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其實是在害怕,害怕她會和那些人一樣因爲保護他而離開他。他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看到她從他生命中消失。
就像那時她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四叔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試想,如果四叔爲了救她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她除了感動之外還會怎麼樣。毫無疑問,她的不安和害怕只會更甚於他。
雖然四叔表達的方式太過粗暴,但他本意卻也不是傷害她吧。想的多了通透了,冉小梨心中的怨氣消散了許多,慢慢的,心疼緩緩涌進她胸腔。
冉小梨從未見過四叔受重傷的樣子,今天這樣臉上掛彩的情況算是第一次。她不敢想象,這樣的四叔身體被擊垮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她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四叔,可是一句句話從她腦海中匆匆滾過,卻沒有一句是適合說出來的。於是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右手來貼在門上,目光靜靜地望着門板。
就好像她在看着他似的。
而門外的男人似乎是有了感應,慢慢地將手掌覆上冰冷的門,眼裡的溫柔慢慢驅散心中的痛苦和冰冷。
他的回憶,又繼續展開。
羅謖沒有那麼幸運剛好被好心人救起,他是被想要抓他的人救了。
再睜眼,他人已經身處一個純白的房間。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牀榻白色的地板,空蕩蕩的白色房間,一塵不染。
整個房間只有一個不到兩米左右高的大門以及一個小小的洞口。
他忍着痛走了一圈才發現,這就是個囚籠。門是最新材料納米做的防爆門而且只能從外面開,房間的頂上是一塊透明的弧形玻璃。
房間裡只有一張牀,一套簡單的牀上用品以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另一邊有一個小房間,是封閉的洗手間,沒有透明的屋頂但卻小的可憐。
羅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任何方法出去。
他在房間裡坐了幾分鐘之後,門被人敲響。緊接着旁邊有門一半高的小洞打開了,從外面推進來一份食物。
他醒來的前三天,抓了他的人就這麼養着他,等他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大門開了。
門外是交錯複雜的甬道,他走了幾分鐘就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迷宮的牆體是白色的,聖潔卻又冷淡的顏色。
沒有任何人跟他說話,也沒有人告訴他他要做什麼。他出來以後,之前那個隔間的門就關上,要麼他一直待在原地,要麼他就只能一直往前走。
年輕時候的羅謖,自然不可能停留在原地。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走出去。
他要揪出背後的人,殺了他,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那時,報仇二字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是如果他事先知道一直往前走就要踏過自己同伴的屍體,他或許,不會那麼毅然決然地去闖迷宮了。
整個迷宮都靜悄悄的,白色的牆聳得很高,他根本看不清全貌。所以他只能摸索着前進,沒有方向。
直到走了三個多小時之後,他聽到了打鬥聲。他沒有猶豫,飛速地探尋方向,一步一步向聲音的來源靠近。
只要有人,他就有希望問出些什麼來,就算是敵人以他現在的身體也可以應付一下。他不能坐以待斃,十幾條人命壓在他身上,他沒有一刻可以停下。
就算再累,他也不能放棄尋找出去的路。所以,他的腳步越來越快。
可當他看到發出聲音的那個人時,若呆住了。那個身上到處是傷衣服已經破爛不堪的男人,正是那日架着他逃離的人之一,李鑫。
他再沒回來,羅謖以爲他是遇到了不測,卻沒想到他也被抓了起來。他面前站着一個陌生的男人,身上的傷明顯少的多。
白色的牆壁,已經沾染了許多血跡,像是一朵朵頹靡的紅蓮,綻放着死氣沉沉的美。
看到羅謖過來,李鑫愣了一下,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但他很快又去應付對手的招式。羅謖自覺地衝上去,跟李鑫一起拿下了另一個人。
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是羅謖始料未及的。
李鑫捏斷了另一個人的脖子之後,一架無人機飛在上空,丟下一個塑料瓶子。
羅謖還沒來得及問,李鑫就撿起瓶子來,將裡面的藥倒出一口吃了下去。
羅謖震驚地問他要做什麼,可李鑫給他的回答卻是,一個鋼鐵般堅硬的拳頭。
他側身避過,卻不知道李鑫這麼做是爲什麼。不管他怎麼出手,他都只守不攻。
可李鑫的招式越發狠了,他若不出手很可能就會死在他手上。李鑫邊出手邊咒罵他。
羅謖只是努力地安撫他的情緒,想要弄清楚原因。
那時候的羅謖從不知道,自己會無意中被慕容淨這樣的變態女人放在眼裡,她成了他的一個噩夢。雖然她沒重要到伴隨他一生,卻也給他的生活帶去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羅謖正欲繼續說下去,索性說到這裡了,就將後面的故事一併說了,都告訴小梨也好。
她的過去他已經都知道,那作爲交換,他的過去她也有權知道。只是,後面的那些記憶更加血腥,不知道,小梨聽了之後會不會嫌棄他。
羅謖自嘲地一笑,他有什麼資格,要她不嫌棄他呢。
理順了思路,羅謖正欲繼續下去。
“小姐,羅先生,晚餐準備好了。”管家響亮的聲音,打斷了羅謖的回憶和敘述。
冉小梨也從安靜的傾聽中回過神來,她垂了眼眸,安靜了兩秒。接着她打開門,直接越過四叔向管家的方向走去。
從他身邊走過了好幾步後,冉小梨才淡淡地出聲,“去吃飯吧。”
她從來沒想過,驕傲強大如四叔,也會被人逼到那樣的境地。以至於,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四叔在她面前,永遠是那樣厲害的形象,無論發生什麼都巋然不倒。可現在,他卻把他的痛苦和脆弱通通擺在她面前,她的心已經亂了。
羅謖原本還很失落,以爲小梨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也沒有解氣。眼看着她從自己身旁走過卻看都不看他時,他的心都跌倒了谷底。
可是,她還是跟他說話了,雖然談不上是多麼關心和溫柔的語氣,卻足夠叫他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