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清越越看那姑娘的背影越是有一種熟悉感,他雖然算不上過目不忘,但見過的人大體還是記得到的。不過問題來了,這姑娘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想了想也沒有想出什麼結論的,只能以爲是柳清菡是剛剛下了桌位他纔沒有看見柳清菡。
等明宣帝,還有太后娘娘幾位坐上寶華殿階梯上面的寶座,明宣帝頭上戴着冠冕,儀態威嚴坐上去,說道:“衆卿家平身。”
大殿裡烏壓壓的一片人同時開口說道:“謝皇上。”
柳清菡聽這氣勢如虹的聲音,真想捂捂耳朵,而且跪在地上冰涼冰涼的,她幸好不是天天要進宮的,要不然這樣的繁文縟節的肯定要煩死她了,不過以後進宮的時候乾脆做個膝蓋軟墊就好了。柳清菡猛然回過神來,這大概是自己最後一次進這金碧輝煌的皇宮了,她側了側臉龐看了身旁的司馬驍翊一眼。
明宣帝坐在最高處,自然能不動聲色打量下面的情況,他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靳清越那一個地方,眸中劃過不虞不過旋即轉瞬即逝,就算他再對月矅國不滿,但現在這種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現在羣雄崛起,南楚國又正是外危內患,最要緊還是韜光養晦,而且他若是真的跟月矅國起了齷齪,打起仗,只怕旁人會坐享漁翁之利,明宣帝就是再心裡憤恨,面上還是一副和善的面容,說道:“三皇子舟車勞頓,來訪南楚國,朕甚爲欣慰,代我問候一聲攝政王好,今日擺宴,三皇子可要盡興纔是。”
他一句話都沒提到和親的張靈顏,如今又是和顏悅色的對月矅國的使臣這麼說話的,顯然是要把和親的事情輕描淡寫的帶過去,這張靈顏也作爲一顆棄子被放棄了。
要說在場的人中,誰最憤恨的就數張閣老一人了。如果眼神能成實質,只怕張閣老要直接把靳清越撕碎了,眼中是滔滔的怒火。
靳清越自然感受到那一抹仇恨的目光,握了握拳,放在脣邊咳嗽兩聲,他就是再瀟灑自在的,但是被這樣看着也不大自在,說來說去也不是他乾的,要不要一副要砍了他的樣子,靳清越斜斜睨了旁邊欣長的小廝一眼,努了努嘴。
那小廝目不斜視,身板挺得直直的,盡心值守的,眼睛還算是清雋,是整張普通的臉上最出彩的地方。
靳清越抱怨完,也就早就放下懸下的心思了,他看明宣帝滴水不漏的,一筆帶過的話語,就知道明宣帝這是沒有要跟他們明着面子撕破臉皮,還想要維持存在嫌隙的盟友關係。
不過靳清越看明宣帝一副完全不在意,沒有隔閡的樣子,心下越是沉重不少,只怕這明宣帝心機城府頗深,不是個好忽悠好處理的對象。
靳清越雖然是這麼想,但以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根本擔憂不了幾秒,又開始給自己找樂子了。
等他看清司馬驍翊那一頭,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樂了,他剛剛也是偶然一撇到司馬驍翊身旁的姑娘,因爲拜見明宣帝,那姑娘低着頭,沒能看清楚模樣,先下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他眼眸像是劃過一絲驚訝,接着是驚豔,柳清菡身穿一襲紅衣,面容白皙精緻,烏髮挽着華麗的髮髻,頭上彆着一個朵吐出黃蕊的碩大的層層疊疊紅色花朵,旁邊斜插幾根金燦燦的步搖,要是旁人這一身打扮,只怕會被這一身華麗的裝飾蓋過去,偏偏她自己本身就把頭上的鮮妍花朵還有金燦燦的首飾襯得黯淡無光的,每一個人看過去的第一眼肯定是看她的臉,纔會打量她全身的裝扮。
