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董家晚宴回來後的一段日子, 蘇暖煙總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所有的一切又是那麼的平靜,猶如春水靜流, 小波瀾也不起。
冬寒春暖, 每日她往返於學校與蘇宅之間, 碼頭開航後, 一切又上了軌道。週末, 偶爾應酬下熱情的趙二姨太太,趙洪斌這個未婚夫倒是忙碌了很多,趙督軍在周邊小打小鬧了幾場, 收編的人員要進行登記訓練,這些現在都是由他負責。趙洪濤從汕城回來後, 也被趙督軍安排進了部隊, 管理着一小塊事務, 他是有野心,只不過王家貼的錢財有限, 他又剛進去,白麪如玉的讀書人形象,很難服衆,磨合期還得好長一段時間呢,沒有空出來使壞打擾, 蘇暖煙也落得清閒。
趙洪海從南洋回來了, 和自己妹妹趙明珠走的很近, 不得趙督軍的歡心, 趙大太太臉上的皺紋多了很多。要論趙家最安省的就是四姨太和趙四公子了, 這兩個人很低調,蘇暖煙去了趙家幾次, 即使是在全家人一起的飯桌上,兩人也很本分的很少開口,不過蘇暖煙能明顯的看出來趙家老四對趙督軍的看不起,四姨太卻是一直扮演着乖巧的形象。白芷從那些僕人的談話裡知道趙家老四很會讀書,小時候很受趙督軍喜歡,趙督軍自己是個大老粗,骨子裡卻很願意自己的兒子會讀書,只不過隨着年紀漸長,趙家老四和趙督軍漸漸有了分歧,要不是四姨太在中間斡旋,父子倆都不會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要說是因爲趙老四讀書人的清高,對軍人有偏見,也不太可能,趙四在部隊裡做一些文職工作,人緣卻不比趙二差。
沒有人來找麻煩,蘇暖煙並不放鬆,這個社會就是人吃人的社會,這種平靜反倒讓她越發的警惕了起來。
這天她去碼頭查了賬,檢查了手下秘密訓練的情況,她自己的這些人都裝備着最新式的德國□□和短利刃,除了沒有那身皮,其他的並不比趙督軍的手下差,現在的訓練都是扈七在負責。
上了黑色轎車,蘇暖煙將臉上的惟帽摘了下來。
“小姐,還去百貨公司嗎?”白芷拿出手帕,幫蘇暖煙擦拭了髮際上滲出的汗意。
蘇暖煙搖搖頭,“讓他們送去家裡吧。貨物那邊於姐已經讓人入了庫,我就不親自過去了!”想起於巧燕,蘇暖煙多了些感激,兩個人簽了合同,於巧燕並沒有佔多少利,而且每次都很爲自己着想,貨物質量有保證。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於巧燕願意做這吃力不討好的買賣,不過是爲了她的弟弟,從自家兄弟的話裡聽出勢在必得,她就當是提前爲自家弟媳婦攢嫁妝,每次蘇家的貨她可是親自檢查無誤後才叫人發的。
白芷收到示意,伸出頭,朝窗外觀察了下,猛地皺起了眉毛,“小姐,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
蘇暖煙擡頭,眼裡全是警惕和精明,一點不像是不因世事的大小姐,“你確定?”聲音有些低沉,自己今天去碼頭,行程早就安排好的,現在出現這種事,只能說明她身邊的人有問題。
白芷怕自己多心,又看了眼後面,這才正色道:“十有八九,剛纔我們駛出碼頭時並沒有,不過轉彎時,從旁邊插過來一輛轎車接在了後面,第二個轉彎時,又出現了一輛,就是前頭那輛。我想他們馬上就會動手,前面那條街因爲舊屋改造,人煙很少。過了那條街,我們就安全了。只希望他們可以頂住!”白芷說的他們是緊跟在後面的扈七安排來保護蘇暖煙的人。
蘇暖煙穩了穩身子,半秒鐘,從手袋裡拿出了一把精緻的□□,手緊緊的扣着槍,骨節因爲太用力微微泛白。
“小姐!”白芷看着蘇暖煙手裡的□□,微微有些發愣,輕聲低喃,她一點都不知道小姐手袋裡竟然隨時裝着□□。
蘇暖煙閉着眼睛,將頭靠在後背,全身猛地放鬆,“我不能等着別人來救!”語氣裡帶着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淒涼。上一世,父親對她很好,好的將她關在家裡,怕她去了外面受到傷害,父親一直想要自己的女兒亭亭玉立,像白蓮般不惹一絲塵埃,可是他獨獨沒有想到,他的突然離世,留給這個寶貝女兒鉅額財富的同時,也將她拱上了火堆,被各種目光與貪婪熾烈的烤灼,而這個女兒卻無所知,最後終究因爲這份天真害了別人也將自己送上了末路。重活過來,她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要擁有力量,這樣纔可以保護自己,做一個女子,她沒有安逸的權利,不去犀利尖刻的算計,她只會走向和上一世同樣的路子,所以她不敢放鬆,沒有任何依靠,很累的時候,她總是想,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睜開眼,新的一天,她依然像個鬥士般,全身武裝,時刻警惕。
