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孤獨的強者
2013-11-02
實驗室裡。
博士助理A卡薩洛克與博士助理B安德魯斯被梅基叫了進來。
卡薩洛克就是個紅衣老頭兒，大家都見過。安德魯斯，則是個渾身黑袍籠罩，看不清絲毫面容的傢伙。
這樣的人，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阿修羅死了。”梅基揹負雙手來回踱步，“皇家武士沒了隊長，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安德魯斯，你去遣散他們吧。”
“好的博士。”安德魯斯恭敬地點頭。
“皇家武士的使命是擊殺三大劍武士立威，現在他們解散了，安德魯斯，現在這個使命就由你去完成……等等，不如改改方式，把任務的內容改成摧毀所有神器，嗯，不錯，這樣更有威懾效果。”
“明白，博士。”
“卡薩洛克，你負責想辦法激發黃泉的潛力。要記住，黃泉的安全絕不能有失，即便是你自己死了，也不能讓他死！”
“知道了，博士。”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我也要出去活動一下了。”
————————————
張辰和易天行快步穿行於街道之中，漸
漸地，張辰的腳步慢了下來，最後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易天行停下來回頭道：“怎麼了？”
張辰雙眼睜得很大，眼中盡是說不出的驚，似乎隱隱還有一些痛苦：“子嫣……”
“噗”
話音未落，一陣被刺穿的聲音從胸口傳來，可胸口什麼變化都沒有，更沒有一滴血。
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逐漸變黑，腦中迴盪着帶有迴音的呼喊聲：“張辰！張辰！你怎麼了……”
————————————
張辰獨自行走在寂靜的雪地上，感覺心中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漫漫大雪蠶食着大地僅存的溫暖，然而他卻沒感到身上有多冷。
冷的是內心。
他沒有一點目標地行走着，連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這是要去哪兒？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呃……有點難受。我好像忘了什麼事，是什麼？似乎很重要，重要到必須想起來，到底是什麼！
他隨便找位眼熟的禿頭大叔問道：“大叔，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大叔笑着道：“這都不知道？這裡是極北口岸啊。”說完便走開了。
極北口岸……極北口岸……
聽到這個詞好像觸動了什麼，自己似乎對此很敏感。
極北口岸……好耳熟啊，奇怪，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我以前也問過這句話嗎？
極北口岸……
頭好痛！
張辰雙手按住頭蹲在地上，一些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畫面不停地在腦海中浮現，想更深入地去探索，卻怎麼也看不清，不想看了，卻又不停地浮現。
我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頭好痛啊！
他痛得倒在了地上，難以忍受。
“啊——”
一聲大喝，腦海中的畫面似乎又清晰了一點，頭也越來越痛。奇怪的是，雪地上斷斷續續行走的人竟沒一個去搭理他，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漸漸平靜下來，腦中畫面逐漸消失，頭也不痛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額頭上的汗都還沒幹。
把汗擦了擦，從地上爬起，繼續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雖然已舒服了不少，但有些事怎麼也想不起來，總還是有點難受的。