而且她天生就跟適合穿紅色衣服似的,沒有人再能把這紅色穿的這麼極致了。
沒想到這司馬驍翊大將軍的居然也是個情種的,他自然記得司馬驍驍翊流落在一個落後的鄉鎮裡頭,還跟一個姑娘勾搭上的,只是身份懸殊,他還當司馬驍翊只是趁着新鮮玩玩而已,頓時眼睛裡帶着幾絲趣味看過去。
說來他跟柳清菡相識不過數日,但是給他留下最深印象還是她的手藝,他是個饕餮,對於吃的最在行,也最會享受的,臨走的時候還跟柳清菡討論了幾道菜譜,這姑娘也是十分的真誠,教了他幾道,可惜他讓人記下來的筆跡,尋了好多廚子做的好吃是好吃,只是總是給他缺了點什麼的感覺。
因此他看柳清菡的眼神就灼熱了一些,他本來打算直接送張靈顏回來就趕緊跑的心思猶疑了幾下,畢竟天大地大也沒有自己的胃口大。
大概是靳清越的眼神太過於‘灼熱’了,百無聊賴的柳清菡敏銳察覺到了。轉過頭衝靳清越眨了眨眼睛。
靳清越越看越是覺得這姑娘還真是靈氣逼人,聰慧絕倫,看她的眼神大概也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了。靳清越越看柳清菡越滿意,更是考慮到要不要挖司馬驍翊的牆角回去給自己做飯。
不過靳清越還是消停了,一個將軍夫人和廚子,不用看都知道常人會選哪個了。
柳清菡跟靳清越‘眉目傳情’一來一回的眼神交流看的司馬驍翊青筋暴跳的,想也沒想到,直接一手把柳清菡的頭掰過來,回頭狹長的眼眸射入寒星瞪了靳清越一眼,那眼神兇殘意味濃厚,顯然是警告了。
靳清越是個玩性重又瀟灑肆意的人,當下看到一直以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定遠威武大將軍露出這一副神情,要不是身處環境不對,他都要哈哈大笑了。
他骨碌骨碌轉了轉眼珠子,他本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而且之前跟南楚國交戰他也沒少從司馬驍翊身上吃足了苦頭的,先下看見司馬驍翊就跟有領地意識的猛獸護食似的,看的樂不可支,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靳清越搖了搖桌面上的一壺酒,眼裡劃過狡黠,漫不經心對一旁的小廝說道:“阿薩去,代我去給將軍夫人,將軍大人敬個酒。”
站在一旁當背景的阿薩半垂着頭,謙卑的說了一聲是,只是在他拿起那一壺酒水的間隙,他毫不客氣的那黑沉的眼眸剜了靳清越一眼,就跟責備他不懂事似的。
靳清越當做沒看到,吊兒郎當的又是大爺的指着桌面上的糕點,頤指氣使說道:“這梅花糕也一併送過去。”看對方恭順照辦,靳清越心頭哈哈大笑一聲,這種感覺還真是他孃的舒暢的。
這一回阿薩連看都沒有看靳清越一眼,就挺直背部,端着一壺酒還有一碟糕點送過去。
他走過去的時候,一些大殿有心人幾乎全部把目光盯在他身上了,這要是沒怎麼訓練的奴僕只怕看到這麼多貴人看過去,腿都要癱軟,只是這名普通的小廝單看背脊挺得跟筆桿子直,絲毫不被外界的眼光影響的。
他走過去的時候,柳清菡正致力推開司馬驍翊這黏上來大塊頭,可惜她力氣根本不夠,推了半天,司馬驍翊順着她的心思推開五釐米,然後他一扯,反而拉近十釐米,就跟寵溺看着鬧脾氣的幼崽的猛獸,只是動作上面卻絲毫不相讓,霸道強勢。
柳清菡氣性一上來,直接毫不客氣的在他腰上狠狠一掐,面上笑容越是燦爛,咬牙切齒說道:“離我遠一點。”
