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將軍?怪不得林永這個名字耳熟,爲何元謀你不早說?”
“長孫將軍爲何不早將林永接回來,現在林府都落寞了……”
“我不是。”那皮猴一般的人兒說話了,他擡起頭,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元安將軍府的人。”
衆人一愣。
長孫策擺了擺手:“莫說這些了,開始第三輪吧。”
衆人掩飾掉眼底的疑惑,轉過身去,又吵吵嚷嚷的了。
蘇恆醒不知道元安將軍林長守是什麼人,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心不在焉之中,第三輪也完了。
還有一輪就是這五十個黑衣人之間的較量了。
“真正的刺客得到的命令會比其他人的命令少一些,所以就看諸位能不能靠他們的舉動來分辨誰是刺客了。”
當刺客的,想方設法地掩飾掉自己的身份。
“萬一刺客突然發難,這該如何是好。”蘇恆醒突然道,她這時反應過來了,這刺客已經被抓住了,但現在可沒有任何的熟婦,誰知道那刺客會不會情急之下做出什麼激動的事情來?她捻了捻身上的袖子,烏黑透亮的眸子中掩藏不住的擔憂。她她不是自己怕了,自她登基以來,受到的刺殺還少嗎?
看見這一堆真真假假的刺客,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一日長孫玲瓏遇刺,即便是有宮女替她擋了一劍,但那情形是何其的兇險?這哪裡又是嘴裡說着不礙事就能體現的?就算長孫玲瓏出身將門,那肯定也嚇得不清,不然也不會落紅了。
她抿了抿脣,擡眼看向長孫策,原本笑意盈溢的眸子變得兇狠起來。
長孫策一愣,剛毅的臉上浮出堅定之色:“皇上放心,臣有把握。本來是可以不用這刺客的,但臣想着真刺客和假刺客的心境畢竟不同,所以臣斗膽自己做主應了些刺客的好處,以便穩住他,還請皇上恕罪。”
蘇恆醒擺了擺手。
一旁的鳳無華卻是皺起了眉頭,這種事他可以做,但別人絕對不行。那是對皇權的不敬。
他到不是自大,而是,本應如此。
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一股冷意,他輕輕咳了兩聲,將蘇恆醒拖了回來。
可他拖的動作也極其隱秘,令人看不出端倪來,這是在給蘇恆醒留面子。
蘇恆醒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明明只比自己大上幾歲,力氣怎麼這麼大!她鼓着腮幫子瞪着烏黑的大眼,憤憤的看着鳳無華。
鳳無華笑了笑:“皇上你看。”他指了指林中。
少年郎們爲了觀察仔細,各種選了一棵大樹蹲了。好幾個都選了了同一棵大樹,就像是一堆猴兒。
下面五十人已經分散開了。
清風徐徐的吹過,帶着一股難掩的燥意,好在這裡本就涼爽,吹在身上並不覺得難受,反而暖烘烘的還挺舒服。
林子中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正茂的枝葉也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了樹葉,樹上的人都屏住呼吸分外注意着場下的場景。
林中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探着,似乎是在提防着什麼。
一步一步的探着。
一時間樹林中靜悄悄的,只留下沙沙的風聲和咔嚓咔嚓的腳步聲,還有林子裡不甘寂寞的蟬鳴。
蘇恆醒一時間不想去打破這一份寧靜,就靜悄悄的坐在一旁,她也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
規則只有這五十人知道。
突然一個人猛地蹲下,在地上打了個滾。
蘇恆醒挑了挑眉,不知道他們在做甚麼。
這一動就像是平靜的湖水投入了一方頑石,頓時激起千層波紋。
幾乎是一個接着一個,或跑或跳,或是打滾或是趴下的,一時間林子中熱鬧非凡,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發出自己的聲音。蘇恆醒看得頭皮發麻。
她決定自己找點事做,扯過素蘭開始嘮嗑。
“素蘭,你看出什麼名堂來沒有?”她漫不經心道。
素蘭愣了一下:“這好像是……在結陣?”
蘇恆醒只是想找找話說,沒想到素蘭還真看出了個名堂。
她擡眼看去,似乎是想要聽素蘭接着說下去。
“奴婢也不知道呀,這看着像軍陣,卻又四不像,奴婢糊塗了。”
“素蘭你還懂軍陣啊?”蘇恆醒打趣。
素蘭仔細瞧着林中人的走位,眼珠子轉了又轉:“奴婢在書上看過一點點……”
蘇恆醒纔不信,她看向素蘭。
素蘭穿着宮女服,淺色的衣裳映得她臉上生霞,皮膚光潔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曜曜生輝。
“哦,是嘛?”
一旁的鳳無華挑了挑眉毛,抿了一口茶,左手放在扶手上,一頓一頓地敲着:“這大概是圓陣。”
“那是什麼陣?”
