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章 陪護期軼事
楊大姐先是演示了一下怎麼進行檢查。
簡單的說,就是手眼並用,每一寸角落都不放過。
看了楊大姐在衛生間檢查水箱和窗戶欄杆的演示之後,蒲英和李琪也被分配了一些目標進行檢查。
李琪檢查的是牀和桌椅,蒲英檢查的是衣櫃。
兩個人第一次幹這種活兒,都很認真。
李琪搞出的動靜挺大,幾乎快把那張牀都給拆了。牀幫、牀腿和牀板的裡裡外外,都被她查了一遍;牀上的被子、牀單、枕頭和墊子,也都一層一層地扒開,仔仔細細地摸了好幾遍,確保裡面沒有夾帶。
蒲英的動靜雖然沒有她那麼大,但也把衣櫃挪了個位置,把背面和櫃頂檢查完了,她才把它又推回去,檢查起衣櫃的正面和裡面。
其實,那衣櫃的裡面空空蕩蕩的,除了幾個塑料衣架,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蒲英心裡面感覺這衣櫃應該不會有問題,不過,她在行動上還是一絲不苟,沒有偷懶。在她一寸一寸的雷達掃描式的搜索下,終於讓她發現了一枚大頭針。
這大頭針被深深地插入衣櫥角落的一個縫隙裡,只露出了直徑不超過半毫米的圓形的針帽。針帽和木質平齊,用手指摸,如果不仔細的話,根本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要不是蒲英的眼神奇好,真的就會把這個在衣櫥角的陰影中只是微微泛光的小針頭,給漏過去了。
蒲英一邊叫着楊大姐,一邊用手指甲夾住那大頭針的針頭,將它拔了出來。
楊大姐接過這個小小的大頭針時,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別看這個小東西不起眼,但是要用來結束一個人的生命的話,也已經足夠了。
如果讓目標人物顧鳳來發現了這顆針。或許,這顆針有可能就是她故意藏在這兒的……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整個案件的調查,也許就會因此失去一條重要的線索,甚至陷入僵局也說不定。
而且,楊大姐本人的名譽和工作前途,也都會受到此事的影響。
想到這些,她就很感謝蒲英,也對她和李琪這兩名來自部隊的女兵的素質很放心了。
聽到楊大姐的誇獎和感謝,蒲英卻只是淡淡一笑,心裡卻對這次的陪護工作有了新的認識——原來。這工作也不簡單,一點馬虎大意都不能有啊。
在徹底檢查之後,幾個人退出了內室。讓顧鳳來一個人呆在裡面思考和寫材料。
內室的門是開着的,她們坐在外間就可以看到她的活動,這也避免了陪護人員靠目標太近的話,影響她的思考。不過,顧鳳來等她們一出去。就往牀上一躺,矇頭大睡了,根本就沒有寫交代材料的意思。
楊大姐拿了個記錄本,讓蒲英二人在上面記錄目標的一舉一動。
她們這個小組還有三名女政法幹部,都在隔壁的房間裡休息,準備下午和晚上來接班的。
蒲英二人還沒有經驗。所以先由楊大姐陪着她們值一回白班。
在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項後,楊大姐說道;“反正,咱們這個活兒。沒事的時候就是在這裡乾坐着,很無聊。就是換班了,也不能出去,飯都有專人送過來。只要這案子不結案,我們的活動範圍就只能是這棟樓裡。也就是說在宿舍和目標房這兩個地點之間。”
“不當班,也不能去院子裡嗎?”蒲英問。
“不能。我們有嚴格的規定。不能和除了調查組以外的人接觸。”楊大姐答。
“這麼說起來,我們好像是在陪她們坐牢一樣啊?”蒲英無奈地笑了笑。
“是啊,不過,生活待遇方面還好吧,至少這裡的伙食不錯,房間裡也有電視看。哦對了,我那兒還有毽子和跳繩,你們兩個可以在房間和樓道里活動活動。”
踢毽子?跳繩?——這樣的運動量,對兩個女特種兵來說,太小兒科了吧?
