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羿喝醉了。
但是顧嵐不怕他酒品不好。
一個陪酒的人，酒品是不敢不好的。
萬羿喝醉的時候也很小心翼翼，人在心情好的時候反而比心情糟糕的時候更容易喝醉，有時候越是心煩越是喝不醉。
萬羿聽到顧嵐的問話，他腦子有點懵，擡起眼睛，戴着紫羅蘭美瞳的眼睛彷彿一個剔透的水晶一樣，他眨着長長的睫毛看向顧嵐。
“啊？”
萬羿的聲音帶着酒氣。
胥煥聞挽起袖子坐在了顧嵐的一邊，他擡起手將萬羿扒拉到了自己的身邊，胥煥聞笑的有幾分危險。
“顧嵐你別管他，男人耍酒瘋萬一傷到你就不好了。”
而萬羿聽到胥煥聞的話之後，他的嘴脣動了動，眼角有淚珠剋制不住地滑落。
“顧嵐……”
他的聲音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顧嵐……快跑……”
顧嵐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她和胥煥聞對視一眼，就聽到萬羿繼續夢魘一般呢喃着，“快跑……那些傢伙要殺了你……”
萬羿的聲音沙啞，彷彿是由於劇烈的驚恐而連嗓子都一起痙攣了。
他的眼中淚水控制不住地滑落。
顧嵐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她扶住萬羿的肩膀，聽到這句話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傢伙知道點什麼。
顧嵐低聲問，“記不記得，精神病院……”
萬羿的身體在醉酒後，意識混亂，可是身體的知覺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聽到“精神病院”幾個字，他會不自覺流淚，會害怕，平時這種恐懼被意識壓抑着，現在，他的整個人甚至有點抽搐。
這種情況讓周圍的人看到，他們下意識地躲遠了些。
他們怕萬羿有什麼疾病，是不是羊癲風什麼的……攤主看到人們的動作之後，也注意到了這裡，他大聲問顧嵐。
“用不用打120？”
顧嵐大聲回道，“沒事，老毛病了，我們帶藥了！”
胥煥聞更是直接說，“我加錢，不用管。”
聽到加錢，攤主也不管事了。
只有萬羿的身體抖的更厲害了，他的手抓着顧嵐的手，在顧嵐感覺，他幾乎沒有用力氣，可是萬羿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血管鼓的嚇人。
甚至萬羿的眼睛也突出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他身體裡逃出來一樣。
萬羿戴着美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顧嵐，可是他的眼神卻沒有焦距像是看向顧嵐遠處的什麼東西。
顧嵐感覺萬羿看到幻覺了。
她知道繼續問不好，可是明顯，繼續刺激才能得到結果——
顧嵐深吸一口氣，“你……算了……”
顧嵐說完，一把撈起萬羿，對胥煥聞說，“既然這個傢伙說讓我們跑，那我們就快跑吧！”
說完，顧嵐真的就跑了。
胥煥聞也沒料到顧嵐說跑就跑，不過他也沒有含糊，給攤主丟下一沓錢之後跟在了顧嵐的身後。
顧嵐向前跑，眼角的餘光也悄然注意着攤位。
她注意到，在她突然離開後，隔壁桌一個看起來極其普通的學生也站起身來，這個學生從五官到長相都太普通了。
只是，他的腿下面貌似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在竄動。
看樣子，像是一條蛇，或者像是花胤夢境之中濃稠到了有若實質的黑暗。
顧嵐揹着胥煥聞跑，跑到哪兒去也不合適，畢竟萬羿貌似觸發了什麼禁忌一樣，身體抖動的更厲害了。
似乎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着他們。
這種無聲無息的恐懼讓人懼怕。
顧嵐感覺到腳下的路都變得粘稠起來，每走一步都變得很困難，黑暗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出現了，粘稠的黑暗如同沼澤一樣想要讓人陷入。
胥煥聞也有這種感覺，他走到顧嵐身邊，低聲說。
“把他給我扛。”
顧嵐搖頭，“不，我怕他會出事。畢竟小說還是電影裡，這種線人是最容易被人害死的。沒想到我還沒問出來什麼，那邊就下手了啊。”
胥煥聞也知道現在事情變得嚴重了，他對顧嵐說。
“我們去酒吧。那地方混亂，不容易被發現。”
顧嵐表示理解，“去你有VIP卡的酒吧，還能要個包間。”
聽到顧嵐這麼說，胥煥聞立刻搖頭以表清白，“我不是那種人，我沒有酒吧VIP卡，我平時就喜歡看看書喝喝茶。”
顧嵐根本不信，“這和你風流貴公子的人設根本不符合？你矯情什麼？”
胥煥聞：……
胥煥聞忍不住扶額。
