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清初看着她手中那張紙,再看看面無表情的夜醉壁,最後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晏君卿,突然地笑了,他氣度儒雅,這般一笑,就好像還是坐在東洲琅嬛山莊受天下士子敬重的藍家家主,晴朗如風,毫無陰霾。
倘若面對的不是夜絳雪,也許,他的這個笑足以讓人落於下風,奈何,坐在龍椅上的正好就是夜絳雪——笑裡藏刀的最佳代言人。夜絳雪確實看見他笑了,也確實因爲這個笑容而深思片刻,但轉瞬間,她便也微笑,“那麼,東候還有話對朕說嗎?”
“罪臣無話可說。”
成王敗寇已是註定,從晏君卿手諭將他請到帝都開始,便踏入了陷阱中,女帝步步逼近,他早已逃脫不開,智不如人,他服輸。
含笑着,他看向晏君卿,笑容便諷刺起來,“相爺棋高一着,罪臣心服口服。”
晏君卿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當初以一世聲名爲夜絳雪鋪路,他就已經預見到了今日的這一幕,世人道“白衣明相,天下皆知”,今日一過,他再也不配這個稱呼。
夜絳雪見晏君卿垂眸不語,再見藍清初嘲諷的笑,立時挑眉冷語:“東候知法犯法,雖是朕的長輩,朕也不能包庇你,念在藍家多年爲南晉效力的功勞上,除了你的爵位,幽禁天牢,待六部御司會審後,再行定奪。”
竟然,不殺他嗎?
藍清初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立刻明白過來,原來,是要讓他死在六部御司的手上……夜絳雪縱使殺他,也要借刀殺人,算計六部御司與四大世家敵對,藉此平衡勢力。
不冤。
他輸的,不冤。
明白了這一切後,藍清初心平氣和,甚至躬身施禮,姿態無比恭敬,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夜絳雪誠心俯首:“罪臣,謝陛下。”
夜絳雪倒是沒因爲他的認輸而手軟半分,玉旒之下,目色凝轉深沉,淡淡說道:“你戴罪之身,藍家家主之位須有賢明之人繼承,你且仔細考慮,朕會替你傳位。”
藍清初擡頭看着夜絳雪,見她眸色深深,便知曉她的意思,藍家是保不住了,夜絳雪這話無非是說給自己聽的,縱使他能推薦藍家人出來接掌,他日也是如自己一樣下場,這所謂“仔細考慮”也不過是夜絳雪的脅迫罷了。
女帝果然是打算要剷除四大世家吧。
既然碧家已亡,藍家岌岌可危,那麼堅持下去又還有什麼用呢……最後也必然是女帝算計之下的家破人亡罷了。
他淡淡一笑,擡頭道:“無需考慮了,罪臣請求陛下除卻藍家護國之名,東洲琅嬛山莊此後永世不入朝權。”
此話一出,大臣們齊齊抽氣,四大世家中藍家勢力最大,又是皇親國戚,如今藍清初雖然有罪,也不至於連累藍家一起遭殃,更何況藍家存在南晉已有百年,就算藍清初是如今藍家家主,也沒有權利代表藍家作此重大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