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一歡的身子深深地陷進了沙發裡,狹長的鳳眼微眯,寒光曝『射』,聲音不帶絲毫暖意地道:“白芷,你是打算一意孤行了?芍『藥』,你這是準備聽你姐姐的了?”
芍『藥』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地驚恐,視線在自家主人和胞姐的臉龐上巡來巡去,說不出話來。
“主人。”白芷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平靜的臉上帶着些溫柔的堅持,委屈地道:“白芷做什麼都是爲了您好,芍『藥』『性』子蠢笨,您更不能誤會她。”
好在下面是柔軟的地毯,龍一歡冷哼一聲,看都沒有看她地道:“你的人是跪在這裡了,你的心卻已經高高在上,早就不把我當成你的主人了,不是嗎?”
喂喂,姐姐,你雖然是在幫我說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地刺耳啊,芍『藥』忍不住在心底唉嘆,只不過現場氛圍緊張,她只好低着頭繼續不說話。
“主人,如果你執意要出去,就明天早上再走吧,這麼晚了,燕小姐她也應該早早休息了,你在外面行事也不安全。”白芷聲音依舊柔柔的,似乎連剛剛那一絲絲委屈也不見了。
“姐姐,不行啊,你把主人放出去,夫人不是說……”芍『藥』忍不住『插』嘴道。
“芍『藥』,別說了。”白芷粗暴地將她的話打斷,看着明明跟自己長得很像,卻有一顆單純之心的妹妹,怔怔地道:“以後,主人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濃濃的悲傷與無奈,龍一歡冷冷地挑眉,彆扭地看着芍『藥』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夫人怎麼了?你姐姐是鐵了心要換主子了。”?? 女鏢師的白領生活278
“主人,姐姐沒有,是夫人叮嚀的,如果這一次再將你偷放出去,就讓你外公打殘了她的腿。主人,你犯什麼錯誤夫人都不能將你怎麼樣,你是她心尖尖上最最疼愛的寶貝,但是姐姐就不一樣了,你也不希望姐姐她變成殘廢吧。”芍『藥』眼睛紅紅,憤憤不平地道。
“什麼?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的人。”龍一歡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不再是剛剛那幅高貴冷的模樣,對白芷道:“你給我起來吧,十多年了也沒見你行過大禮,現在越混越回去了,跪到我面前有什麼用!”
“主人,姐姐纔沒有給你丟臉呢,上次還聽到你外公,當着手下那麼多人說,這麼多年培養的新人裡,也就白芷那丫頭最頂用。”芍『藥』趕緊給自家胞姐貼金,雖然說的是實話,但是出於嫉妒,原本並不想說給龍一歡聽。
“她也就在那幫沒腦子的黑社會面前頂頂用,連我媽媽一個『婦』道人家的話也怕,夫人的話明顯是說給我聽的,她早就料到了我護短。”龍一歡哀嘆一聲,目光在繼續跪地不起的白芷身上定了定,滿臉地糾結與無奈。
“主人,你不用管我,就算真的被打殘了腿,白芷也毫無怨言的。當年明明我們兩姐妹裡,只有妹妹的身手出衆適合到你身邊當隱衛,但是你那麼善良,不忍見我接受失敗者的懲罰,把我們姐妹一起從老爺子那裡討要過來了。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對自己說,自己的命是你的,無論替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白芷低着頭,聲音平靜地陳述。
龍氏一脈挑選隱衛的程序非常苛刻,是從家奴當中,選拔武藝出衆的孩子,貼身保護然後一起長大。
這樣青梅竹馬式的陪伴,才能夠讓隱衛們最爲忠於他們的主人。當然爲了激勵孩子們當上隱衛,淘汰掉的人選會接受相當殘酷的懲罰,譬如廢掉一身的功夫,去最艱苦低等的崗位上工作。
一母同胞,白芷在拳腳功夫上不如自己妹妹,才越發地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計謀,幫助到主人,不負他的一念之恩。這也是爲何,這兩姐妹『性』情如此不同,在諸多事宜上,白芷甚至比龍一歡還要老成的原因所在。
