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安妮笑了笑。她很清楚,楚銳澤是個很精明的老闆,他從不會做虧本的生意。爲了留住她,去做提高成本的事兒?他不會幹。而她,也很清楚,從他把她抱上牀的那刻開始,她就明白,所謂的那些的眼神和曖昧,不過是楚大少沉迷花叢中的習慣罷了,不應該也不能去當真。
不然屍骨無存的肯定是她。
翌日,邢安妮白天照例來外貿公司上班。
一進公司,她就感受到了大家意味不明的眼神。在她的背後幾個人聚在一起壓低聲音說着悄悄話。她坐到工位上,環視了一週,收到了他的目光,這些探究的眼神在對視以後瞬間散開,又在她收回眼神以後再次聚集。
“小邢啊,你來一下。”就見一個被白色西裝包裹的中年女人,在不遠處端着咖啡微微仰着頭俯視着邢安妮說道。
邢安妮連忙站起來跟着進到辦公室。
女人的皮鞋已經有些掉皮,鞋跟處的磨損也清晰可見。這件白色西裝最近好像上身率也挺高。當了許久的帶貨主播,對於商品的敏銳度讓邢安妮不自覺的就習慣性的會去觀察身邊的各種衣服啊化妝品啊什麼的。
——她對這種職業病有些苦惱,她收回觀察,這段日子,大家都不好過。
將思緒收回來,她和女人面對面坐下,對面的女人還保持着優雅的坐姿,端咖啡的姿勢也是自然隨意。
“小邢啊,”女人溫柔的開口。
“沒想到你居然瞞着我幹副業!我們公司可從來不允許幹副業的,你好大的膽子!這工作看來是不想要了!”
啪嗒一聲,女人將瓷杯重重的落在木桌上,裡面的咖啡隨着這麼大的動作都四濺開來。女人朝她發難了。
被這動作本能的嚇了一跳,但是邢安妮對於被發現做副業的事情早就在腦海中演繹過很多次,很快就冷靜下來,措辭說道,“按理來說,咱們是外貿公司,我和公司簽訂合同的確是有競業協議不假,但是我直播帶貨這份工作構不成和公司的競業,我相信是沒問題的。”
“這可不是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我們覺得有問題就有問題!”女人的聲音逐漸尖利起來,剛剛那副職業白領的光纖面目完全被撕裂,她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使她的憤怒無所遁形。
“那麻煩請法務來和我聊一聊了。”邢安妮很冷靜,反正終歸是要看法律的裁定。
女人見邢安妮完全沒有被她的一陣情緒輸出給嚇到,反倒是搬出了法律,她突然就啞了火。女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掛上了笑容,
“小邢啊,你在咱們公司也幹了幾年了不是麼?業務好的時候,你看我給你的獎金也都足夠豐厚吧,我對你可算得上是沒話說。”
邢安妮都有點佩服她的變臉能力了,所謂的‘豐厚’,大概就是在她成爲部門業績第一的時候,比人傢什麼都不幹的混子多了一千塊的獎金,而公司發的十萬獎金去了哪裡,她不能問,也不敢問。
邢安妮扯出一個笑容,然後等着女人的後續發言。
“小邢啊,掏心窩的講,”女人走到邢安妮身邊,做出了西子捧心的樣子,就是衣服真誠的不能再真誠的模樣,“你這做副業,多多少少是影響了你正常上班的狀態的。而且,你在公司期間總得忙一會兒自己的副業吧?說到底,你還是理虧的。”
如果不是對這家公司徹頭徹尾的失望,邢安妮或許此時還會被打動一下。但是剋扣獎金,開會遲到十秒鐘扣100、有客戶無理投訴扣一星期等等騷操作早就讓她不再相信這些面子上的和和氣氣了。
畢竟她出來工作不是爲了做公益,更不是爲了受氣。她是爲了生活,本該給她的她不給,她沒有資格指責她搞副業。
邢安妮早就認清了這一點,不過是她的直播事業一直沒什麼起色,需要低聲下氣的保住基本的工資罷了——哪怕這工資到手也被剋扣的少的可憐。
現在她完全不慌,就這麼看着女人的怒罵也好,職業笑容也好。這些都和她邢安妮沒什麼關係了,她想的很開。
“不過你現在還算有用,咱們有些外銷的訂單砸手裡一直銷不出去,你作爲公司員工,總是要爲公司分憂的,要是能解決掉我們公司的庫存,這次多給你發點獎金。”女人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命令着邢安妮,像是施捨了什麼天大的恩澤,但她握緊的拳頭暴露了她的緊張。
“多發多少獎金?”邢安妮接起了話茬,微笑着反問。
“emmm……嗯……額……這個你放心,絕對是讓你滿意的數字!”女人承諾道。
“你猜多少能讓我滿意呢?”邢安妮繼續追問。
女人的職業微笑已經繃不住,額角也已經有微微的汗。
“小邢啊,你也知道,公司最近呢,比較困難,咱們作爲公司的員工,需要和公司共進退。不能公司好的時候能佔便宜,公司不好了還想着個人私利,你說對吧?”女人從內心的覺得自己的這一番說辭發自肺腑動人心脾,她簡直要爲自己鼓掌了。
“哦,我做事情,我要獎金就是爲了個人私利。你讓我免費爲公司賣貨就是爲了公司,好大的格局!”邢安妮氣極反笑。
“你!你!你!你!這種機會是一般人能得的嗎,我這是看得起你!”女人又被邢安妮氣的青筋暴起,她擡手指着邢安妮,手指也因爲生氣抖了起來。
“不知好歹,這麼多年的仁義禮智信都餵了狗!你們年輕這一代就是垮掉的一代,什麼奉獻精神都沒有,社會淪喪啊!”
邢安妮站起身來,直接撥開女人指着她鼻子的手,不耐煩的說道,“行了,就別拿着什麼仁義禮智信約束別人,拿蠅營狗苟的鑽營牟利爲了自己,你沒說累我都聽累了。”
“不用你開掉我,辭職信我早就寫好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你儘快批一下,下午我好回家睡會兒。”邢安妮打着哈欠關上了門,將女人關在了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