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的視線又落向了茶几上那束打蔫兒的百合花,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整整二十年了,每年的今天,母親都會收到這麼一封奇怪的來信
,還有一束怪異的百合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其中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家裡人除了母親以外,沒有人再對妹妹的生存抱有任何
幻想,而每年的今天,妹妹失蹤的日子,母親都會因爲這一封奇怪的來信和花而變得情緒激動異常。
章桐迅速收好了信件,伸手拿過茶几旁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後,她想了想:說道,“老舅,我是小桐,媽又犯病了,你過來
看一下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章桐掛上了電話,幫母親脫去腳上的鞋子,輕輕地把雙腳挪到沙發上,緊接着又從臥室抱了一牀毯子過來,蓋在了
母親的身上。
十多分鐘後,門鈴響了,來人正是同住一個小區的章桐的舅舅,他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
章桐做個手勢,小聲說道,“老舅,媽睡着了,你輕一點!”
老舅點了點頭。
來到客廳的沙發旁,看着母親熟睡中眼角依舊掛着淚痕的樣子,章桐的心裡感到酸酸的。二十年前妹妹離奇失蹤後,緊接着就是父親的自
殺,這雙重致命打擊讓母親的精神頓時走到了崩潰的邊緣。要不是那當醫生的老舅多年來的細心呵護,章桐很清楚母親或許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了。
“她什麼時候發病的?”老舅一邊檢查一邊問道。
“我不知道。我九點多回來時,她就躲在臥室的大衣櫃裡發抖。”章桐感覺喉嚨有些發乾。
老舅想了想,緊接着問道:“上次發病到現在已經隔了有大半年了,她平時沒什麼異常吧?”
章桐搖了搖頭:“沒有,很正常,也按時服藥了。”
老舅神色嚴峻地說道:“小桐,你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再刺激你媽了,她現在的神經已經非常脆弱,再這麼來兩次的話,她就得住院了!
”
“不!我不想讓她住院!”章桐脫口而出。
老舅站起身,一臉的無奈:“那你們爲什麼不搬家呢?都這麼多年了,還是住在這個老房子裡。很容易會讓她想起以前的事情的。”
章桐無奈地搖搖頭:“我也沒有辦法,勸過她很多次,媽卻總說妹妹會回來,如果她搬走了,妹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聽了這話,老舅不由得長嘆一聲:“明天你抽空來我們醫院找我,我開點藥給你。”
“好,謝謝老舅!”
送走老舅後,章桐關上了門,無力地癱坐在了地板上。看着面前依舊睡得很香的母親,章桐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悶。
窗外已是一片寂靜,小區裡的燈在一盞盞地熄滅,夜深了,章桐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從房間抱來了毯子和枕頭,默默地鋪在沙發旁的地
毯上,關了燈,躺下來,身邊傳來了母親均勻的呼吸聲。章桐卻只能心事重重地瞪大着雙眼,呆呆地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
“亞楠,我需要你幫個忙!”
“說吧,咱們兩人之間還分那麼清幹嗎!”
章桐伸手遞給王亞楠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那封信和一束已經枯敗的百合花:“幫我查查線索!信上有我和我母親的指紋。別的,能查到
多少是多少。”
王亞楠不由得愣住了:“小桐,又收到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我記得去年和前年也是一模一樣的東西?日期前後也差不了幾天
。究竟怎麼回事,和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想想辦法!你一個人扛着也不是回事!”
“沒關係的,我習慣了,”章桐頓了頓,說,“謝謝你的好意,你也不用問我那麼多了,我不會說的,你就當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幫
我這個忙,我不會忘了你的!”說着,章桐站起身,拿起挎包,“我回辦公室了,亞楠,有結果就給我打電話。”
“好!”王亞楠點點頭。看着章桐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王亞楠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要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去年和前年也是這一天,
章桐找到了自己。她隨手拿過了桌上的塑料袋,並沒有打開,只是仔細地端詳着,信封一模一樣,就連百合花的品種也是一樣的。王亞楠不用
看這封信,就已經可以猜到這封信裡的內容。隱隱約約之間,王亞楠有種不祥的感覺,這封信和百合花的背後肯定有一個天大的秘密,章桐對
這個秘密如此鍥而不捨地堅守着,就連和她關係很不錯的自己,也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王亞楠發愁了,也對好友章桐充滿了擔憂,她想了
想,無奈地站起身,拿着裝有證據的塑料袋徑直走向了隔壁的技術中隊痕跡檢驗室。
發現死者頭顱的消息是在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傳來的,地點就在天長市天子廟的一個觀景臺下面。天子廟位於天長市的市中心繁華地帶,
只要來天長市旅遊的人,天子廟是必經之地,可以說,一天之中這裡的人流就從來沒有斷過。可是此時此刻,整條天子廟前的大街被警察專用
的藍白相間警戒帶給圍了個嚴嚴實實,好奇的人們只能聚集在警戒帶外,踮着腳尖緊張地關注着警戒帶裡面的一舉一動。
當章桐的法醫車出現在天子廟大街口時,圍觀者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標註着“法醫”兩個醒目大字的黑色車身穿過警戒帶,徑直在天子
廟前停了下來。章桐帶着潘建迅速下了車,打開後車門,着手準備工具箱。
“快看,法醫來了……”
“還是個女的,長得這麼漂亮,幹這活,真是可惜了!”