“我留你們在身邊,是要你們跟着我享福的,哪個是要讓你去被打殘腿的。再說夫人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你也信她。就算她要這樣做,我外公也不會由了她的。”龍一歡反過來寬慰起下屬。
“白芷不怕殘了腿,白芷擔心的是主人,外面現在的情況很混『亂』,主人這麼善良,肯定是要吃虧的。”白芷的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自家主人對燕小姐的感情。
想到將龍一業從老爺子手裡領回去後,兩人朝夕相處在一起,真不忍心讓龍一歡知曉這些事情。夫人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才囑咐她們看牢主人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龍一歡的聲音又威嚴了起來,鳳眼緊盯着白芷道:“擡起頭來看着我,如果你有什麼事情隱而不報的話,別怪我將來與你斷情絕義。你也應該知道,在龍氏被主人放棄的隱衛,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主人,不要啊。”饒是神經大條的芍『藥』,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雙膝一軟也撲通地跪了下去,帶着哭腔道:“夫人不讓你出去,姐姐不讓我告訴你,都是怕你知道了會難過,聽說……聽說……”
“你也跟着你姐姐有樣學樣了,是吧?聽說什麼?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龍一歡鳳目怒睜,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直覺這個聽說是和燕傲男有關的,忍不住問:“是不是小燕子出什麼意外了?”
“是有人出錢,要對燕小姐先『奸』後殺,不過還沒有得逞,就被大少爺的朋友救了。”芍『藥』這話說的倒是不含糊。?? 女鏢師的白領生活278
但是看慣了八點檔電視劇的她,直覺大少爺和燕小姐同~居的事情,比這個消息更要恐怖一百倍,不能隨便說出口。
“什麼人這麼大膽?別悶聲不吭,我要聽你說實話。”龍一歡氣的渾身發抖,那是他恨不能捧在掌心疼的女人,居然被人算計了要這般羞辱和殘殺。
雖然他恨自己沒有帶人第一時間到她身邊去解救她,卻也不得不感激那個大哥的朋友。難道他和她之間,永遠都是錯過這一步嗎?
“行兇的人是僱傭兵界厲害的角『色』,叫叢林狼,喜歡單獨行動,基本很少失手。”面對震怒的主人,白芷顫着聲音作答,終究還是繼續彙報道:“買兇的人,是白飛飛小姐。”
“居然是飛飛姐。”龍一歡像是突然被抽空了身上的力氣,跌坐在沙發上,雙目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道:“難道她就那麼恨她嗎?她不是已經得到了她想擁有的東西,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主人,飛飛小姐想要得到的不是大少爺?可是她現在嫁的人明明是七少爺啊。她因愛生恨,對付燕小姐,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啊。”芍『藥』忍不住八卦因子作祟,『插』嘴分析,卻又微微一怔地道:“不過他們都說,飛飛小姐和七少爺新婚後恩愛的不得了,蜜月都沒來得及度,就夫妻雙雙去大通坐鎮,收拾大少爺丟下的爛攤子。”
龍一歡原本空『蕩』『蕩』的心,被芍『藥』這般一說,也回神了幾分,忍不住嘴邊扯過一抹苦笑道:“你聽誰說那是個爛攤子的?”
“當然是二夫人說的,她可捨不得七少爺去受這份委屈了,難得飛飛小姐夫唱『婦』隨,與七少爺恩愛的很。甚至都有下人在傳,當初大少爺悔婚,是因爲知道七少爺和飛飛小姐兩個人情根深種了。”
芍『藥』說的煞有介事,那生動的表情,不難猜想她私下是怎麼和那些下人們一起磕瓜子聊八卦的。
想來是無腦的人比較歡樂,白飛飛白蓮花形象在龍一歡心裡顛覆的震驚與痛苦,也都被眼前逗樂的女下屬弄的煙消雲散了,難怪白芷不敢彙報這事了,如果她問自己要不要真的對買兇的人嚴懲,自己要怎麼辦?