李琪忍不住問;“能不能給我們弄臺跑步機,或是別的什麼健身器材啊?”
“哎,咱們專案組還沒那麼大的財力。大家都克服克服吧,只要案子破了,咱們也就都解脫了。”
“那我們只有祈禱她……”蒲英指了指裡屋,小聲地說:“……早點開口了。”
“是這樣的。”
蒲英就這樣開始了一段女陪護員的生活。
這種全封閉的生活真的很悶很無聊,讓她分外想念雖然又苦又累、卻並不孤單沉悶的特戰旅的生活,也想死了郭亞軍、黃韶容等一幫好姐妹……而且,在不但不能和馮垚見面,甚至通個電話都很難,這也讓剛陷入熱戀的英子,有點受不了。
但是,只要是對查清父母的案子有幫助的事情,就算要她犧牲更多,她也願意去承受。
不過,有時候看到李琪沮喪發悶的樣子,她又有點過意不去了。因爲要不是她急於幫助調查組破案,李琪也不會留下來一直陪她,而應該早就返回了部隊。
蒲英和李琪的友誼,並不像和苗苗、郭子、小黃她們那樣發展順利,很快就能成爲好朋友——李琪的個性就是不太容易讓女孩子親近的那種,蒲英在人際交往上也是個比較被動的傢伙,所以兩人直到新兵連結束後,才因爲相互的瞭解而有了點惺惺相惜之意。
到了特戰旅,李琪成爲了蒲英的班長,相互的認識又進一步加深,兩人才培養出了一份相互信任和敬重的戰友情。
後來共同進入狙擊隊,相比其他女兵,她們之間的接觸也越發多了。李琪對蒲英幫助自己突破瓶頸,心存感激。而她在機緣巧合之下,也因爲軍演後醉酒事件、陪蒲英養傷等事件,成爲了特戰旅中知道蒲英最多隱私的人。
因爲近日的朝夕相處,兩人已經成爲了無話不談的知己朋友。
李琪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別的女兵那麼八卦,而且爲人也很義氣。所以。她雖然知道了蒲英和馮垚的特殊關係,卻能答應爲蒲英保守秘密——只要他們倆不主動公開,她就絕不告訴特戰旅的其他女兵。
她也特別理解蒲英因爲身份的問題而一直壓抑對馮垚的感情,明白了蒲英的那次酒醉其實就是真情流露。
李琪對蒲英心裡的苦,也是感同身受。因爲,她暗戀肖勇教官,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個秘密,是她在和蒲英臨睡前說悄悄話的時候透露出來的。
蒲英乍一聽聞,還真是吃了一驚,因爲兩個人的外表和家庭條件。都相差太遠了。
真難以想象——有財有貌的李琪,怎麼會喜歡其貌不揚、又因爲無錢無勢而被農村未婚妻甩了的肖勇呢?
“那你喜歡肖教官什麼呢?”蒲英小心翼翼地問。
“我也說不清。其實,你也知道的。我一開始挺討厭肖教官的,在新兵連初選隊的時候,他對我太苛刻了……可是,也因爲這樣,我反而把他在心裡記住了。你知道。其實我很看不起那些上趕着來討好我的男人。大概就是這樣,我反而把一點沒不因爲我長得漂亮就對我另眼相看的教官給記住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賤啊?”
“這個,也不算吧?再說,到了特戰旅,肖教官也對你不錯的。”
“有嗎?我倒也沒覺得他對我好。”
“反正對你就和大家一樣了。不再像一開始那樣老針對你、專挑你的刺了……”說到這兒,蒲英不禁想,說起來肖教官一開始那麼“討厭”李琪。好像也有點反常呢!