“法醫都來了,看來真的有死人!”
“這女法醫還很年輕啊!”……
聽到這些議論,潘建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章法醫,他們在議論你呢!”
章桐聳聳肩膀,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讓他們議論好了,我反正已經習慣了。”緊接着,她神色一正,催促道,“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現場不等人!”
潘建撅起了嘴,拎着沉重的工具箱跟在行色匆匆的章桐身後,向天子廟的大門裡面走去。
遠遠地看見王亞楠正蹲在觀景臺的旁邊,背朝着外面,仔細地觀察着什麼。身邊站着王亞楠的搭檔趙雲,一個面容和善的年輕人,正在詢
問着一個穿着制服的巡邏警察。
“亞楠,屍體呢?”章桐走到近前,一邊說着,一邊在草地上放下了自己的工具箱。
王亞楠站起身,一言不發地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指了指離她不到半米遠的一個方形蛇皮袋,**成新,紅藍相間,外表看上去鼓鼓囊囊
的。
章桐跨上前幾步,低頭鑽進了觀景臺的裝飾木沿下面,沒多久,她又探出了腦袋:“發現屍體的人有沒有動過裡面的東西?”
“應該沒有,是轄區派出所的巡邏警發現的,一看裡面東西不對,他馬上就通知了調度臺。”說着,王亞楠的下巴朝旁邊歪了一下,“他
還在那邊呢,趙雲在問他。怎麼了?裡面少東西了?”
章桐搖搖頭,轉而對潘建吩咐道:“幫我一起把它拽出來,我想裡面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了!”
潘建趕緊上前,戴着手套的雙手抓住了蛇皮袋的另外兩端,和章桐一起發力把蛇皮袋拉出了觀景臺。
這個蛇皮袋有七十五釐米高,寬六十釐米左右,並不太大,但是很沉,外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裡面塞滿了不規則的東西。章桐早就把蛇皮
袋的拉鍊拉上了。
“小桐,你什麼時候處理它?”
“我這就回局裡去,你等下直接來找我。”
“好!”說着,王亞楠轉身向不遠處的趙雲走去了。
章桐則帶着潘建,拉着工具箱,一前一後擡着蛇皮袋上了車。
在趕回局裡去的路上,潘建一邊開車一邊哼着小曲兒,一臉得意。
章桐皺了皺眉,“你小子又幹什麼壞事了?”
“章法醫,你不覺得今天的耳根子邊清靜多了?”
章桐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
潘建調皮地一笑,“那個趙大記者啊,你不是要我給他安排點活幹嗎?我當時就猜到了你肯定不願意他老跟着我們,礙手礙腳的,到了現
場見了死人又得哭爹叫媽,所以啊,你猜我大發善心幹啥了?”
“別賣關子了,快說,你要是太出格的話,李局可饒不了我,人家大記者可是貴賓啊!咱們是要顧及局裡的形象的!”
“不會啦,章法醫,就是那些我們吃飯的‘家當’,還有整個解剖室,清潔的活兒多着呢!……”潘建笑眯眯地一撇嘴,“我可總算解放
了!”
章桐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而一言不發、心事重重地看着車窗外不斷掠過眼前的景色。
王亞楠看着觀景臺下的水泥地面,心裡不由得懊惱萬分,連個腳印都沒有。前面的兩個現場也是如此,看來兇手選擇這樣的拋屍地點時早
就把一切都考慮進去了。
這時,身邊傳來腳步聲,她不用轉頭看就知道來的人是誰,“趙雲,那個巡邏警怎麼說?”
“他也是有人報案才注意到的,當時觀景臺上還有人,每天下午兩點,天子廟這邊都有文藝表演,人流很雜!”
“最近的攝像頭呢?有沒有查到什麼?”
“這個角度的攝像頭沒有,只有天子廟門外面的大街上纔有。但是天子廟有五個出入口,尋找起來有一定的難度。”
王亞楠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什麼,她猛地一回頭,瞪着趙雲,嚴肅的神情把趙雲嚇了一跳:“你剛纔說有人報案,那個巡邏警才注意到了
觀景臺下面?”
“對!”趙雲打開手中的筆記本,翻到相關的一頁,“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報的案,說那下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可能是誰遺失的。
因爲整個觀景臺下面除了遊人的垃圾外,別的什麼都沒有,那個袋子孤零零地放在那兒,一低頭就能看到,很顯眼!”
王亞楠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天子廟的文藝表演是壓軸大戲,應該會有人用手機拍攝,而這麼一袋沉重的東西,搬運起來肯定不方便,
你馬上叫人把當時在場人員的手機收集起來,只要是拍攝過當時場景的,能找到多少是多少。實在不行,給我上電視臺發公告,動員大家配合
我們!”
“我知道了!”趙雲把筆記本塞回了口袋裡,轉身迅速離開了。
王亞楠回頭又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觀景臺,長嘆一聲。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我是王亞楠,哪位?”
“我是技術勘驗組,王隊長,你上午送來的信件和百合花束的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你什麼時候方便過來拿,還是我們給你送到辦公室?
”