不覺間走到了最末端的一個房子前。
心裡有個念頭，就是去敲響那個門，可自己又不認識這家人，怎麼會想去敲門呢？雖這麼想，卻依然控制不了那個念頭，最終走到門前輕輕叩響了門。
門開了，一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人……眉眼間有點像一個熟悉的人，但又想不起來是誰。
“找我什麼事？”
“您女兒在嗎？”
女兒？我找他女兒幹什麼？女兒……女兒！是子嫣！啊，頭好痛……啊！
張辰再次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頭痛欲裂，剛纔出現過的那些畫面重新浮現了出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雖然依舊很凌亂，但已能看清楚了。
子嫣，子嫣……我怎麼把你給忘了？我怎麼能把你忘了？難怪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感覺生命都沒有了靈魂……原來這就是原因。
周圍的場景頓時變得一片漆黑，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只有張辰那一個孤獨的身影，感覺很淒涼、很寂寞。
這是我的內心世界嗎？
對了，子嫣！她現在很危險，梅基去找她了！我要去救她！
“子嫣！”
隨着喊聲，張辰醒了過來，正坐在一張木牀上。這裡是……旅館？
易天行連忙迎過來：“我的好徒弟啊，你終於醒過來了。知道嗎？你已經睡了四個小時了。到底怎麼了？你怎麼突然昏倒了？”
“子嫣！快去救她，梅基去找她了！”
“什麼？”
張辰已穿上鞋，正要去拿劍，腿突然一軟，倒在了地上。易天行立馬上前扶起他道：“你還沒完全恢復呢。”
“師傅，快帶我去，去救她！”
“她在哪兒？”
————————————
大劍飛速劃過天際，劍上站着張辰和易天行，他們正向子嫣趕去。
此時一片荒野之上。
子嫣無力地癱倒在地，旁邊站着被結界包裹着的梅基。
“怎麼樣？你還留戀着凡間嗎？”梅基的聲音傳入子嫣耳中。因爲靈族與人類結合的女性血液是天生帶着聖潔的淨化之力的，梅基無法靠近子嫣，只能靠慢慢說服，把子嫣說得絕望了，聖潔之力減得差不多了之後，它就可以下殺手了。
想出來活動活動的梅基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對自己有威脅的存在，便起了殺心。
他想不到靈族竟然會有人跟人類勾搭上，並生下了後代。
“你留在世俗間是爲了什麼？還不是徒增痛苦？有什麼意義？”
梅基繼續着說辭。
“是啊……我留在凡間有什麼意義呢……張辰……”
“子嫣，別聽他的！你還有我啊！”
“張辰！”子嫣回頭看見了踏劍而來的張辰，還有易天行。
兩人落到地面，夜之寒縮小後回到劍鞘中。
看到子嫣的一瞬間，張辰愣住了。
心中此時是熱血澎湃。
終於見到你了，子嫣，這幾個月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每天都要忍受相思之苦，開口閉口都是你，只想着能見你一面，想得都快瘋了。好幾次以爲你我註定無緣，心痛不已，心想老天怎會對我如此不公，讓我遇見生命的另一半，感受到完整的生命後卻又殘酷地將它硬生生分離，這種煎熬真的難以忍受。現在終於見到你了，終於見到你了，千言萬語都消失於九霄之外，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想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你……
“你們來了？”梅基轉身面向他們，露出了微笑。
“看來你就是梅基了，我本無意殺你，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卻主動挑釁，哼，休怪我無情！”
易天行走到張辰旁邊小聲道：“我來牽制梅基，你去救子嫣。”
張辰想了想，點頭：“嗯。”
易天行衝上前去，全力擊出一掌。他已感覺到了梅基的實力，絲毫不敢大意。
梅基也迎上去，同樣擊出一掌。
“咣”
一陣能量波動，兩人同時被彈開，都安全落到地面。就這一擊，易天行已深刻地體會到了梅基此時實力的恐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梅基依然面露微笑。
