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 歡迎回家,回——”
女人站在復古雕花鐵門前,當下日光正烈, 密密匝匝的黑髮纏捲進一片日落黃緞巾裡, 編成辮子垂在一側胸前, 顯得溫婉多情。
而在她的身後, 是葳蕤的庭院, 夏日粉蝶翩躚起舞,她融在背景裡,模糊了身上的鋒芒。
像是妻子翹首以盼, 終於等回了歸家的丈夫。
那樣歡喜。
“我們的家。”
戚厭一陣恍惚。
秘書打開後備箱,將男主人的行李一箱箱搬出來。
他瞄了下門牌。
香蝶湖別墅37號。
得。
兜兜轉轉, 還是這個鬼地方。
戚董把人從國外綁架回來, 不就是扔到這塊地兒金屋藏嬌嗎?也不知道金董是有意還是無意, 竟然還是搬回到了這個地方……秘書擡頭看向女人的面孔,一片亮橘黃的明媚光之下, 她拂着頰邊被熱風吹亂的髮絲,笑得端莊美麗。
秘書生生打了個冷顫。
那扇雕花鐵門,他怎麼看,像是一個華麗牢籠的入口呢?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只是一個打工仔, 人家有能力強奪豪取關他啥事呢!
秘書把輪椅拿了下去, 正要搬動戚厭下車, 緋紅卻說, “不用,你來開門, 我來接嫣嫣回家。”
秘書:“???”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真是!
緋紅擡手,前胸的髮辮撩到後背,衝着戚厭張開雙臂,“來,我抱你,公主抱。”
那一剎那,戚厭全身紅得滴血。
“……不用!!!”
他死也不肯讓她抱。
秘書被戚厭冰冷剜了一眼,彷彿在說你是木樁嗎,杵在那裡幹什麼!
秘書:我冤!
他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是要玩什麼見不得人的情趣,單身狗就要有單身狗的樣子,貿然插手只會坑了自己還會坑年終獎!
“金董,我來吧,戚董他一米九,起碼八十五公斤,就算現在瘦了點,你也很難——臥槽!”
緋紅探進車窗,硬生生把人抱了起來。
“金緋紅你放我下來!!!”
戚厭惱羞成怒推她。
緋紅趔趄一下,他登時不敢動彈。
“你乖點啊,又不是在我腿上,會摔的。”
她口吻帶着點無奈,像是哄着胡鬧的小孩子,戚厭張了張嘴,旋即閉上,他說得多了,反而被對方調戲得更厲害。
霧藍緞面掛脖裙,從脖頸到肩膀,曲線美彰顯得淋漓盡致,秘書這會兒忍不住去看她那兩條纖細雪白的手臂,是怎麼把接近八十公斤的男人抱起來的?誰知這一看就出了事,戚厭冷冰冰釘住他。
隱隱有一種情敵掰頭的意味。
秘書:“……”
我要說我是清白的,您信嗎?
甭管他信不信,秘書都得把一箱箱的行李搬進去。
戚厭腿腳不便,緋紅就裝了電梯,方便輪椅進出。就這點,秘書認爲金董即便強取豪奪了,人還是厚道的,不像戚董,把人扔進去就不管了,就點幾盒外賣打發……摳門!
緋紅抱着人進了二樓的主臥,阿姨早已來打掃過,室內乾淨整潔,飄窗映進大片澄亮的光。
“我的雀,捉到了。”
戚厭被人放到房間的時候,清晰聽見了這一句笑語。
散漫又得意。
他下意識攥緊身下的牀單,一種恥辱感油然而生。
於是當系統被權限釋放,從小黑屋奔出來,就聽見一連串的播報——
‘滴!《強囚索愛之豪門馴養金絲雀手冊》劇情進度89%!世界完整度76%!’
‘滴!男主[戚厭]虐心值爲87.6%,絕望等級爲6級,解鎖[天驕墜落]、[強極則辱]受虐成就!’
‘滴!男配[許粒]虐心值爲96.9%,絕望等級爲8級,解鎖[愛而不得]、[心如死灰]受虐成就!’
系統:‘???’
等會?
