少沒娶親的男青年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倒是準新郎官張力壯,不管早晚每天咧着嘴笑個不停,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
年已經過完了,家裡頭招娣姐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吉祥的心裡頭放鬆了不少,眼看着春天到了,吉祥就想起自家在鎮上的鋪子來了,之前忙活的太厲害了沒顧上,這鋪子雖然是自家的產業,但是空着一天,就好像浪費了不少錢一樣,該張羅的開鋪子的事情,也得張羅起來了。
這一天吉祥特意起了個大早,央着自家四哥帶上自己、招娣和小荷小秀,以出門給招娣買嫁妝首飾的名義,出門去逛逛。這一逛,自然是有別的目的,吉祥她們先是把鋪子裡頭好好的收拾乾淨了,又看着鋪子裡各處的長寬尺寸,想着怎麼做櫃檯比較好。
吉祥現在的心思很明確,自己才十歲,離嫁人至少還有五年,想要趁着這五年的時間裡頭多賺些錢,到時候就不至於像招娣姐一樣,談論婚事的時候波波折折的,到時候想嫁誰就嫁誰。吉祥想到這事情的時候,不期然的就想到了廣安,那樣黑黝黝的俊臉在吉祥腦海裡晃啊晃啊,讓吉祥的心裡滿是甜蜜。
收拾好了鋪子、量好了尺寸,吉祥和招娣帶着丫頭們就直奔旁邊街上賣首飾的鋪子了,吉祥手裡現在沒什麼錢,沒法給招娣買什麼,招娣自己手裡的錢卻有不少,前些年來攢下來的體己錢,這兩年炒香豆子、賣繡品掙的錢什麼的,都在招娣手裡呢,而且大伯家就這麼兩個閨女。大伯孃平時疼招娣姐疼的跟什麼似的,私房錢也給了不少的說。
招娣在收拾鋪子裡頭,看着那些漂亮的首飾,東選選西選選的拿不定主意,忽然就有個穿着花哨的媒婆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喊着,“掌櫃的,快把你們下聘禮的三件金拿出來,讓我好好挑挑!”這媒婆說話十分張揚,但一張容長臉上的笑容。卻十分喜慶並不惹人討厭。
“來啦來啦!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喜媒婆,您放心。您的三件金我早就準備好啦!隨我來看看?”那掌櫃的聽到了喊聲也不怒,看到這媒婆以後更是笑臉相迎,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大客戶了。
吉祥聽着他們說話也沒在意,看着招娣選了半天,就選了一對銀鐲子、兩根銀簪子做壓箱底的首飾。覺得有些單薄了,擡眼看了看旁邊放戒指的櫃檯,看上了一隻銀鎏金的花型戒指,那戒指閃閃發光的,十分漂亮,示意小二拿出來看。
“好啦。這三件金我看着不錯,就照這樣打出來,十天以後我來取啊!”剛纔進到後院的媒婆很快就出來了。看到兩個漂亮的小閨女在那選首飾,後頭還跟着兩個丫頭,頓時就知道這兩個閨女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了。只是……這鎮上有錢人家的閨女,還有自己不認得的?這事情對於喜媒婆來講可是個挑戰,當下跟掌櫃的揮了揮手。便走到了吉祥和招娣旁邊。
“兩位小姑娘在挑首飾呢啊?”喜媒婆笑了笑說道,原本的長臉因爲這一笑。竟然圓潤起來了,顯得更加的和藹可親。
“是啊,您好!”吉祥是要在鎮上開甜品鋪子的,看到這媒婆便下意識的覺得她可能是個重要的宣傳途徑,要是她走街串巷的時候說說自家的點心好,那宣傳面豈不是很廣?有了這番計較,互有圖謀的兩人,樂樂呵呵的聊了起來,當然,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敢問兩位家住哪裡啊?看你們樣貌好,舉止又斯文有禮,定是家教甚好,我是咱們鎮上最有名的媒婆,喜媒婆,這鎮上不管貧富,只要是條件好的小公子的資料,我這啊都有……”喜媒婆笑笑,看到招娣手裡已經拿了一對鐲子兩根簪子,似乎要付錢買下來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剛纔這個舉動真是太明智了,這麼隨隨便便一出手就能買下來七八兩銀子飾物的閨女,可不是隨便都能碰到的。
“呵呵,原來是喜媒婆……”吉祥笑着跟喜媒婆搭話,小小的臉上笑容燦爛的,惹得喜媒婆一陣喜*。
“是呢,以後咱們可以多多聯絡,咱們初次見面,敢問兩位小姐有沒有婚約在身啊?要是沒有,可以找我喜媒婆幫你們尋找一個良人,包你們甜甜蜜蜜的一輩子!”喜媒婆是個人精,看到了招娣手裡的首飾以後,就把原本稱呼裡頭的小姑娘,升級成了小姐了。
“我家姐姐已經有婚約了,不過我們家還有好些個姐妹兄弟沒有成親,這個倒是可以勞煩喜媒婆呢!”
