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把鐵家的閨女小云送走了以後,心中雖然對着能跟鐵姓流民打好關係抱有期望,卻仍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等到下午快要關鋪子的時候,吉祥忽然發現自家外頭街上的流民多了起來,這現象讓吉祥的心嗖的就提了起來。
“千萬別是因爲我做了什麼,反而讓家裡遭禍了纔好……”吉祥心裡頭默唸着,眼看着街上的流民從自家門口茫然的走過,在商業街上流連徘徊,不時的驚嚇到了逛街的人們,他們也很麻木的樣子,又茫然的往其他地方走。看到這樣的情景,吉祥的心裡頭更加的沒底了,街上的流民變多了,這可不是好現象,而且這些流民的茫然麻木,跟鐵家那些很有流民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他們麻木着麻木着,很有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爲飢餓而發生什麼民變之類的吧?
吉祥看着外頭的流民,心中很是不安,吉祥店裡頭的客人,也是同樣的感受。看到忽然多起來的流民,店裡頭有隨從僕人的夫人小姐們,直接吩咐了隨從牽了馬車帶了護院離開,只有丫環傍身或者獨自出來的,便三五成羣的結伴離開,便有不想離開的,吉祥也勸着她們早些回家,順便幫她們把沒有吃完的點心打包了。不一會兒,吉祥齋裡頭的客人就已經走得精光了。
“唉!”吉祥看着客人們桌上還剩下了不少點心茶水的,嘆了口氣,原來覺得這些夫人小姐們沒有什麼異狀的還出來逛街吃點心,短期內鎮上應該很太平纔對,現在看來。這情況是瞬息萬變啊。
“小雅,喊三少爺過來關鋪子了。”吉祥往後頭喊了一聲,又嘆了口氣,情況有變,這鎮上還是不呆爲妙啊,吉祥當下便決定要跟孃親說,要明天一大早就回清水河去,不在這鎮上呆着了。
之後的時間,三福上門板,吉祥她們收拾桌上剩下的點心茶水。那些完好的沒有動過的點心,吉祥把它們都集中在一處,準備着萬一明天出去的路上被流民攔住的話。可以散出去應應急,還有自家今天賣剩下點心,吉祥也準備着都留下,不好保存的當做晚飯吃掉,好保存的都包起來。明天也許有用處也說不一定。
當天晚上,吉祥一家子說起外頭流民驟增的情況,個個心裡都沒什麼底氣,自家都是些沒力氣的婦孺弱小,遇到這事情還是早早的回家爲妙,一家人達成了共識以後。吉祥合計着自家回村兒的路程倒是不遠,只是在鎮上的人,吉祥一家子有五個人。三嬸子一家子有五個人,加上戴娣和大雅小雅,就算是其中不少都是半大的孩子,這牛車裡頭可能也坐不下,想着這麼多人扔下哪個都不好。便想着是不是大人走着,孩子們坐牛車。
商量了半天。決定讓大人和大些的孩子們都走着,小孩子坐牛車,要是能擠下,就讓大孩子們輪班坐車,這樣一趟全家人就能都回去了。做好了決定,大家就開始行動起來,把家裡頭剩下的存糧都分別放好,不好存放的肉類都做成了肉餅一類的明天隨身帶着,銀子啊錢啊的,因爲之前一段時間的都是三福送到清水河去了,剩下的這幾天的錢有一大半都花在買糧買菜上頭了,倒是沒有剩下多少,隨身攜帶就行了。
這天晚上,基本上都是兩個人擠在一張牀上睡覺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都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了衣服吃食的包裹,吉祥她們就準備出發了。
“你們先等一下,我出去探探有沒有流民,咱們再走。”三福穿了一件半舊的衣裳,戴了頂破帽子,攔住吉祥她們說道。
“對,先去探探,咱們這在院子裡頭,他們一時半會拿咱們沒辦法,要是這麼就出去了,萬一被攔住了,更不好辦。”吉祥娘聽了三福的話,忙點頭贊成。
“四福先套車,你們都準備好了,要是沒事兒,咱們就直接開門走了。”到這時候,三福的舉止就體現出作爲這裡最大的男孩子應該起到的作用來,有了他的計劃和吩咐,家裡頭的其他人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按照三福的指揮做事兒。
三福跟吉祥約定了開門的暗號,讓四福過來幫忙閂門了以後,並沒有直接開門出去,他先是在後門的門口那扒着門縫看了約麼一分鐘,沒有見到什麼異狀,便輕輕的下了後門上小門的門閂,一個閃身就溜了出去,然後敲了敲門,讓四福把門閂又重新上好。
看着三福麻溜的出門去,吉祥她們可沒有放鬆了警惕,先是把準備給自家人路上的吃食和水都放到了牛車的暗格裡,又分配好了各人要照顧的人,吉祥照顧五福要坐在車裡頭,秋朵照顧冬寶,也要坐在車裡,大雅和小雅雖然是丫頭,想着她們年紀也不大,坐在車裡頭安全些,也讓她們坐車。
安置好了這六個孩子,牛車裡頭還空下不少地方,但要把剩下的人都裝下,還是有些困難的,吉祥娘想了想,自己和三嬸子兩個在底下走,三福和四福輪班趕車,讓春芽、夏花和戴娣三個上車去坐着,倒是勉強更夠擠得下。
“娘,你坐車吧……”春芽還要再推,卻被三嬸子攔了下來,“我們都是大人了,走一走沒事兒的,你在車裡頭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們是正經,沒事兒的時候別多說話。”似乎是危機時刻的到來讓三嬸子的母愛爆棚,一直軟軟弱弱的三嬸子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實在讓吉祥刮目相看。
“都別說話……”吉祥忽然聽到門口有微微的響動,忙叫自家人都噤聲,側耳傾聽,果然就聽到了跟三福約定的敲門節奏。
吉祥輕輕的走到門板邊,透過門縫看去。三福正站在門外頭,一臉的喜色,“三哥?”