“守陣,重甲盾兵在外,再裡面是騎兵,然後是弓箭兵,步兵。一般步兵是沒有用的,一環套一環,有人想破陣,就得先過了最外圍的重甲盾兵,但破陣之時還得提防裡面弓箭兵。若是騎兵衝陣,那就開陣以騎兵對抗,再由身後的弓箭兵輔射,若是弓箭兵拋射破陣,裡面的步兵不是吃乾飯的。所以一般一騎兵和步兵破陣,不會由弓箭兵破陣,那樣得不償失,還給對方送了箭矢過去,增加助力。”
蘇恆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說起送箭矢她就想起了草船借箭。
“爲何結這個陣?”
鳳無華失笑,搖搖頭看向蘇恆醒:“皇上,現在關心的不應該是誰是刺客嗎?結什麼陣又有什麼關係?”
蘇恆醒恨不得一腳踹上去,她腦回路轉到了哪裡去,關他什麼事?
“皇上,如果這個是圓陣的話,奴婢猜,那刺客應該是中間那個騎兵位上的。”素蘭潔白如蔥根的手指朝那邊一指。
她臉上掩飾不住的高興,語氣兀定:“就那個褐色布衣,微眯着眼,看起來是做粗活的那個。”
“你怎麼知道是那個?”
“皇上,奴婢若是說了,待會長孫將軍還說什麼?皇上您還是等待會聽長孫將軍解釋吧。”素蘭笑眯眯的,目光轉到那人頭上,蹲在樹上的男子。
蘇恆醒笑了:“你這妮子,還給朕擺譜了。是不是要朕給你點教訓啊?”
“奴婢怎麼敢。”素蘭應道,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若是奴婢先給皇上劇透了,待會皇上可就沒看頭了,奴婢可是在爲皇上着想啊。”
“就你嘴巴甜!”她轉過頭去:“你怎麼知道是圓陣?”
鳳無華看着場中,神情懨懨的,似乎覺得很無聊。
“雖然沒有拿兵器,但他們是對應相應的兵種的,旋轉變陣之間是有跡可循的,弱國皇上仔細觀察,那些人行動軌跡是連起來,就是一座盛開的蓮花,由含苞待放到花枝招展。”
蘇恆醒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把刷子刷得鳳無華心裡癢癢的:“哦那丞相覺得那個刺客應該是誰?”
鳳無華搖搖頭。
蘇恆醒以爲他猜不到。
臉上的失落還沒來得及隱去就聽見鳳無華帶着笑意的聲音:“大概,是那個吧。”
蘇恆醒看着他,他的手指沒有動,這是眼睛盯着林子的東南角。
那裡的草叢灌木格外的茂盛,空蕩蕩的綠幽幽的,因爲樹木高大茂密,所以有些顯得陰暗,與旁邊的格局格格不入,但卻極其容易讓人忽視它,可不管蘇恆醒怎麼看,有沒有人在那裡。
蘇恆醒偏了偏頭,猛地回頭盯着鳳無華:“你說,那裡有人?”
鳳無華脣角還含着笑,轉頭看向長孫策,目光意味深長:“是啊,哪裡可不就有一個人嘛?”
蘇恆醒知道鳳無華不會騙她,起身想要去那裡探個究竟,卻一把被鳳無華拉住。
她皺了皺眉,看着鳳無華拉住自己的手,不滿道:“到底你是皇上還是朕是皇上?朕做什麼事你都要管着?君臣之禮還要不要到了?”
她的聲音很輕,只有靠近的鳳無華能聽見。
鳳無華面無表情,脣角仍舊含着笑,低聲道:“那裡有人就有人唄,又不是會一隻躲在那裡,到時候皇上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現在跑過去,打亂了長孫將軍的計劃怎麼辦?嗯? ”
蘇恆醒瞪眼:“他有什麼計劃?也不告訴朕,你們一個二個都不把朕放進眼裡是嗎!”
“這種事情,當然是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萬一泄露了怎麼辦?”
蘇恆醒擰着眉,眉頭都糾結成了一團,明亮生輝的眸子中帶着質問:“信不過朕?”
“這倒沒有。”鳳無華看着長孫策,對方朝他投過來一個冷冽的目光,眼神中帶着些微狠意,微微頷首。鳳無華像是看戲一般,卻還是替長孫策解釋:“臣覺得,長孫將軍應該是臨時起意吧。”
他若是不解釋,蘇恆醒一定會衝過去,到時候混亂起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蘇恆醒還想說話,鳳無華慢條斯理道:“皇上還是現在這裡看着吧,若是有什麼問題,等結束後在去詢問吧,現在可不是什麼好時機。”
場中的人又開始變化了,本來是圓形的陣型開始拉長,變得扁平。
“變陣了。”鳳無華道。
對面長孫策的眼中閃過一絲凜冽,他才二十歲,二十歲,卻帶這與年齡不符的沉穩,他氣勢一沉,將氣息凝聚起來,沉聲爆喝:“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