對於飛飛姐,不是不明白她的那些小手段和心眼,只是覺得那不過是驕傲的女孩應該有的壞脾氣。如今她這樣對待自己喜歡的人,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爲難之中。
“叢林狼怎麼會被飛飛姐找到?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你沒說?”龍一歡稍稍清明的腦海裡,閃過一絲亮光,繼續嚴肅地質問白芷。
“飛飛小姐動了對付燕小姐的這個念頭,叢林狼就主動地撞了上來,因爲他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他想對付燕小姐,的確有其他的原因,因爲牽扯到大少爺的那批唐三彩,是燕小姐和她的朋友們查出來的,她損害了有些人的利益。”白芷繼續彙報。
“大哥怎麼可能看得上那批唐三彩,難道又是那些神秘的外國人?”龍一歡若有所思地問,在龍遠山進行研究的古墓旁,出現了神秘的外國勢力。
“主人說的對,老爺子只是順勢拉大少爺下位,直接在大少爺那裡的運輸線上動了手腳的,的確是有心有叵測的神秘對手。”白芷深深地看了一眼龍一歡方道:“正是因爲現在外面情況複雜又危險,夫人和你外公纔不想讓你去趟這些渾水。”
龍一歡聽到這裡,站了起來,跺步走到窗前,看着遠處暗沉如幕布般的夜空,嘆一口氣道:“白芷,拉着你妹妹起來吧,我不能怪你,只能怨我自己。這些年因爲不想進入他們替我安排的角『色』,反倒令你替我去扛了太多的壓力,以致於現在你覺得我變得不堪一擊了,脆弱到連一些負面的消息都不敢聽了?對不對。”
“主人,白芷不敢。”她不僅沒有起身,反而將腦袋更加虔誠地埋了下去。
龍一歡氣惱地轉過身來,一手拖一個,將漂亮的雙胞胎姐妹拉起來道:“還有什麼你們不敢做的,別搞這虛的了,以後我自己的事自己去面對。你們誰也別隱瞞我什麼了,都統統給我知無不言吧。”
“主人,我們從來都是一條心的。”芍『藥』吸吸鼻子道:“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什麼,你們難道不清楚嗎?”龍一歡若有所思地看着靜默在旁的白衣少女。
這個女孩頂着原本屬於自己的壓力成長起來,有着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老成,他知道自己想了解的問題她明白,甚至連沒想到的問題,她都一樣有答案。
“主人,請你換一個人去喜歡吧。”白芷的眉眼裡都是平靜的倔強。
“爲什麼?你知道了什麼?”鳳眸下挺鼻薄脣裡滿是不耐,暗含着某種隱忍到極限的怒意。
“燕小姐她,從老爺子那裡,將大少爺帶走了,現在大少爺住到了燕小姐的公寓裡。”
白芷清冷的聲音終究還是平輔直敘,芍『藥』聽得大氣也不敢喘,圓溜溜的眼珠偷偷地瞄向龍一歡。
薄脣輕抿成一條線,他巍然的身子,彷彿被秋風掃過一般,絲絲地透出涼意來。龍一歡就那麼抵住窗框,勉力地站立着,心灰意冷般揮揮手道:“你們下去吧。”
“主人……”芍『藥』擔心地輕喊出聲,她眼裡的龍一歡從來都是快樂而善良的,即便是要捉弄別人,也都不願意讓別人吃大苦頭,到最後反而會給別人佔些便宜去。
白芷的眸底有清淚滑落出來,她從未見過這般悲傷的主人。當初白飛飛小姐不顧主人流『露』出的愛意,執意要去爭那個龍氏新一代女主人位置的時候,他也不過是淡淡地怪自己太沒有野心。
“那麼,燕小姐那裡的事,我們還管嗎?”白芷終究還是問出口來,她想知道屬於他的態度,這對她來說很重要。
“還有什麼事?”龍一歡散『亂』的目光,因爲她這一問,慢慢地聚焦。