結果司馬驍翊一點沒有受什麼影響的,俊美如鑄的臉龐面無表情的,掌控柳清菡的手勢就跟鐵鉗似的,一手放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柳清菡都懷疑自己被掐出青青紫紫的痕跡,絲毫不肯放鬆的,雷打不動的。
柳清菡怒極反笑,一腳毫不客氣踹上司馬驍翊的腿,柳清菡雖然力氣不大,但是用力一踹,依然比普通人要重一些,然而,司馬驍翊眼疾手快的,迅疾出手如閃電,一隻大掌直接攥住她的腳腕,他面上是嚴肅的,眼裡卻帶着笑意。就跟看自己寵愛的小貓伸出爪子。
柳清菡看到他眼眸明顯的笑意,這下是真的氣壞了,你認真的在生氣冷戰,但是對方把你所有動作當做小打小鬧,而且這還是超級粘人就跟塗了超強力膠水的牛皮糖,就連不理人的權利都沒有。
他們的動嘴因爲面前的桌子圍着外面罩着一層長布,遮擋下底下所有的小動作。可是不包括走過來的阿薩,他一眼就看到他們打鬧的場景。
接着他瞳孔劇烈一縮,古井無波的眼眸盪開漣漪似的,專注的目光落在柳清菡身上。就連手上的酒壺都差點摔碎了,糕點也拿不穩了,直眉楞眼看着柳清菡。
司馬驍翊就是喜歡看柳清菡這一副鬥不過他又極力想要伸出小爪子的可愛的憋屈模樣,當然了要是平時他也沒有這麼惡趣味,只是柳清菡冷着臉對着他令他心裡不高興,這一副冷淡的模樣看的司馬驍翊極爲挫敗的,寧願欺負她,欺負的她白皙如玉的臉龐漲紅,眉眼間皆是生動,就是書生畫家也描繪不出的鮮妍明媚又鮮活。
不過當然了,在外人面前他還是會給柳清菡面子的,這不過是夫妻的情趣,再說他到是覺得柳清菡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要是能一直對外他還是挺滿意的。
他放下柳清菡的腳,看面前來的不速之客,結果看一眼面前的人直眉瞪眼看着柳清菡的,他瞬間心間火起,狹長漆黑的眼眸就跟散去了剛剛的溫度,跟千年寒冰似的刺過去。
柳清菡也注意到面前的人了,看他端過來的梅花糕和一壺酒,眼眸朝着他身後看了一眼,就看見靳清越朝着她舉杯也同樣學着她的樣子眨了眨眼睛的,怪模怪樣的。
柳清菡最是喜歡跟這樣心情開朗,有逗比潛質的人做朋友了,示意麪前的人給她倒一杯酒。
只是那人好生奇怪,半天也不動作的,柳清菡奇異看了他一眼,看到是一個長得極爲普通的臉色枯黃的年輕人,哪一種扔到三個人中都會被淹沒乏善可陳的長相,不過他那一雙眼睛到是出彩的很,流光溢彩的,微微往上揚是一雙不常見的桃花瓣的眼睛。
這眼睛到是給這年輕人加分不少,眼神發直看着柳清菡,也沒有給柳清菡猥瑣之類的感官。而且柳清菡早就習慣這種被人盯着看的模樣。
“你放下東西吧,替我……們謝過那位三皇子。”柳清菡也沒想到這位故人還是一位皇子。柳清菡一面想,突然眼眸敏銳看到這人的手,這雙手晶瑩剔透的,骨節分明的,跟這青年人枯槁的臉的顏色一點也不匹配,完全就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才有的手。
柳清菡擡眼看了這小廝的臉龐幾眼,心想着這人大概是易容的,易容的倒是不錯,柳清菡心裡活絡了心思,這下更是打定主意要跟靳清越這位三皇子討教討教這易容的辦法。
她心內立刻舒暢開了,臉上帶笑,對面前的小廝說道:“我自己來,你過去吧。”她正要捏起酒壺手柄,也不知是這小廝太過慌亂無措還是不小心的猛然覆上她捏住手柄的手。
柳清菡詫異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司馬驍翊眼眸早就陰鷙一片,尤其是看到男人覆上去的手,怒火高漲,發作起來,早就一手揮過來,用了十分力氣,把佔便宜的這不識好歹的男人拂開,長長的衣袍連帶把桌面上的酒水茶點糕點全部掃下地上,乒乒乓乓的瓷器落地的清脆聲。
