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回去之後還有心情睡回籠覺的,基本沒幾個。
明日一役至關重要,更是衆人搶功勞、刷資歷的好機會,誰也不想錯過了。
光是想想都覺得心潮澎湃,哪裡還睡得着呀。
不僅他們睡不着,被俘虜的安慛等人也徹夜未眠,爲自己的未來惶惶不安。
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酷似喪家之犬。
“柳羲明日打算如何處置我等?”
衆人心中都有這麼一個念頭。
誰也不想死,但宰人的屠刀握在敵人手中,他們也無可奈何。
“怕什麼?大不了就是死一回,大丈夫何懼生死?”有個脾氣躁一些的壯漢梗着脖子道,“素聞柳羲殺人盈野,性情暴戾。我等若是不歸順,多半死路一條,若歸順了,下半輩子還得衝這人伏低做小、諂媚逢迎。如此折辱,倒不如死了個乾淨。你們貪生怕死,你們就降吧。”
衆人聽到這話,臉色都鐵青了。
不知道是被壯漢這番話嚇到了,還是被他的話氣到了。
有人道,“柳羲當真如此霸道?若不歸順,還鄉即可,還想殺人泄憤?”
儘管殺掉俘虜是很正常的操作,但也不是每個俘虜都能殺的,文士在這方面有一定優待。
大不了歸隱不出,不至於配上一條性命啊。
當然,說是這麼說,這些曾經位高權重、玩弄風雲的人,他們也不可能甘於平靜。
擺在衆人跟前的選擇實在是有限,還要爲自己脖子上的腦袋擔憂。
實際上,不少人已經有了歸順的想法,給哪個老闆打工不是打工啊?
誰給他們錢、給他們權、給他們地位,誰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安慛敗了他們就跳槽對家,這是很正常的操作。
只是,這話羞於啓齒,誰先說了,就顯得誰反覆無常、朝秦暮楚,是個沒有忠誠的小人。
特別是那個壯漢說得豪氣凜然,誰再提投降姜芃姬的事兒,誰就是出頭鳥了。
爲了不讓氣氛過於尷尬,這時有人聰明轉移了話題。
“我等生死還算小事,但主公的處境着實不妙。”
他們要是歸順了,日後還有向上爬的機會。
沒看到黃嵩、楊濤的舊臣在姜芃姬帳下依舊吃得很香嗎?
安慛要是歸順,結局就不一樣了,日後隨便封個侯爵安撫一下,手中沒有二兩實權、隨從不過三五人,一輩子只能當姜芃姬圈養的動物,時刻爲自己的性命擔憂。稍微有些尊嚴的人,誰願意過這種日子?安慛還曾是叱吒風雲的諸侯,他更加無法容忍這種巨大的落差。
“主公——唉,只怪我等無能,無法護主公周全——”
衆人長吁短嘆,一個勁兒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好像安慛走到今天都是自己的鍋。
他們說得如何情深意切,實際上沒有半點兒用。
這些話又不能給他們帶來實質性的損傷,反而能加深忠肝義膽的形象,何樂而不爲?
他們也不傻,對於安慛的下場,他們隱隱有了猜測。
安慛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沒想到姜芃姬處置安慛的手段,居然是殺了祭旗!
何爲祭旗?
大軍出征之前經殺掉活物祭祀神靈,求得神靈庇佑,旗開得勝。
姜芃姬一貫不喜歡迷信,征戰十餘年,祭旗祭祀的次數少得可憐,大多還不是爲了祭祀神靈祈求庇佑,反而是將敵人殺掉激發士氣。被她拿來祭旗的活物包括但不僅限於雞鴨魚鵝、豬狗牛羊、敵人叛徒,例如之前長冶一戰,在她和黃嵩之間左右橫跳的傢伙就被她使計擒拿,殺了祭旗。不過,這些活人大多都是小卒,像安慛這樣的大頭目還是第一回呢。
第二日,大軍集合整齊,半死不活的安慛被提到祭臺上。
一看這個架勢,安慛也明白自己的結局了,頓時氣得面色青黑。
“柳羲,你敢這般折辱我?”
殺掉一方諸侯來祭旗,這排場不怕大得引發天下士人不滿?
姜芃姬左手按在刀柄上,神色冷漠地道,“這怎麼能叫折辱?你不願意歸順我,但我也不可能將你當做庶人放掉。如今這個下場,難道不是你自己選擇的?如何能怪罪我呢?”
姜芃姬昨夜的反擊毫不留情,儘管那支箭沒傷到安慛的大腿動脈,但也讓他生不如死。
後來,醫兵給他拔箭止血,更是讓他疼得昏厥過去。
一番折騰,半條命都丟了。
這會兒又被抓到祭臺當祭品,安慛的精神越發萎靡起來,剛纔的憤怒質問更像是迴光返照。
不管安慛如何憤怒,他也改變不了失敗者的結局。
他被人用骯髒的帕子堵住了嘴,被迫屈膝跪在地上,以一個罪人的姿態,將狼狽展現給底下的萬千將士,他的對手姜芃姬卻以王者的身份接受所有人給予她的崇拜與臣服。
安慛的雙手被人用麻繩縛在身後,雙肩被左右兩個大漢壓制,平日高昂的頭顱不得不垂下。
任憑他如何掙扎,就是紋絲不動。
除了讓大腿上的傷口崩開,鮮血直流,再無其他收穫。
不知過了多久,興許是半時辰,興許只有半盞茶功夫,他的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白光。
安慛下意識縮了腦袋,被白光閃到的左眼皮閉上,用右眼瞧清楚白光的來源。
原來,那是姜芃姬腰間的佩刀,朝陽也從東方緩緩升起。
噗——
手起刀落,白光一閃,安慛的頭顱便與屍首分了家。
鮮血如柱,噴灑在祭臺上,將這片祭臺染成了猩紅的顏色。
見證這一幕的將士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柳”字旌旗在風中飄揚成一片紅海。
“大軍出征,祝爾等凱旋。”
衆將道,“末將誓死不辱使命。”
數十人大喝,聲響在校場迴盪,激起陣陣熱血,令人心潮澎湃。讓這麼一羣加了士氣增益buff的豺狼去征伐一羣士氣低迷、缺食少糧死主公的喪家犬,結果自然不用多做贅述。
此戰之後,姜芃姬以十萬之衆擊潰安慛二十多萬殘兵,大獲全勝。
三軍繼續沿江南下,直揮安慛老巢。
三分之二的南盛已經落入姜芃姬手中,沿路敵軍幾無反抗之力。
安慛被姜芃姬殺了祭旗的事兒,也傳到了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