“老爺子斷了大少爺所有的力量,今天晚上連林巖都被召回去談話了,像是在等大少爺反悔。燕小姐朋友的母親,因爲唐三彩一事入獄了,還有那些牽扯進來的警察,燕小姐也似乎有要爲他們出頭的意思。”白芷如實地全盤托出。
“大哥不會那麼容易倒了,他要是真被『逼』回家來,那倒好了。”龍一歡嘴邊滿是苦澀地一笑,簡直比哭還要難看,原來真心愛一個人,是這樣地疼啊。
“那燕小姐朋友的母親,還有那些警察……”白芷說的很慢,彷彿是故意頓住了。
“如果金寶兒的媽媽並不知曉實情,就幫她將人撈出來吧。至於那些警察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了的。畢竟那些外國神秘勢力,連老爺子都覺得棘手。”龍一歡有氣無力地道。
“主人,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幫她?”堅強如白芷,居然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帶着哭腔,似低喃似質問地道。
“我也不知道。”龍一歡鳳目裡有暗紅的血絲,面容在這夜『色』的燈光下有些可怖,帶着絕望般地吵啞聲音吼道:“那你要問問我的心了,就算我們錯過了,就算她早早放棄了我,它還不甘啊,它還不想放棄啊。”
最令人覺得傷心的淚,是無聲地淚,白芷清麗的面龐上,此刻便是這般。空氣裡壓抑着的悲傷,即便芍『藥』這種天生歡樂的人,也不免難過起來,抽咽道:“主人,姐姐,你們哭什麼?要是真的特別喜歡,咱們就去搶回來好了。”
龍一歡眸底一亮,掃過神經大條的芍『藥』,苦笑道:“看來總是你比較懂得怎麼讓自己快樂起來,我也很想搶,就怕自己搶不回來了。”
白芷突然狠狠地抹一把眼淚,平靜而頗具深意地盯着龍一歡道:“主人,或許我們還有機會。”
“你什麼意思?”原本已經沉寂如死灰般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龍一歡雙目熠熠地緊盯着自己素來足智多謀的屬下。
“林巖回老爺子那裡覆命的時候透『露』,燕小姐的守宮砂還在。”白芷這般說着,便已經羞紅臉地低下來頭。
龍一歡聽到這個消息果然如春草般又恢復了些許生機,笑得有些傻氣地道:“就算她沒有了那種東西,我也不會在乎,但是如果那東西還在,豈不是說明大哥和她並不如別人想得那樣,至少他們之間還是清清白白的。”
“好像一開始的時候,燕小姐也總和你說,她和大少爺之間沒什麼的。”芍『藥』若有所思地道,覺得這簡直算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大奇聞了。
大少爺爲了燕小姐捨棄了家族的榮華富貴,居然還沒有將燕小姐吃掉,以她看慣了八卦電視劇的經驗來看,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太不符合邏輯了。
難道真如姐姐和主人所料,這兩個人還沒有愛到那麼深?主人真的還有機會?
“另外,有一點,恐怕燕小姐也不知道,大少爺早就已經知道燕小姐身上的龍佩,對龍氏家族來說意義非凡。”白芷繼續爆猛料。
“你是說,大哥對她別有用心?”龍一歡搖了搖頭道:“他不是那種人。”
“只要對我們有利,我們可以令大少爺成爲那種人啊,如果主人你真心想要爭的話。”白芷繼續冷靜地道。
龍一歡聞言,深深地沉默了,夜『色』令他清澈的雙目染上了陰晦難辯的『色』澤。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姐妹也靜默無語地,陪他看着窗外死寂般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