白芷長大了嘴巴,又緩緩的閉上,全身肌肉緊繃,時刻注意着車窗外的情景。
果然,車子一拐進岔道,司機企圖想要去另一條路時,前面的車子猛地逼了過來,司機爲了躲避,只能將車頭拐向了那條街道,開足馬力,企圖衝出去。
街上猛地跳出來幾個人,手裡的槍直接朝車子射擊,白芷用身子擋着蘇暖煙,後面車子裡的人開始回擊,緊緊咬着的幾條身影緩緩倒下。不過力量懸殊,漸漸的白芷覺得槍聲距離車子越來越近,她緊緊的護住蘇暖煙,手裡的飛鏢隨時要飛出去的樣子。
這些人並不想要自己的命,想要劫持自己,蘇暖煙聽到了圍上來的腳步聲,槍聲落了下來,她手裡的槍握緊,即使這樣,她也不能束手待擒,不過胳膊卻有些重,她學了飛針,學了槍法,目的是爲了保命,不過真正的殺人卻從來沒有過。心一點一點的往上翻騰,髮際早被汗水打溼了。
車門好像動了一下,白芷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蘇暖煙手握着槍舉了起來,重逾千斤。
忽然,外面又響起了槍聲,那隻開門的手也縮了回去,應該打鬥的很激烈。
“小姐,有人來救我們了!”白芷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慶幸,剛剛車門微動,她整個人都快嚇死了,這個車裡,除了一個司機,就是自己和小姐,萬一外面的人多,小姐出了事怎麼辦,自己賤命一條,小姐卻是不能出事的。一直陪在小姐身邊,看了好多,覺得自家小姐和很多大家閨秀並不一樣,她對下面的人很好,那些碼頭苦力哪家有個事,解決不了的,小姐都會派人去看看,幫襯着。她不能讓小姐出事。現在聽到外面的槍聲,白芷後背的汗落了下來,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蘇暖煙一怔,馬上想到會是誰?趙洪斌?不可能,他下部隊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人了,還能有誰?
“哐”的一下,車門猛地被拉開了,白芷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手裡的飛鏢剛要甩出去就被來人給扯下來車,一個轉圈,她身子不穩的靠在了車尾,等她回過神來,那人已經竄到了車子裡面,她剛要上前,就被別人給制住了手腳,“小丫頭,別動,我們少帥沒有惡意!”那人痞痞的湊近白芷的耳邊,吹着氣,來了這麼一句。
唰的一下,白芷半張臉紅了起來,“你們是誰?你說沒有惡意就沒有惡意,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喘着粗氣,使勁掙扎,不過力量懸殊,她根本就動不了。
“我可沒說我是好人,聽話,乖乖待着,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衝過去,你們小姐和我們少帥正親香呢,不是給人添堵嗎?”那人繼續嬉皮笑臉,旁邊的幾個人發出嘿嘿的笑聲。
白芷臉漲得通紅,“不可能,我們小姐纔不是那樣的人,你別壞我們小姐的名聲!”抖着嗓音,白芷極力維護自家主子。
“哐嘡”一聲,司機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又小心的關上了車門。
“我說了你不信,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怎麼樣,就連司機都識趣的下來了,你還要去?你真要去,我可就放開你了!”那人得意洋洋將臉貼近白芷的臉龐,故意小聲說。
白芷不接他的話,看向司機,見他神色不是很緊張,那麼小姐是真的認識這些人了,“放開,我胳膊疼!”稍微一掙扎,這次很容易就開了,她用手揉了揉胳膊,瞪了身邊的男子一眼,那人也不生氣,嘿嘿望着她直樂,白芷趕緊低下了頭。
話說這邊,白芷被人拽下了車,蘇暖煙迅速舉起了槍,還沒有穩住,槍就被來人反手抓了過去,那人跐溜一下,麻利的上了車,一雙俊目貪婪的將她打量了一遍。輕咳了下,犀利的眼神掃向司機,司機剛要動作,蘇暖煙搖了搖頭,他纔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就這麼落了下來,是於偉淵,熟悉的面容,他又黑了很多,灰色大衣,敞開着,露出裡面的作訓襯衣。
“丫頭!”於偉淵喟嘆了一聲,猛地伸出手,將蘇暖煙拉進了自己懷裡,下巴輕輕的抵在她的頭頂,鼻尖嗅着她髮絲的淡淡清香,“乖女孩怎麼能動槍呢?是我來晚了!”
蘇暖煙渾身凝注的冰涼瞬間煙消雲散,一股暖意從心底涌了上來,不自覺,伸手緊緊抓住了於偉淵的外衣,沒有說話,虛軟無力的癱倒在那個人早就準備好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