“哎呀,真是太好了,敢問小姐家住何處啊?”喜媒婆聽到有生意可做,心中激動的啊,連忙順着話頭往下問。
“我們家在鄉下地方,叫清水河的,不過最近要在鎮上開個點心鋪子,就在這條街上,您有事兒的時候可以上鋪子上找我去,或者逛街逛累了,去喝口養顏的甜湯歇歇乏也好。我們每個月都會研究新式樣的點心,到時候您不妨嘗一嘗,不收您錢的。”吉祥趁機打了個廣告,雖然鋪子還沒開起來,廣告效應先打出去也挺好。
“那感情好,老婆子我每天裡頭要在這街上逛蕩好幾趟,老是覺得累了,卻也沒地方歇腳,等小姐的鋪子開起來,老婆子我定去捧場!”喜媒婆跟吉祥兩個一唱一和的說的熱鬧,各自都覺得對方說話聰明不費勁。正說到開心的地方,喜媒婆忽然猶豫了一下,“老婆子我有句話原是不該問,但涉及到婚嫁大事,還想跟你們問問,你們家是在清水河,那你們知道不知道,清水河有個劉家?”
“清水河劉家?”吉祥有點發愣,清水河倒是有三四戶姓劉的人家,不過從去年自家蓋了房子以後,一般叫清水河劉家的,大多數是指自己家了。原本這稱呼沒什麼特別,但今天鎮上一個媒婆提起來,倒是讓吉祥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們村倒是有好幾戶姓劉的人家,也不知道您說的是哪家?”吉祥眨着眼睛十分誠懇的看着喜媒婆,彷彿是個認真的孩子,努力想要回答問題一樣。
“哦,也怪我沒說清楚,聽說清水河有家姓劉的,家裡頭近兩年發起來了,家裡頭還有個傻閨女。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麼回事?”那喜媒婆看到吉祥的樣子,對這小閨女又喜歡了一分,看着這小閨女年紀不大。就已經會給家裡兜生意了,以後肯定是個當家主母的料子啊,這鎮上有誰家能配得起這麼蹦精蹦靈的當家主母呢?喜媒婆習慣性的從腦子裡開始過濾起人選來,反倒是對起初自己想要打聽的關於劉家的傻閨女的事情,不那麼在意了。
“哦。有傻閨女的劉家啊……”吉祥忽然就鬱悶了,這個傻閨女,說的是自己吧?是吧,是吧……“有傻閨女的劉家,聽說是有這麼一家,不過他家閨女聽說是兩年前就好了啊。現在好端端的不傻了呢。”吉祥按着招娣的手,阻止她上前理論,說自己是傻閨女。這事兒不是空穴來風,不過怎麼鎮上一個隨便遇到的媒婆都知道了,這事情就不大好辦了,還是先探探虛實再說。
“嗨,哪能說不傻就不傻了。恐怕是閨女大了怕嫁人嫁不出去說的謊話罷了。我打聽這事也不是爲了別的,就是鎮上有家人家。兒子小時候腿摔斷了,長大以後動作不利索,想要找個有錢人家的好閨女就難了,所以啊就想着找個條件稍微差點的,要麼是家境差點,要麼是人差點,反正就是得差點啥。我前兩天聽我們同行王媒婆叨咕着,說那清水河有個傻閨女,長得樣子還行,就是年紀小了點,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要不就能說給曲公子了,我這麼一合計,說給曲公子那還不如說給鎮上這戶人家呢,好歹是正經人家當正經的少奶奶不是,所以啊,就想先打聽打聽,怕到時候弄錯了臉面上不好看,這不就碰巧遇到你了麼,呵呵呵……”那喜媒婆不愧是做媒婆的,那麼多話說出來,臉不紅氣不喘的,像沒事兒人一樣。