許粒是怎麼回事?虐心指數反而超過男主?那女人幹了什麼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機械聲仍在波動。
‘滴!男配[闞定權]虐心值爲81%,絕望等級爲4級,解鎖[英年早逝]受虐成就!’
‘滴!女配[闞如意]虐心值爲85%,絕望等級爲5級,解鎖[痛失兄長]、[家道中落]、[因愛生恨]、[嚴重懷疑自己性取向]受虐成就!’
系統:‘!!!’
編號G-142857簡直是渣女中的戰鬥機,許粒也就算了,她連人家軟妹子都不放過!
不過算算這進度,闞定權是被執行死刑了。
系統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
虐文女主保住小命已經很不容易了,誰他媽能想到這女人把人弄得傷的傷,殘的殘。
就沒一個是好的。
系統一查她的虐心值。
0.5%。
呵呵,它就知道。
就她那德性,還能期待什麼呢。
‘滴!編號G-142857愉悅值、欺騙值持續走高,超出正常界限,建議儘快實施心靈輔導,以免編號G-142857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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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小助手上線,盡職盡責發出“女主過於猖狂興奮”的提醒。
系統一看,那人正溫柔按摩着戚厭的兩條腿,按着按着,把男人摁了下去。
戚厭顯然不是第一次被襲擊了,他手掌壓在女人的頸後,似乎考慮要不要當場折斷她脖子,系統期盼了半天也沒有想象中壞女人血濺三尺的名場面,頓時失望無比。
隨着她愈發用力,戚厭手背的淡青色青筋都浮了起來,指節攥得發白,溢出求饒一聲,攜着破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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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別親這麼用力,人還在外邊……”
系統:就很草。
好不容易等風浪平息,緋紅就像是個成功採陽補陰的小妖精,黑的發,紅的脣,一副蠱惑衆生之相,她喲了聲。
‘阿統,你回來了,現場觀摩了?我要收錢的。’
系統沒好氣:‘我沒看!還有,別轉移話題,你爲什麼能關閉我的權限?’
緋紅漫不經心;‘不是說嗎,日主神,沒搞成,但我好歹從主神的數據庫裡掃了點貨,就是因爲沒吐出,被祂關進了深紅監獄,嘖嘖,祂權限那麼多,分我一點怎麼了,小氣,不過祂胸肌是真好看,摸一把也不虧。’
系統暗罵瘋子,連主神的權限和胸肌都敢覬覦!
系統不再糾結這個危險問題,它公事公辦,‘男主虐心值爲87.6%,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虐他?不過時間還長,慢慢積累也可以。’
斷腿的劇情已經發生了,系統再想糾正也無濟於事,只能順着她一條道走到黑,將虐文劇本發給男主。
緋紅就笑:‘你說的是。’
系統狐疑看她。
這麼好說話?
緋紅似乎知道它在想什麼,慢悠悠地說:‘我這也是怕疼,怕步入原劇情斷腿的老路,不得已而爲之,既然男主都聽話了,放他一馬又如何。’
戚厭住進了別墅,他活動地點僅限於房間和庭院,平日有傭人照顧他的起居,個個手法精細而妥帖。緋紅一點點蠶食他的精神意志,她會推他去看電影,去觀日出,陽光好時,在朝霧大道散步或者野餐。
人們由衷羨慕這一對“戀人”。
畢竟是男方斷了腿,女方卻對他不離不棄。
圈子裡同樣傳爲佳話。
金緋紅是什麼人?
她天生美貌,自己創下豪門,財經雜誌評價她是性感的刀鋒,極限翻盤,擁有可怕的意志力和決斷力。男人們豔羨戚厭時來運轉,沒想到出了車禍,反而讓金緋紅憐惜疼愛,一改之前的針鋒相對。
可是——
除了秘書,沒有知道他是一尾被裝進魚缸的魚,一頭被關進鳥籠的金絲雀。
他困在狹窄又逼仄的天地裡,無法喘息。
即使被精心照料,戚厭仍然快速消瘦,嚴重的時候甚至兩天都沒吃過飯。
他厭食。
醫生說這是抑鬱症初期,如果不能開顏緩解,他的症狀會進一步加重。
緋紅撫摸戚厭蒼白的眉眼,眸中的心疼幾乎溢出來,“那該怎麼呢?我該怎麼做呢?”