易天行回頭對張辰道：“你快帶子嫣離開！”
“那你呢？”
“我來擋住他。”
“爲什麼不一起來解決他？”
“他的實力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只有我能對付他。”
“師傅……”
“相信我。”
張辰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好！”
走到子嫣身邊，蹲下來抱着子嫣道：“不用怕，我來了。”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嚇人吧？你不怕嗎？”
“無論變成什麼樣，你都永遠是我的子嫣啊！”
無論變成什麼樣，你都永遠是我的子嫣啊！
一陣光芒過後，腐肉消失了，又恢復成了清秀的臉龐。
子嫣露出了微笑：“謝謝你……”她已及其虛弱。
張辰輕聲道：“睡會兒吧，你很累了。”
“嗯。”
待她閉上眼睛，張辰將她背了起來。夜之寒投入空中，變成了漂浮在空中的大劍。
“師傅，保重！”說罷踏上大劍，迅速飛離了這裡。
易天行盯着梅基，不敢有一絲放鬆。
梅基忽然笑道：“你已至少失去了八成的實力，還想和我拼嗎？”
易天行皺了皺眉。
剛纔那一掌已挫掉了他不少的力量。
被這傢伙看出來了。
“別再執迷了，殺了你，我依然還有充足的時間去追那兩個小鬼。放棄抵抗，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易天行沉默了一會兒，露出一絲決然的笑容：“既然不能把你打敗，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什麼！”
“喝！”
猛然一陣陣巨大的能量波動，伴隨着淡藍色光芒不斷從易天行身上涌出。
狂風呼嘯，美麗耀眼的淡藍色光芒卻如死神一般帶走了那些在深秋中倖存的花草樹木的生命。
此招覆蓋面積極廣，梅基自然也被覆蓋在了其中。
很快，易天行身上的淡藍變成了深藍，這表示精元已快耗盡。
待一切恢復平靜後，梅基的身影在逐漸消散的藍光中顯現出來。
易天行還是低估了梅基，在結界的阻擋下，梅基只被震斷了一隻手臂。
不過雖然沒把他殺死，但這一擊也給了他不小的傷害，震斷的右臂斷裂處圍繞着聖潔的光芒，在光芒的不斷淨化下，梅基的手臂在短時間內已無法再生，他的邪氣也只夠勉強保持不被這聖潔之力完全淨化。他的邪氣在承受了剛纔那一下後已消弱了不少，要趕緊去休養了。
看來沒法再去追擊兩個小鬼了。
然後梅基離開了這裡。
只留下那個孤立的身影。
易天行筆直地挺立着，站得很穩，頭低着，眼神空洞。
這驕傲而又孤獨的戰士，這寂寞而又悲哀的強者，他那充滿傳奇的一生就此拉下了帷幕，這就是他的結局，這就是他的宿命，他的道。
在寒風的吹拂下，他依然站得很穩，沒有一點要倒下的樣子。
活是驕傲地活，死也要站着死！
強者的尊嚴！
廣大的土地，只剩一片殘破的廢墟、一個孤單的身影。
旅館中。
張辰安置好了子嫣，讓她安穩地睡在牀上，自己則在她牀邊坐着，靜靜地看着她。
他眼神猶豫了一下，隨後現出堅定。
“子嫣，請原諒我，雖然我不願離開你，但師傅也需要我。我想了很久，你我之間若有緣，註定是會在一起的，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我們永遠不會孤單。可師傅不一樣，他從生下來就一直很孤僻，總是一個人，現在我是他惟一的知己，也是他惟一信賴的人，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那早已習慣孤寂的心已對我產生了一絲依賴。他需要我，所以我要去找他，和他並肩作戰！”
說罷走出了旅館。
子嫣依然緊閉着雙眼，不覺中，一滴淚水順着臉頰緩緩滑落。
————————————
張辰呆呆地站在易天行身前，一動不動，眼睛已失神。
廢墟的風，異常寒風，寒入骨髓，寒入心扉。
過了很久。
“啊——”
他突然歇斯底里般地仰天嘶吼。
師傅，我還是來晚了一步，對不起，對不起！我想來跟你並肩作戰的，可最後還是讓你一個人孤獨地走了。師傅，師傅！
他在易天行身前跪下，低着頭，流下一滴淚水。
易天行死了，張辰必定要成爲三大劍武士之一了，算是離理想又近了一步，但是說得難聽點，這是踩着師傅的屍體爬上去的。
