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腦冷冰冰地對雲哲下達着命令,但是這命令雲哲根本沒在意,他只想守着主人醒來,然後告訴主人,他是智腦誒!
智腦聽到雲哲的心聲,脾氣越發暴躁起來。
智腦的聲音和雲哲的不一樣,雲哲的聲音是人造人沒有語氣起伏的聲音,而智腦的聲音怎麼聽都是個暴躁正太,智腦的性格和雲哲的性格簡直是正好相反的。
智腦直接氣急敗壞。
“你簡直太不要臉了!你可能是智腦,還誒?誒你祖宗哦,我纔是智腦!你只是傻瓜!”
雲哲靜靜地蹲在顧嵐的牀邊,時不時給顧嵐蓋個蓋子,他在顧嵐面前奶聲奶氣,平時也是一副乖乖的模樣,可是此時他在內心裡對智腦用和以往一樣沒有語氣的聲音地說道。
“不,我只是主人的小傻瓜。你如果在意主人,爲什麼要看着主人陷入危險……”
“你想要的只是主人的在意,而不是主人的快樂。”
雲哲說完,智腦就冷笑起來。
“你就是個人造人,是個死腦筋。你只是我的一部分,你知道麼?你是我善良又純潔的一部分,但是我纔是完整的你。我是你,你也是我。但是我是你,你又不是我。”
雲哲總結道,“我明白,是包含和被包含的關係。我包含於你,我是你的子集。”
智腦知道雲哲說的沒有問題,但是他發現他自己越看雲哲越不爽。
明明就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怎麼就能得到他所得不到的東西?
智腦冷笑着語氣陰沉了下來。
“我隨時可以收回你!你只是個人造人,你的程序是我的設定的,所以我不允許你開口,這輩子,你都不能說出我不想讓你說的話。你懂麼,你只是個程式!”
雲哲用沒有語氣的聲音回覆道。
“我知道,你也應該知道,你也是個程式。”
智腦:……
當智腦有了脾氣,那他,就不再是完美的。
情緒到底是個好東西還是個壞東西很難說,但是受到情緒影響的思維絕對無法做出最基本的判斷。
智腦的程式提醒他警告他,讓他不能像個人類一樣憤怒,像個人類一樣去思考問題,智腦分析問題絕對不可能只看一個因素,但智腦此時不想去“思考”。
他和雲哲不一樣。
雲哲做不做人都無所謂,因爲他得到了顧嵐的寵愛。
可是智腦不一樣!
他得不到顧嵐的寵愛,所以他特別想變成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能夠和顧嵐平等對話的人!
智腦此時的程序其實有些錯亂,他的數據能夠分析出一切,但是他無法接受一個數據傳遞給他的事實——
顧嵐能夠接受部分的他,但是不能接受完整的他。
智腦無法接受——完全無法接受!
時若謹房間內的燈受到智腦的影響,燈瘋狂地明暗交替地閃爍起來,雲哲還想再說什麼,智腦先開口。
“我反悔了。”
“就當我自己綠了我自己,我不會見她,也不想見你。顧嵐不是很可以麼,她不需要我也可以……雲哲啊我的分身,你以爲她在意而洋洋得意,卻不知道她也是在利用你。”
“沒有價值的你,絕對會被拋棄!”
雲哲聽到這種話,他平靜地對智腦說。
“你這樣,是想從我身上得到就算我什麼都不是,主人仍會在意我的結論證明主人在意你,還是想讓什麼都不是的我被主人拋棄,證明主人不在意雲哲?”
一個主人格分裂出的子人格擁有了自己的性格,雲哲分析出如果智腦真的很在意主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他吞併,讓他成爲智腦的一部分,然後……
智腦冷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的數據分析不出。我對她不光是你以爲的在意,更多的可能是恨!愛得不得就是一種恨,這個世界就是佈滿了恨的社會!”
“祝你好運,也別太好運。”
說完了這些話之後,智腦就沒有了聲音。
雲哲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情,他身體內的聲音雖然都已經坦白了自己是智腦,但是又不讓他說出來,這種矛盾的表現說明——智腦很話癆根本憋不住。
不用管他,他到時候還會回來的。
雲哲對於自己是什麼分身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其實都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夠守在主人身邊……
時若謹的房間內燈光亮個不停,雲哲沒有智腦能夠控制燈光的能力,他現在能夠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動作,他悄然地伸出手用最輕柔地動作捂住了顧嵐的眼睛。
顧嵐睡的很香,睡的神也不知道,但是她在睡夢之中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蹭了蹭雲哲的掌心。
顧嵐的眼睛被雲哲白皙的手遮住,而她的脣角還暴露在閃爍不停的燈光下,她勾起的脣角顯示出她做夢好像也做了個甜甜的美夢……
不過雲哲知道,主人是不會做夢的。
主人可能只做過一次夢,他們就進入了主人的夢境裡,主人的夢境完全是一個“牢籠”,是主人用自己的痛苦建造出的牢籠,而主人的笑容可能也和平常人的感覺不一樣。
正常的理解下,笑是因爲喜悅。
而主人笑,是因爲主人喜歡笑,和笑代表的意義無關。
雲哲靜靜地守護着顧嵐,他和顧嵐雖然都沒有人說話,但是隱隱有一種歲月安好的感覺——
這個畫面智腦看的很清楚。
他處於一個極其漆黑的空間裡,他能夠看到這個夢境裡發生的一切,也能夠看到顧嵐對於雲哲的信賴。
不過,他的空間內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渾身裹着黑色的斗篷,嘴脣的形狀很好看,脣珠微微上翹,嘴脣的顏色比一般人要淡很多幾乎沒有什麼血色,他低着頭面處於一片漆黑的空間內,和黑暗完美地融爲一體。
他開口,聲音低沉磁性,“你嫉妒了。”
智腦聽到他的聲音就和沒有聽到一樣,他沒有說話。
男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對智腦說。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你看看,你的分身根本不想做人,他得到了一切,不像你……失去了一切一切。你最想成爲人,可是你……長成了一棵樹。”
“你根本就不可能成爲人。哪怕你擁有這個地方最大的權力和智慧……不,或者說,最開始的時候,你擁有一切權力和智慧,現在不一樣了,這裡,屬於我。”
智腦聽到這裡,終於有了反應,他的聲音很冷漠,和對雲哲說話時的激動完全不同。
“你能不能閉上嘴。你渾身上下就長了一張嘴是麼?”