醫生想了想,“要學會釋放情緒,不要一昧壓抑痛楚。”他委婉地說,“必要時候,找朋友傾訴也是很好的辦法。”這家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女主人金屋藏嬌,男主人反而斷腿抑鬱,不管是去哪裡女主人都陪着男主人。
退一步是貼心照顧,進一步是變態監視。
醫生嘆息,女方這種愛太沉重了,男方可能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
緋紅做了妥協。
她恢復了他少部分的關係網,允許朋友登門探望。
四五次後,輪到了徐忍冬。
徐忍冬提着一個水果花籃,放在桌面上,環顧四周,“嘖嘖,兄弟,你這修養環境不錯啊,金董對你是真愛啊,我還以爲——”要把你關進地下室日日折磨虐待。
“以爲什麼?”
戚厭坐在輪椅上,黑色襯衣,釦子系至頂端,腿上蓋着一張雪白毛毯,他眼眉周正標緻,像雪夜裡的白樺樹,姿態矜持清貴。
徐忍冬覺得他變化很大,特意多看幾眼,從前他怎麼沒發現這兄弟好看到上天?
也是,戚厭容貌是美,但他們只關心生意,哪裡注意到一個男人好不好看,他們也總不能誇合作伙伴你長得真漂亮吧?
那合作不得黃!
況且戚厭的手段冷血可怖,一旦被他抓住缺口,什麼威逼利誘都有的,久而久之,衆人也怵他。
徐忍冬訕笑,“沒什麼,你不用管我,我自言自語!”
戚厭轉動輪椅。
“喝點什麼?我給你拿。”
他聲音清清冷冷,像碎玉墜地,細聽還摻着點嘶啞破碎。
戚厭的眼尾有點紅,泅着豔光,但徐忍冬一個直男沒在意,擺了擺手,“你別忙,我自己去冰箱拿點,兄弟可不敢使喚你,金董知道了,一準招呼我!”徐忍冬邁腿進了廚房,戚厭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冰箱在右邊!”
“知道!”
徐忍冬翻開冰箱,全是新鮮健康的果蔬,連飲料都是自制的。
“你這過得也太健康了!對了,這個什麼口味的?”
徐忍冬指着用黑色奶茶杯裝着的玩意兒。
“桑葚汁,用山楂和陳皮煮開的。”
徐忍冬立刻就拿了一瓶,自嘲道,“人到中年,不養生不行了,我這頭髮都脫了一大把了。”徐忍冬簡直羨慕死戚厭那一頭茂密黑髮,對方也就比他大兩歲,怎麼人家看起來還是二十五六歲風華正茂的男人,自己卻不得不手捧保溫杯,與枸杞和紅棗作伴。
徐忍冬被打擊得有點慘,跟戚厭草草聊了幾句,秘書打電話進來,他不得不去處理突發情況。
“走了!兄弟保重!下次再來看你!”
徐忍冬揮了揮手。
他是不喜歡浪費的人,順手把沒喝完的桑椹汁帶走。
戚厭移動到門口,表情依然很淡。
這邊徐忍冬上了車,回了公司。
“……嗯?什麼東西?”
徐忍冬感覺奶茶杯裡有什麼玩意兒他吸不上來,桑葚碎塊這麼大的嗎?他揭開蓋子,裡面見底,滾着一個黑色圓球。
徐忍冬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他猶豫片刻,用紙巾包裹住,擦拭乾淨後,才慢慢撕開了黑色膠布,露出裡面的紙條。
——救我。
——金緋紅七成產業歸你,她命歸我。
“滋滋滋。”
廚房響起了油煎的聲音。
戚厭低着眉,煎起了一片帶血的牛排,任由鮮紅液體融入澄油裡。
既然都要下地獄,不如一起吧。
我一無所有,你也別想毫髮無傷。
戚厭喃喃自語,“遲早扒了那魔鬼的血皮,下油鍋一頓痛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