“恩,是我,吉祥開門吧。”三福的聲音很激動的樣子,吉祥在四福的幫忙下落下門閂把三福接進來,“三哥,怎麼樣?外頭能走不?”
“不用走了!”三福露出大大的一個笑臉,拉着吉祥快步往牛車那走去。
見三福回來了,其他人也紛紛走上前來。問着外頭的情況。
“我在出去,瞅着外頭都沒有流民的影子,覺着奇怪。就往街邊的告示欄那去,正好瞧見衙役在貼告示呢,說是縣令大人要把流民都集中到一起,兩三個鎮子建一個流民營,由衙役看管着。定時給吃喝,不讓他們瞎跑呢。這不,貼完了告示,我看着衙役大哥們往回領人了,場面有些亂,我才往回來的。”
“阿彌陀佛。要是這樣,還真就不用走了。”吉祥娘唸了句,心中寬慰了不少。
“要是由衙門給放粥。這麼些個流民,一天得吃掉多少糧食啊?”吉祥不由得感嘆,一個人就算每天只兩碗粥,十個人也要五斤粗糧,自己看到的流民至少有上百人。每天就算只要五十斤糧,這長年累月的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啊。
“估計是縣令管不了這麼些了,聽說外省的一個縣,因爲流民的事情沒有處理好,整個縣都亂了,縣衙糧倉都被流民給搶了,聽說那縣令要被革職呢……跟這個比起來,咱們縣令多出點糧賑濟一下災民,只會對官聲好不是?”三福又說了件事,倒是讓吉祥她們聽了以後着實嚇了一跳。
“縣衙的糧倉都被搶了,我的天啊……”
“快別說了,這事兒啊,真嚇人呢。”吉祥娘把五福摟在懷裡頭,拍了拍胸口,“以後出去這話也別說,搞不好讓人給抓起來,聽到了沒有?”見到衆人紛紛點頭,吉祥娘這才長出了口氣。
“要是流民們被拘到一起,這也是好事兒,咱們就不用擔心他們隨便幾個跑到家裡頭偷東西搶糧食的了。”吉祥三嬸子也似鬆了一口氣一般的,然後轉頭望向吉祥娘,“二嫂,那咱們還回村兒裡麼?”三嬸子倒是不大願意回去的,在家裡頭不管怎麼樣,上頭還有公公婆婆看着,再不濟還有自家男人,自己說什麼吃什麼都做不了主的,在鎮上,自己是除了二嫂以外第二號人物,鋪子裡頭的吃食又多,街面上的東西又熱鬧,有丫環伺候着又不用做太多的活計,日子滋潤的緊。要不是這次鬧流民太危險,三嬸子是說什麼都不願意回村兒裡頭的。
“先不回了,今天鎮上鬧鬧騰騰的,咱們鋪子也別開了,做些個包子燒賣的,要是早上那些府裡頭的小廝出來買早點,咱們就賣些個,要是不買,咱們就自己吃了得了。”吉祥娘迅速的做了決定,吉祥她們應下了便往廚房去了,三嬸子帶着五福和冬寶兩個小娃子回裡頭的院子,吉祥娘看着牛車上頭的一堆包袱,想着裡頭都是吃食,便把包袱什麼的都拎到前頭鋪子裡,想着待會兒跟吉祥說一聲,好放的點心還是可以拿出來賣的嘛。
吉祥把包子燒賣什麼的蒸上了以後,就往前頭鋪子來,正想着要把包袱裡頭的點心分門別類的放一放呢,就有小廝上門來買早點了。三福把門板下了一塊下來,讓買早點的小廝進來等着,等小廝們紛紛拿了自家要的早點了以後,三福準備把門板關上,卻發現有個人攔住了他關上門板的動作。
晨光微弱,來人高大的身形將鋪子門板的豁口給堵得嚴嚴實實,三福和鋪子裡頭算賬的吉祥,心中猛地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