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慕容淨吧。”羅謖脣角微勾,壓抑了自己的情緒道:“十二年,不,準確地說已經快要十三年過去了,那年,慕容淨像個瘋子一樣毀了我的生活。”
冉小梨聽得心中一震,屏住了呼吸。她知道,接下來四叔要說的事情也許很沉重,她知道那些回憶四叔也許根本不想去觸碰。
可是她沒有出聲阻止,她需要一個解釋,她不想讓自己在四叔面前開始活得小心翼翼。
她豎起了耳朵,認真地聽着。
過去。
羅謖對慕容淨印象不深,大學期間有過短暫的接觸。那時候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女人會對自己產生那樣的執念。
那年,是墨門創辦的第一個年頭,雖然實力並不夠強橫,但勝在收服了一大批追隨者。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互相之間稱兄道弟,面對未知的明天大家始終滿心期待並且相信墨門一定能闖出個名堂來。
羅謖、時寒至、蕭穀雨、許晟四人都還很年輕,正是敢闖敢拼的年紀。他們商量好分別帶着一部分兄弟負責當時一個比較出名的幫派四個不同的分部,這是滅掉那個幫派的最後一步,四人都成功了。
可羅謖這一隊卻在任務成功返回的途中遭遇不了明力量的偷襲,對方下手不留餘地,招招致命。而且人數衆多有個個都身手敏捷,羅謖一行人雖然及時察覺但也無力從容應對。
子彈在夜空中飛來飛去,帶着凌厲的罡風呼嘯着,沒出半小時,十幾個人的小隊已經死了兩三個人。衆人痛心於同伴的死亡,一個個都恨不得跟這些人拼命,羅謖也不例外。
理智告訴他,這些人他們根本對付不了,撤退纔是最好的辦法。但情感又狠狠將理智打壓下去,羅謖神色複雜地看着地上橫躺着的幾個人,那些臨走之前還和他談笑風生的兄弟,就那樣倒在血泊中。
今晚他們本能夠凱旋而歸,一起慶祝墨門的地盤再一次擴張影響力更甚從前。可是,他們卻無力地躺在那,等着鮮血一點一點冰冷。
羅謖被激怒了,他紅了眼,一心只想弄死那些莫名其妙追殺他們的人,轉瞬間理智蕩然無存,他的腦海裡只剩下殺戮兩個字。
羅謖不顧身邊人的阻攔衝上前去躲過子彈的襲擊瘋狂地攻擊距離自己最近的兩個敵人,以一敵二,羅謖的一招一式都極其生猛恨不得一擊就送對方去見閻王。
那時的羅謖,還沒有如今的身手。他不過是從小練就的一些功夫,跟那些受過專業嚴苛訓練的人相比高下立見。
更何況對方有兩個人。
最後他雖憑藉自己的速度和智慧殺了那兩個人,卻也身受重傷,將自己置入了危險的境地。
他剛一獲得喘息的機會,暗處就走出五個人將他的去路完全堵住,他們並不想要殺了他,只是要控制住他。他們說只要他乖乖跟他們走,他們就放了剩下的人。
當對方說出這樣的話時,羅謖以及其他還活着的人才徹底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的目標是羅謖。
羅謖也年輕氣盛不願意受人擺佈,但他也不會罔顧其他人的性命。所以他妥協了,他命令還活着的那些人趕緊離開。
雖然羅謖看不透這些人的目的,但也知道他們暫時不會要自己的命,其他人卻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可墨門的人怎麼可能答應,那些人一個個下手狠毒,又都看不出身份,一旦羅謖被帶走,那他將要面對什麼他們根本就不敢想象。
萬一對方還是動了殺心,那他們就算活着回去傳信了,最終也只能找到一具屍體。這是他們寧死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幾人雖然心裡也有些害怕,但卻死活不肯丟下他一個人,於是他們拼了命地將羅謖從包圍圈子裡解救出來,掩護羅謖離開。
羅謖已經重傷,根本沒什麼反抗的力氣。他被兩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兄弟架住往外跑,只聽到刺耳的風聲還有同伴的痛苦叫聲。
他明明是他們的老大比他們都厲害,可最後卻是他們用生命爲他鋪出一條血路。
他的心就好像被剜了個大口子,冷風呼呼地往裡面灌,那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絕望和痛苦。他痛恨自己的無能,這些人是他帶出來的,他卻沒本事帶他們活着過去。
如果不是因爲他,這些人也不會有此一劫。儘管他不知道對方具體的目的是什麼,但這些人受他牽連卻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羅謖恨不得自己死了,換剩下那些人的命!
可是,他沒用,他沒能先死也換不回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他第一次變成了個累贅,被他們藏起來。
過去了很久,那些把他丟下的兄弟都沒有再回來。
而他,也昏死過去。
講到這兒時,四叔停頓了一下。很明顯,這裡是一個轉折。
冉小梨眼眶溼潤,她感覺到自己的心緊緊地揪着,好像現在站在門外的不是現在的四叔,而是十三年前被一夥人暗算,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兄弟爲保護自己而死卻無能爲力的四叔。
他的驕傲,被踩碎在腳底,他在乎的人,被無情殺害。那時的他,該多麼心痛和絕望啊!
雖然四叔敘述時省掉了很多細節也儘量說的很平靜,但偶爾顫抖的聲音,卻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冉小梨幾乎能感受到四叔那時的痛苦和絕望,就像那年,她被人綁着,眼睜睜看着周心兒被人欺侮她卻無能爲力的時候。
絕望,無止境的絕望,像是溺水的人永遠都抓不到救命稻草,只能自己掙扎翻滾,但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那種絕望會蠶食靈魂、痛入骨髓。要不然,她也不會消沉了那麼多年。一個周心兒就讓她幾欲崩潰,更何況四叔面對的事那麼多兄弟的慘死!
冉小梨有些理解四叔的意思了,那天她在爆炸中想要甩開他的想法,讓他感受到了跟那時一樣的不安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