如果非要這樣才能實現理想，那我寧願不要理想！如果這是成長必須要經歷的，那我寧願不成長！
這是張辰的心裡話。
他任由一行行熱淚洗刷着清秀卻又帶着滄桑的臉龐，在那傲然挺立的身軀前跪了好久好久。
終於還是把易天行埋了，立了個墓碑，碑上刻着幾排字：
凌霄劍仙易天行之墓，愛徒張辰立。
張辰跪在墓前，之前與易天行相處的一幕幕全都出現在眼前。心裡很痛，很痛！
在我一個人孤單痛苦的時候，是他及時出現，勸導我、安慰我。在我最需要提升實力的時候，是他及時出現，耐心地教我武功。一直都是他在默默地爲我付出，甚至爲我丟了性命。
可我呢？
丟下他一個人應對強敵，連他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還是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了，他最後還是孤單地走的！
爲何上天如此不公！
張辰趴在墓碑上面，痛哭着，他好想師傅能回來，好想師傅能回來陪他聊天陪他扯淡陪他打鬧。
回不來了。
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忽然，墓內出現一道藍光，張辰一愣，飄蕩的藍光中傳來話語聲：“好徒弟，這是我保留下來的最後一絲精元，我易天行生來就註定孤獨一生，能遇到你也算是上天厚愛。能收你爲徒，今生已無一絲遺憾。你是我易天行唯一的徒弟，自收你以來都沒教你什麼真正厲害的武功，現在我就把畢生所學傳授與你，好徒兒，別讓師傅失望。”
話音落下，藍光融入張辰體內，身內頓時一股強大的內力如潮水般洶涌澎湃，即將爆發。他猛然一把抓起師傅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酒，拿起師傅的凌霄劍，拼命地揮舞起來，將師傅畢生所學都演練了一遍。
“啊——”
“咣咣咣咣咣”
張開雙臂，一陣能量的暴動，四周都被炸出紛紛煙塵。
終於安全地將它們爆發了出來。張辰再次跪於墓前，將劍插在墓旁邊，磕了個頭，沉重道：“多謝，師傅，好走！”
他注視了墓碑很久很久，終於起身，緩緩走離，腦中又響起了師傅生前所作的那首詩：“我乃凌霄劍仙，生來便爲逆天。擋者諸神**，誰能論其癡癲？一笑紅塵落盡，再笑乾坤無言。傲視天地萬物，唯有御劍飛仙！”
“逆天行”一直是師傅行事的宗旨，其實說要陪我去閻羅殿也只是爲了“逆天行”吧？只可惜他今生無緣完成這願望，那麼就由我來替他完成。不過在這之前，要先殺了梅基，爲師傅報仇！
寒風“呼呼”地颳着，十分淒涼。在這接近極北口岸如冬日一般的地方，張辰依然身着單薄，獨自在寒風中走着、走着，身影越來越渺小……
易天行，三大劍武士之一，天下數一數二的強者。
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時年二十。
張辰回到了旅館，發現牀上已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
子嫣不見了！
子嫣……哪兒去了？
心頓時涼了大半截。好不容易纔找到她，現在又要失去？難道我和她真的無緣？
一種強烈的寂寞與傷痛涌入心頭。
突然，門被推開了，一個提着一大袋饅頭的人走了進來，隨手關上了門。
是 子嫣！
這個驚喜可不小，張辰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激動道：“子嫣，你去哪兒了？可把我嚇壞了！”說罷流下幾滴淚水。
子嫣微微笑了笑，用手指輕輕拭去張辰的淚珠，輕聲道：“傻瓜，我去外面買饅頭了。真是自己嚇自己，呵呵，都多大了，還哭鼻子，像個孩子一樣。”
張辰將她抱得更緊了：“子嫣，答應我，別再離開我了好嗎？我真的好怕好怕，好怕失去你，真不知失去了你，我該怎樣生活下去……”
“好了，別說了。”子嫣輕推開張辰，提起那袋饅頭道，“你看，這是我買的饅頭，辛苦了這麼久，一定餓了吧？今天我們就來好好地吃一頓吧。”
“嗯。”張辰握住子嫣的手，深情地看着她，“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今生能有你相伴，夫復何求？”
子嫣微笑道：“彼此彼此。”
“一把油紙傘，一起撐着走。路上沒有鮑魚海鮮，只有包子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