“哦,原來是這樣……”吉祥說這話的時候,覺着自己都在咬着後槽牙了,人言可畏衆口鑠金啊,自己之前是傻過,不過現在不是已經好了麼?怎麼忽然又想起來這茬了,而且鬧得滿鎮上的媒婆都知道了。等等……王媒婆、曲公子?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呢?似乎之前到家裡頭來的媒婆,就有一個是要給曲公子說親的,被自己和大伯孃給趕出去了……難道是他們?
“喜婆婆,你說的王媒婆,可是那個臉圓圓的,身上都是肉的那個?”
“對對對,你認識她?”
“沒有,之前看到她上我們村說親,好像是被攆出來了,我看熱鬧的時候看着過。”吉祥笑嘻嘻的說道,果然是她!
“被人攆出來了?哎呦喂,我就說她說媒不行吧,我喜媒婆走到哪都是讓人客客氣氣請去,客客氣氣送出來的,哪像她啊,呵呵……”喜媒婆一臉的得意之色。
“對了,喜婆婆,你說的那個曲公子是咋回事兒啊?爲啥好多人提起他,都怕怕的樣子呢?”吉祥對那個王媒婆提親的曲公子十分的介意,什麼樣的人非要說給自己家。
“那曲公子啊……”喜媒婆特意壓低了聲音在吉祥耳邊說道,“聽說是跟人家打架鬥狠傷了身子,以後都不能有孩子,加上家境已經敗落了,脾氣又暴躁,所以都沒有人肯嫁給他呢,嫁給他還不如嫁給我說的那個傷了腿的公子,好歹人家性子好不是?”
“哦,原來是這樣啊……”吉祥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心中對那個要把自己家閨女說給曲公子的王媒婆厭惡了幾分。
“對了,喜婆婆,你剛纔說的那個劉家的閨女,聽說是好了的,你可得好好打聽打聽,別到時候好心辦了錯事,讓人家不樂意了。”眼瞅着招娣姐的脾氣就要壓不住了,吉祥忙提醒着喜婆婆。
“多謝小姐提醒了,我喜媒婆辦事牢靠着呢,要是好人家的好閨女就介紹好人家的好小子,要是稍微有點殘疾的,自然是要配差一層的,你說的這劉家的小閨女,我再去打探打探,要是真的不傻,就當成中等人家的好閨女來做媒,要是還沒好,也沒啥,女子無才便是德,長得好看些的,就能配上這傷了腿的小少爺,要是長得平平,配上個鰥夫也是可以的,實在不行還有小戶人家的繼室,只是要是長得太醜了,恐怕就只能買回去個童養夫了。樁樁件件都是姻緣不是?行了,老婆子耽誤了您不少時間了,我就告辭了!”
“殘疾、瘸子、鰥夫、童養夫……”吉祥絲毫沒了逛街的興致了,自己因爲之前的傻名聲,在別人眼裡,竟然只能嫁給這樣的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