李琪還在喃喃地說:“我也是從到了特戰旅之後,發現他其實也沒那麼‘壞’,然後慢慢的,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我的心裡已經放不下他了。喜歡他的身手,喜歡他的冷酷。喜歡他開槍時的霸氣,喜歡他擦槍時的溫柔……”
蒲英忍不住笑了,“總之,他在你的眼裡,一切都好,對吧?”
“你別笑啊!雖然你的教導員,是大家公認的特戰旅一哥,在你眼裡肯定是最好的了。但是,肖教官在我眼裡,也是很好的,一點不比教導員差!”
“嗯,我明白。”蒲英卻又在心裡說,其實就算教導員長得和肖教官一樣不起眼,但他的爲人和才華,依然會讓我愛上他的。這就是情人眼裡出潘安了。
“可是,我沒你那麼幸運,”李琪躺在牀上翻了個身,衝向蒲英這邊,“你和教導員彼此都有感覺,走到一起是那麼自然。可我呢,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肖教官看我的眼神和所有女兵都一個樣,不!我在他眼中,遠遠沒有你這個得意弟子重要!”
“噯,肖教官對我也沒什麼的!”蒲英趕緊撇清關係。
“我知道!那個木頭,對我們女兵就沒有一點感覺!哎——!”李琪在嘆氣。
蒲英聽了也感覺很無力,似乎肖教官平時確實是太嚴厲了,一副不解風情的模樣。
“其實,李琪,你不覺得方營長這人也不錯嗎?我感覺,他也挺喜歡往女兵這邊轉悠的,好像對你的印象不錯呢!”
“你什麼意思?要我轉移目標?”
“不是不是,嘿嘿,”蒲英嬉笑着說:“我就是覺得,方營長和你看上去更般配一些,而且方營長是咱們特戰旅最年輕的營長,前途無量哦!而肖教官,雖然軍事素質出色,但是學歷不高,今後大概也和孟教官一樣,能力受人尊敬,職銜卻不容易提升。”
“蒲英!”李琪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在我心裡,可不是這麼庸俗的人!要說找條件好的、家世好的、前途好的,我在這裡想找多少都有!”
蒲英立刻閉了嘴,也有些慚愧了。不過在她心裡,真的覺得李琪喜歡肖勇——雖然不是鮮花插在牛糞裡,那也是插在土坷垃裡。
而且現在,大家居然煩惱的是,那塊土坷垃可能還不領情!
這叫什麼事兒啊?
蒲英不禁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原來,咱們都是士兵,我也不敢表露出來。現在,看到你和教導員的例子。我決定回去後,就和肖教官表白,他接受不接受,就是他的事情了!”
“這樣也好!”
既然肖勇是李琪的選擇,蒲英也只能爲她默默地送上祝福了。
在蒲英和李琪當陪護期間,像這樣能安心地說着悄悄話的時候,其實並不多。尤其是因爲目標的無理取鬧,常常讓她們的心情也會跟着煩躁起來。
那顧鳳來進來之後,頭兩天都很沉默,並以絕食行動來抗議調查組對她的雙規。
陪護員們就輪流勸她吃飯。真是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喉嚨都快說幹了,也勸不了她。最後。沒辦法只好把她按住,給她輸液,爲了防止她拔針頭,有不得不在輸液時綁住她的手腳。
這樣折騰了幾次後,顧鳳來倒也不鬧了。願意吃飯了,卻又天天找茬兒。
一會兒嫌陪護員的換崗干擾了她的休息,一會兒嫌某個陪護員的腳步聲太大了,一會兒抱怨某個陪護員的長相讓她看了心煩,一會兒污衊某個陪護員有口臭,薰到了她……種種刁難。陪護員們在楊大姐的教育下都忍了下來,不和顧鳳來一般見識。
但是,這顧鳳來對她們的忍讓並沒有被感動。反而繼續變本加厲地折騰她們,經常對她們破口大罵。
尤其是對兩個女兵罵得最兇。因爲她倆最年輕,肯定沒經驗,而且一看就是沒結婚的小姑娘,臉皮薄。
這個更年期後的老女人撒起潑來。也真是讓人歎爲觀止,罵人的詞語非常惡毒和下流。
兩個女兵都是從小到大被家裡人當作掌上明珠一樣小心呵護的嬌嬌女。何嘗受過一點委屈?更是從來沒有被人劈頭蓋臉地辱罵過。