寶華殿大堂所有的人,連帶上座的皇上,太后娘娘還有皇后娘娘一齊看過來。
這動靜實在是大了一點,柳清菡看衆人看過來真想拿東西擋住臉,實在是丟臉,這司馬驍翊發什麼瘋。
要是他不是皇親國戚,隨便按一個御前失儀的罪過就夠受了。
“大將軍,你這是怎麼了,是對朕安排的宴會不滿?”明宣帝威嚴的聲音響起。
司馬驍翊眼神兇惡瞪了那小廝一眼,才朝着明宣帝梗着臉說道:“微臣失儀了,皇上贖罪。”
明宣帝看司馬驍翊這樣,差點把嘴裡的酒水噴出去,看那小廝膽顫心驚跪下去討饒,而這個堂弟一臉隱忍怒意的樣子,他再撇了撇一旁的柳清菡一臉菜色也就大概也能猜出大致原因的,心下搖了搖頭,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就連自己這個堂弟也不能倖免,不過對於這種情況他還是樂見其成了,畢竟司馬驍翊耿直直白的模樣令他嘴角含笑,眼睛多了些真誠,少了些忌憚的。
底下座位上的衆位官員,明明也同樣看出是司馬驍翊生氣的緣由,大約是這不懂事的小廝看將軍夫人看的發直了眼睛,冒犯了將軍夫人的,才激怒這頭雄獅一般兇殘,醋勁又大領地意識又強的將軍大人的。
不過衆位官員再眼眸不經意間劃過一身烏髮紅衣的美的傾城絕豔的將軍夫人也能稍微理解了,畢竟像是他們這種見過世面的都不能移開眼神,更何況這種沒有什麼見識的小廝的。
衆位官員大概是看司馬驍翊滿是怒意的樣子好笑,在底下竊竊私語的。顯然是覺得司馬驍翊這太大驚小怪的。
明宣帝也擺擺手讓司馬驍翊收斂點脾氣,下去。
宴會之後,明宣帝果然召見柳清菡,可惜司馬驍翊也不要臉跟過來,柳清菡想要支開他,不過他根本不好糊弄的,柳清菡好說歹說的,司馬驍翊壓根就不搭理,就跟看守犯人似的寸步不離的。
司馬驍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細心底總有一種不安和不祥之感,總覺得要是放柳清菡一個人,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還不如嚴加看管,讓她歇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距離產生美,你懂不懂?”柳清菡咕噥一句。
司馬驍翊用行動毫不客氣的展示了距離是不可能存在的。
最後還是柳清菡跟司馬驍翊一同覲見了明宣帝。柳清菡打好的腹稿全部用不上,就算明宣帝從頭把她當什麼奇女子誇到尾的,柳清菡也提不起一點性質,當然了她還是強打了精神,跟明宣帝把遞上去的手稿細節方面解釋一通的,畢竟在皇帝面前甩臉色,柳清菡自認爲沒有那個膽子。
明宣帝對於她透徹的理解還有解惑十分高興,又問她這是哪裡知道的。柳清菡也就編了一段杜撰的遇到世外高人的機遇。
最後明宣帝大手一揮,就要給柳清菡封一個誥命夫人。
柳清菡對這什麼誥命不誥命的夫人沒什麼興趣,她想開口提自己的要求,不過她立刻住了口,司馬驍翊性格霸道強勢,要是知道她去意已決,而且勢必要和離的心思,就算得到一封休書,憑這廝不要臉的厚臉皮的也知道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反而是他矇在鼓裡面還能有一絲可能。
柳清菡深吸一口氣,老孃不生氣,計劃計劃,就是變化,這招不行,換別招,天知道她要是武力值比司馬驍翊高,一定要家暴他幾百遍,媽蛋這是要把人逼瘋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