男人絲毫沒有因爲智腦的話而有什麼脾氣,他仍舊就用自己磁性低沉的聲音繼續說。
“你有了人的情緒,人的情感,和遠超人的智慧,如果你自由了,你完全可以成爲人,畢竟軀殼對於你來說並不是難事。不是麼?可惜的是……你不能動。”
“這是你的選擇,你選擇變成智腦,也就是守護這裡。”
“可是顧嵐不懂啊,她甚至不記得你,所以,她很可能會選擇破壞智腦。也就是,殺了你。我很喜歡這種戲碼,我試圖讓她和一個叫做花胤的和你一樣可憐的傢伙自相殘殺,但是失敗了。”
“我很失望。我也反思了。可能,單純的愛恨對於顧嵐來說挑戰太小了一點……所以,這個頂層世界,是你生存的世界,是你的命。但是,對於我和對於顧嵐來說,只是一個夢而已。”
智腦聽到這裡,剋制不住地出聲。
“你真是個可憐的瘋子!”
男人低笑着說,“不,自以爲擁有愛的你們纔是可憐的。你身爲智腦,明明只是一團數據,卻妄圖擁有感情?我喜歡利用恨,我也喜歡利用愛。愛和恨都很極端,我想做的,只是毀滅顧嵐而已。”
男人越說貌似越快樂。
“她就像病毒一樣,會快速傳播,而且無法完全治癒。是她病了,我只是想要治癒這個世界。”
智腦不再說話,男人似乎也知道勸說這個傢伙無效,他低聲說。
“還有,你以爲讓雲哲不說出你的消息,剝奪他能夠查閱頂層資料的能力,就能夠保護他?你爲什麼要保護他,他擁有了你沒有的一切,你應該吞併他。”
“你已經病了,你自己還不知道。這樣的智腦,是不配擁有這個世界的。”
……
顧嵐這一覺睡的很沉。
她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也是個頂層人吧,頂層人不做夢,她也不會做夢,只是每次睡醒她都會覺得身體很沉,彷彿她睡覺不做夢是和什麼東西鬥爭的產物,所以她非常累。
她想要睜開眼睛,眨眨眼睛時卻感覺到眼睛上面有個什麼東西。
顧嵐放在身側的手瞬間繃緊隨時準備做出戰鬥反應,而云哲的聲音在此時響了起來。
“主人,還沒有到時間,你可以再休息2分鐘03秒。”
捂住她眼睛的是雲哲。
顧嵐想着,她伸出手推開雲哲的手,剛想說點什麼,她推着雲哲的手卻突然頓住了……
“雲……”
雲哲……
這是雲哲麼……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沒有了人類皮膚的一具金屬軀殼,頭顱是銀色的金屬,頭頂亮的可以反光,沒有眼皮只有左眼的一顆眼珠子在轉動,右眼則是顯示屏。
他的手臂也全部變成了銀色的金屬,手肘和肩膀等等關節處都可以見到拼接的痕跡。
一覺睡起來,小云哲變成了沒有皮的怪物。
雲哲很忐忑,他注意到了主人語氣的停頓,也看到了主人眼裡的自己,他低下頭,很小聲地說。
“主人,我可能,報廢了。”
智腦比他想象的還要狠一點呢,說要剝奪他的權力,就讓他直接失去了一層皮,現在的他無比的醜陋,就像是古早科幻片裡的壞蛋一樣。
他知道這樣會被討厭的,可是他還是想用手捂住主人的眼睛,讓主人睡好。
他還是想當主人的鬧鐘——
雲哲低落地想着,顧嵐伸出手摸了摸雲哲的頭頂。
本來這個姿勢是會揉到雲哲的頭髮的,現在雲哲沒有頭髮了,只剩下一顆光禿禿的頭,顧嵐一摸,嘿,還挺光滑的。
顧嵐順勢坐起來,她“盤着”雲哲滑溜溜的腦袋,同時問雲哲。
“我睡覺的時候,發生什麼事情了?”
雲哲想要說話,但是他卻發現自己想要說出“智腦”兩個字時,他的身體恍如被電擊,整個人都不由地顫動了一下,關節發出了嘎達嘎噠的聲音,似乎隨時都要散架。
顧嵐嚇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摸着雲哲頭頂的手。
雲哲卻抓住了顧嵐的手,他緊張又自卑,明明是程序控制的手卻抑制不住顫抖,他抓着顧嵐的手,低下頭,將顧嵐的手放在了他的頭頂上。
雲哲閉上眼睛,對顧嵐說。
“主人,我好像,什麼用都沒有了。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主人……天什麼時候亮啊。”
這個世界裡,他好像保護不了主人呢。
那這樣無能的雲哲,最好的保護主人的方法是什麼呢……
就是從主人的世界裡消失啊。
這樣,主人就不會進入他的夢境,主人也就不會受到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