他可不想在顧嵐心裡留下這種糟糕的印象啊，他真的不是這種人！
胥煥聞不再說話了，他帶着顧嵐去了一個附近的酒吧。
酒吧內撿屍的人都不少，胥煥聞這種富二代帶着幾個朋友來玩，只要是活的不完出事就行。
很快顧嵐就扛着不斷髮抖的萬羿來到了一個包間。
顧嵐將萬羿放在沙發上，萬羿雙手捂着臉，發出了野獸一般的低嚎聲，痛苦地彷彿想要擺脫這幅軀殼一樣。
他的手還幾次落在自己的臉上，可是手都被顧嵐拽了回去。
良久，萬羿才恢復正常。
他醉的厲害，可是貌似他醉的時候反而是清醒的，他的眼睛已經泛紅，人像是一隻野獸一樣，盯着顧嵐。
“我……”
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和平時跟在富婆身邊完全不同。
“殺了我……”
萬羿繼續說，他說着就尖叫起來，“殺了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殺了我！我想死！我不想這樣活着！讓我死啊！啊！”
說着，他的手就要抓向自己的臉。
很明顯，顧嵐也估計錯了，萬羿這種人是不敢醉酒的，可是萬羿醉了之後仍舊會自殘。
這個特徵都和景雲奎夢境中的一樣。
顧嵐盯着萬羿的臉，看了半天，對胥煥聞說，“你有沒有人能幫忙查一些資料？關於這張臉，或者這個人。”
聽到顧嵐這麼問，胥煥聞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在燈光下顯得無比深邃，尤其是一雙眼睛，彷彿能夠吞噬星辰一般。
胥煥聞笑着說，“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剛見到這個人，就叫人去查了。”
這裡的胥煥聞雖然不得志。
可畢竟也是個男二的角色，他反抗的是自己的命運，而這個世界還是給了他一個可以和主角叫板的身份待遇。
胥煥聞說完，拿出手機，將資料遞給顧嵐。
“這些也是新查到的。原來的資料不是很多，我偷拍了他兩張照片，現在，這個資料全了，你先看。”
顧嵐拿起資料，順手還拿起屋子裡不知道幹什麼的繩子把萬羿不斷掙扎的手綁起來，還繫了個單人絕對解不開的登山結。
顧嵐做完這些，坐在萬羿身邊，萬羿還在痛苦的嚎叫，而顧嵐就和沒有聽到一樣，她打開資料。
“萬羿，27歲，親生父母不詳，養父爲市第二綜合病院精神科醫生，養母全職太太，曾於十二年前進入第二綜合病院治療，診斷爲躁鬱症和強迫症。”
“萬羿對自己的外貌有恐怖的強迫症，曾多次毀容。”
資料內附帶着萬羿小時候的照片。
小時候的萬羿和現在長相完全不同，小時候是個單眼皮，皮膚泛黃，看起來有幾分怯懦的孩子，眼神裡都透露着自卑。
而成年後的萬羿已經變成了一個染着紫羅蘭髮色，長髮垂肩的花美男。
不光是這樣，他的膚色眼睛長相等，完全都變了。
資料裡查到的都是萬羿的診斷證明。
而萬羿的主治醫師，就是他的養父，一位顧嵐看着有點眼熟的醫生。
顧嵐盯着萬羿養父的照片看了半天，試圖回憶一下這是不是景雲奎夢境中的哪個醫生的頭。
可惜的是，她當球拍的頭太多了，根本記不住這顆是不是見過。
萬羿在一旁瘋狂地掙扎着。
屋內漸漸傳來了他的慘叫聲。
顧嵐扭過頭看向萬羿，忍不住輕聲說，“怪不得聽到精神病院他是這個反應。他叫我逃跑，我懷疑他還有景雲奎夢境中的記憶。”
“不過他的記憶很明顯不像我們這樣清晰，肯定經過了什麼。”
說到這裡，顧嵐將手機還給萬羿。
她的閱讀能力非常好，記憶力也很好，在進入舍友們的夢境之前她這些特點就蠻突出的，只是她不愛學習，所以成績一般。
現在進入夢境之後，在生與死的鍛鍊之下，她的各項能力都得到了提升。
胥煥聞接過手機，顧嵐扭過頭看向不斷掙扎的萬羿，壓低聲音湊到胥煥聞耳邊說。
“如果他養父是精神病醫生，最近治病卻沒有錢，只能讓養子去賣身。”
“賣身之後再將萬羿拋棄，這感覺不太對勁。”
“如果說萬羿的病如果是被刻意養成的，他的臉也是被刻意打造的話，那事情就有趣了。”
胥煥聞靜靜地聽着顧嵐說話，他知道顧嵐和他說話也是在整理思路。
胥煥聞沒打斷顧嵐，顧嵐一邊思考一邊繼續說。
“人格和外貌都可以被養成。”
“在我們宿舍的世界裡，已經感覺到了世界的惡意。只是世界貌似無法直接控制我的身體讓我自殺，而在這個世界裡就能佔用你的身體。”
“世界的意志想得到什麼，如果可以的話，直接佔領身體操控人就行了，還要大費什麼周章？”
“所以佔領人的身體肯定是有條件的，而其他的動作，這個世界的意志也需要執行人。”
胥煥聞明白顧嵐的意思，“你覺得，萬羿的養父可能是這個世界意志的執行人，他是爲了這個世界意志服務的？”
顧嵐笑着說，“這個，只是猜想而已。”
說完，顧嵐就拿起了萬羿的手機，問萬羿密碼，胥煥聞站在顧嵐身邊，湊過去問。
“你要幹什麼？”
顧嵐揚起眉梢，“聯繫萬羿的養父啊。既然有了猜想，就要大膽實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