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半夜,吉祥拒絕了孃親要把她送到堂屋裡避雨的提議,睜着眼睛看着雨滴滴滴答答的流進自家屋裡,然後掉落在炕上大大小小的盆或者桶裡,直到幾個哥哥忙活着接雨收拾,外面雲彩散了月光灑下來的時候,吉祥才撐不住睏意,睡倒在大哥的懷裡。
第二天,吉祥被一陣陣吵鬧聲給喚醒,睜開眼睛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裡的時候,發現自家院子裡多了好些個不認識的男娃子,高高矮矮的,足有七八個。他們的手裡都在忙活着,吉祥好奇的看過去,只見一個個的拿着稻草或者是葦子,紮成手腕粗細的一把一把的草把子,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看起來十分眼熟的樣子。吉祥正看着好奇,就聽到身後有人招呼,回頭一看,只見自家大哥和三哥正往房頂上爬呢,還有個不認識的黑小子,動作十分利落,絲毫不遜色於現代的跑酷。
“吉祥,你醒啦!”吉祥的二哥拿着些草把子走了過來,“吉祥,醒啦!來,這些給你,遞給大哥和老三去。”吉祥二哥說完,就把手裡的草把子給吉祥遞了過來,然後轉身找其他男孩子說話去了。
“吉祥,快來吧!”吉祥的三哥熱情的招呼着吉祥,讓原本就受矚目的吉祥,一下子吸引了在場所有男孩子的眼球,吉祥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啊,極不好意思的低着頭用草把子遮着臉往前走,就像個把頭埋在沙地裡的鴕鳥一樣,惹得男孩子們發出善意的鬨笑。
“我幫你吧!”忽然一個有些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的主人似乎在變聲期,聲音有些奇異的沙啞,但並不難聽,反而讓吉祥覺得後背有些麻酥酥的,吉祥從草把子的縫隙裡擡頭望去,就見一個膚色黝黑,眼睛明亮的男孩子,正直直的望向自己,頓時覺得自己的臉轟一下的暴熱。吉祥慌忙間把草把子都遞過去,不小心碰到了那男孩子的手,不知怎麼的,心跳的更加的厲害了。見到吉祥如小兔子一般驚惶溼潤的眼睛,那男孩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襯着黝黑的皮膚,顯得愈發的濃眉大眼,說不出的好看。
“廣安,幹啥呢?莫不是看上大福家的妹子了?”吉祥和那男孩子四目相對的時候,旁邊的男孩都交頭接耳起來,更有膽子大和他們關係好的,開口說笑起來,聽得吉祥更加臉紅耳赤,不好意思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又不好回自家屋子,猶豫之間站在當地,眼睛溼潤潤的,臉上紅豔豔的,襯着早上的陽光,說不出的可愛,看愣了站在她對面的男孩子。
吉祥呆了好半晌,纔想起來可以去廚下避避風頭,扭過身風一樣的衝到廚下去了,留得一院子的男孩子鬨笑不已。吉祥進了廚房,見到自家招娣姐也在,手裡提着燒火棍在出神,連竈裡的柴火快熄了也沒發覺。吉祥看着招娣姐滿面紅暈的樣子,眨了眨眼,看着大鍋裡的水還沒開呢,輕手輕腳的走到柴火堆那,抓了把柴火送進竈裡,看着火苗漸漸旺起來了,這才扭過身子,邊湊火邊看招娣姐。
招娣姐已經十四了,平日裡只在屋裡做些活計,皮膚白白的嫩嫩的,加上身段高挑眉目清秀,又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會幹活的,是村裡頂頂出挑的閨女了,現下年紀還小些就已經有人家上門打聽,要是過了年滿了十五,恐怕上門說媒的人,都能把門檻踏破了。
“姐,你幹啥呢?”吉祥湊了兩三把火,眼見着大鍋裡的水已經開始翻花了,招娣姐還沒醒過身來,吉祥湊得離招娣姐近了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呦,小丫頭,你幹啥呢,你可嚇了我一跳!”招娣姐拍着胸脯說道,顯然嚇得不輕。
“姐,我可來了好一陣子了,你看,鍋裡的水都讓我燒開了!”吉祥看着招娣姐臉頰飛起的紅暈,故作委屈的說道,一邊說還一邊瞄着招娣姐剛纔看的方向,見着一個十五六歲的結實少年正在扎草把子,那少年不時的還向廚房這邊看,眼睛裡的情意都能溢出來的樣子,頓時心中瞭然。
“呦,水開啦?快下些面吧,外面那些小子們都是你哥哥們的好哥們兒,今天幫咱們家修房頂來的,天有些冷,下些面做點糊糊給他們喝,也能暖暖身子。”招娣姐被吉祥這麼一番打諢,險些忘了正事,她一邊說一邊向大鍋裡倒了兩碗玉米麪,又加了些鹽,用木柄勺子攪啊攪的。
“哦,是這樣啊!”吉祥恍然大悟,難怪剛剛那些男孩子扎的草把子眼熟,不就和自家的屋頂上的草束一樣的麼,吉祥想到今天晚上就不用擔心漏雨了,心中十分高興,見招娣姐把苞米麪糊糊做的差不多了,心中一動,東轉轉西轉轉,轉到廚房後頭老母雞的窩裡,摸出了一枚熱乎乎的蛋,吉祥把這雞蛋攥在手裡,有心打散了放到苞米麪糊糊裡送出去給大家吃,又有些捨不得,正在猶豫的當口,吉祥娘走進來了。
“吉祥,幹啥呢?咋不幫你招娣姐姐湊把火?”吉祥娘說着,往竈裡添了一小把柴火,轉身看向還捏着雞蛋猶豫的吉祥,“閨女想吃雞蛋了?”吉祥孃的眼睛裡滿是戲謔,自家的閨女是個小饞貓啊。
“沒,在想要不要把雞蛋打進糊糊裡,給哥哥們吃呢。”吉祥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上前一步,把雞蛋交到吉祥孃的手裡,“沒想好,還是娘你決定吧!”
“既然閨女有這心思,一個雞蛋有啥捨不得的呢,外面這麼些人,有些個蛋花也好看些。”吉祥娘點了點頭,對吉祥笑笑,就把雞蛋打散在苞米糊糊裡了,一時間金黃色的糊糊配上雪白的蛋花,說不出的好看,空氣裡瀰漫着雞蛋的香味,讓吉祥禁不住吸了吸鼻子。
“對了,去罐子裡拿塊鹹菜出來,讓他們就着吃些。”吉祥娘從招娣手裡接過木勺子,指揮着吉祥和招娣兩個去拿鹹菜。吉祥見招娣從一個大口瓦罐裡頭掏出了一塊黑色的鹹菜疙瘩,知道是自家飯桌上常吃的那種,看着她把鹹菜細細的切成絲,裝了盤又淋了些麻油,香氣撲鼻,頓時覺得自己的肚子都餓了。
“好啦,你們兩個也留點自己吃,我把這些端出去。”吉祥娘端了個托盤出去了,托盤上放了四大碗糊糊還有一碟子鹹菜。吉祥看着竈臺上放着的兩小碗還泛着小塊蛋花的糊糊,頓時眉開眼笑的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