蒲英好歹還受過一些挫折,曾在父親的“醜聞”出來後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罵作狗崽子狗雜種的經歷,心理承受力還考驗。特別是有部隊的鐵的紀律約束,她就算有時候也會被氣得血壓升高、手足發抖,都也還能忍得住,全她是小丑在演戲。
李琪在忍功上就差一點了,她有幾次被罵得都想動手打人了,雖然最後沒動手,但還是忍不住把桌子角拍掉了。
不過,這倒也嚇了顧鳳來一跳。之後,她在李琪面前的氣焰就收斂了不少,改爲集中火力對付蒲英。
李琪讓蒲英也在潑婦面前露一露功夫,蒲英想了想,覺得露一手震住這個女人,並不難!但是,沒有必要讓她對自己存有戒心!就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好欺負的小姑娘”,說不定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所以,她在值班的時候,依然是平平靜靜、不動聲色地聽着顧鳳來罵人,好像顧鳳來說的不是漢語,而她根本沒聽懂一樣。
時間長了,顧鳳來感覺自己對蒲英的挑釁,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團上——有去無回。這讓她鬱悶極了。
說起來,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顧鳳來作爲本案重要的知情人,知道很多官員貪污受賄的事實,甚至很清楚他們背後的保護傘,但是她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共同聯繫和利益,不可能,也不願意將他們供出來。
可是不交代問題,她肯定也走不出去這個與世隔絕的、讓人窒息和絕望的地方。
在這裡,除了不斷向她提出問題的辦案人員之外,她能見到的就只有這幾個陪護人了。
所以,她渴望她們能和她對罵,甚至和她打一架。那樣,她就可以藉機發泄一下情緒。要不然,她都快給憋瘋了!
但是這些陪護們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尤其是這個叫蒲英的女孩子,被陌生人這樣無緣無故地惡毒謾罵,居然可以做到不急不惱,寵辱不驚!
這樣的涵養,這樣的氣度,和她小小的年紀實在是太不相符!太不可思議了!
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又受過了怎樣的培訓和教養呢?
蒲英對於顧鳳來,成了一個謎。不過,她也由此對謾罵蒲英失去了興趣。
顧鳳來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再鬧騰了。
但是,每一次,蒲英從那些和顧鳳來談完話後的辦案人員的表情上看得出來,這個女人還是什麼也沒交代。
她還真是冥頑不靈!
都到這裡了,難道她以爲自己乾的那些虧心事,還能包得住嗎?
這樣對抗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其實,隨着時間的推移,顧鳳來的心理壓力也越來越大,以至於人也開始變得神經兮兮起來。
在她所住的屋子的窗外,有一株芭蕉樹,即使是在冬天,寬大的葉片也長得碧綠可愛。
顧鳳來常常坐在窗前的桌子邊,對着那棵芭蕉樹發呆。
一天早上,當她起牀梳洗後,又要坐到桌前的時候,突然發現那芭蕉樹上有一片葉子枯掉了。
她頓時大驚失色,撲倒在牀上,嚎啕大哭起來:“完了,完了,葉子枯了,我也完了……”
陪護員們趕緊去勸,但是怎麼都勸不住,這女人就是一副精神崩潰的樣子。
當楊大姐把這一情況彙報給調查組,他們來人看了之後,也是沒什麼辦法,只得讓陪護員們更加小心看護,嚴加防範,要絕對保證目標的安全,防止她發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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